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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入选
修瞳和周玄英心惊胆战地回到内院时,已到了鸡鸣时分。
中厅里的灯火亮了一夜。
宝盒和卷轴被烧的消息,周玄英已在第一时间通过灭影令传给众人,但消息却宛如石沉大海,连一向必回且一回好大长串废话的话痨董姓大学问家都毫无反应,不由得让人想到是不是出事了。
进院一看,二人松了口气,却又提起一颗心。
“修瞳哥,玄英哥,你们终于回来了!”彭千君坐在最外头,一见二人立刻激动地摆手。
两人木然地走了进去,周玄英都没有平时那么昂首挺胸了,像个戳破气的球,修瞳有意避开冰落的目光,往离她最远的地方——笑得温暖如春的董承望旁边坐下。
他被火球燎过的手虚虚靠在一旁的案边,以免让人看出在发抖,案上摆着个宝盒仿品。
他和冰落此行带了两个在市集买的仿品以防万一,一个换在藏宝阁,一个刚由冰落带着混淆视听,是他们以从允涂那得到的宝盒为蓝本对比出来最相似的仿品。
“你坐这正好,来来来,玄英你也来!”董承望兴奋地招呼,“我们看了一晚上都看不出什么来,你们来看看有没有发现?”
周玄英莫名其妙:“仿品还看不够吗?”
修瞳倏地一愣,紧接着望向冰落——她垂着眸手指微动,似乎沉浸在什么高深莫测的问题里。
“这就是藏宝阁里的原版宝盒啊。”董承望神秘兮兮地笑道。
周玄英几乎是拍案而起,随即被修瞳按住胳膊。
修瞳指腹轻轻抚了抚宝盒表面,再三确认之下才敢肯定其上确实留有自己的气息:“这怎么可能?明明和那副山水画连着因果链......”
董承望一脸理所当然:“那种东西怎么能难得住冰落?”
那种东西?说得轻巧!
修瞳终于感受到了作为几百岁老半妖的沧桑:“因果链以得道修行者的性命为祭,是世间无解的禁术。”
董承望冲冰落扬了扬下巴,依旧毫无惊诧之意:“你也太小瞧你家主人了,是吧大法师?”
冰落从云端被叫回凡尘,抬眸轻描淡写道:“在藏宝阁里确实是无解,但在外面就不一定了。”
原计划在中间出了两个岔子,一个是修瞳的铃铛,这是她的疏忽,另一个是因果链,在发现是因果链的时候,她心思一动设了个新局。
董承望说得也不全对,实际上,暗中强破因果链并掉包,在人前佯装无事,怕她家死脑筋的灵兽发现露馅还故意激他,一重又一重地挥霍精力,使得她在碑林里差点被反噬成冰雕雪人,堂堂大法师好不容易才险之又险从碑林的阵法里狼狈地撞了出来。
“装得可真好啊!”周玄英勃然大怒,一把将修瞳的手撞开,“觉得逗我们很好玩是吧?还是你在试探......放手!亏我们还以为......放手!”
修瞳死死按住周玄英指着冰落的恶手,神色却像只耷拉着头的犬:“对不起,我差点坏事了......”
周玄英:“......”
他疑心这家伙是被秦冰落这个妖女灌了什么迷魂汤,上赶着上当。
“哎呀,大家都是为了任务嘛,我就说这次肯定会顺利的!如果没有冰落颇有先见之明地留这一手,我们的任务就失败了!”董姓和事佬又熟稔地在几人中间游走和稀泥,“对了,你们遇到的是什么人?”
修瞳把刚才发生的事情都说了,自打宝盒和画被毁,也没再遇到拦路的了。
“首先排除云来宗。”董承望沉吟道。
火和水相克,因而水火两条灵脉不可能同时觉醒,就像阴阳灵脉一样。这么说吧,或许真有人能同时存在两种相克的灵脉,但那种人估计刚觉醒时就被自己克死了。
彭千君:“也是来偷宝盒的?”
董承望摇头:“不一定,没准是蹲在那等着截胡的。”
周玄英:“后山我去的时候,没有发现异常之处。”
董承望:“冰落,碑林也没有异常?”
冰落轻飘飘道:“没有,那地方还留有云来开山祖师留下的阵法,本门弟子进去都不一定能全须全尾出来,别说外人了。”
除了她师门一脉,不,是她——她曾经的同门可没她这样离经叛道。
周玄英被冰落嚣张到天际的口气唬了一下,愣神时眼角瞥见修瞳亮晶晶的双眸,莫名又火起——这人怕不是有毛病?
不对,秦冰落那个妖女和他之间连的肯定不是灵兽契!是摄心蛊!迷魂汤!
彭千君:“现在怎么办?我们不会暴露了吧?”
“等呗。”董承望耸耸肩,懒洋洋抖出四相扇,“麻烦找上来之前,唯一的线索就是这宝盒了。我们看了这么久也没看出什么不同,你们俩发现什么没?”
周玄英和修瞳各自看了一会后俱是摇摇头,看上面的痕迹,这几人刚刚应该金木水火土什么能想到的方法都试了一遍。
周玄英烦躁地放下宝盒:“霍当家怎么说?”
修瞳耳朵一动。
“和罗渊都跟死了一样。”董承望口无遮拦道。
“等呗,反正天都亮了,闹出这么大动静今天肯定有的折腾的,大家先休息会。”
这还是修瞳第一次听到那位神秘的老大的姓氏。
由此他推测,周玄英和那位不太熟,董承望倒是可以与之称兄道弟,冰落好像也跟那位挺熟的......
“对了,”彭千君突然紧张起来,“今日好像还要当众抽取进入藏宝阁的宾客,不会黄了吧?”
“我们已经进去过了,黄就黄了......”董承望有一搭没一搭摇着扇子。
只希望人家能晚点发现画不见了,进而发现宝盒也是假的。
怕什么来什么,话音刚落,院外突然传来敲门声,董承望和彭千君俱是一个激灵,闭目养神的唐小粟双眼陡然一睁,转瞬间人已提刀冲到门口。
周玄英抱着手看着这一幕,又暗中瞥了同样防备起来的修瞳,只觉得唐小粟这宛若雷电的速度与这人昨夜在后山表现出来的,简直算是闲庭信步。
眨眼功夫,几人各回各屋暗中躲在房门后,一片岁月静好的氛围下,董承望把自己的房门开得吱呀作响,生怕没人听到似的,然后顶着惺忪的睡眼,连衣服腰带都没束就开了院门。
“哟——这不是涂老板?”董承望揉了揉眼睛,将睡不醒后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表现到极致。
“允涂?”衣冠整齐的修瞳擅自开了房门,“你来做什么?”
允涂径自越过一脸迷茫的董承望,毫不把自己当外人地挤进修瞳房中。
“别废话,你们是不是要名额?”
这是修瞳隔壁房的冰落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来人很快离开,院门一关,所有房门齐刷刷打开,修瞳被十几双目光围猎,一时显得有些局促。
片刻后,正厅里。
“你是说允涂要帮我们拿到名额?”董承望震惊道。
“也不能这么说,人选他们云来宗已经抽好了。是冰落。”修瞳看了眼冰落,她若无其事地转着镯子,看不出表情。
“还有一个本来内定就是允涂,但他说让给我。”
“他......和云来宗他们怎么知道?”彭千君都结巴了,“我们暴露了?”
周玄英:“那个涂老板到底是什么人?”
“我的朋友。跟云来宗有些生意往来,应该先探听到了什么消息。”修瞳真诚道,“他可以信,若你们愿意信我。”
这位半妖的立场,至少目前来看与众人是一致的,别的不说,对他主人的忠心可是天地可鉴。
“或许这就是我们等的了。”董承望转了转四相扇,“走走走,抓紧休息,过会就能要见分晓了。”
院门又一阵咚咚响。
有了一次经验,几人应对得从容许多,干脆都不藏了,均匀分布在院中各个角落。
“哟——是柳兄弟啊!”
董承望热情道,来人正是昨日喊一句就破喉咙的弟子。
“董兄,诸位这么早就醒了啊。”柳姓小哥的破喉咙还没痊愈,说话哑哑的。他见院里每个人都十分精神,有的在看书,有的在奋笔疾书,有的在训鸟,有的在除草,简直就是闻鸡起舞。身为宗门弟子,平日里他自己这个点才刚醒,顿时自形渐秽起来。
董承望:“柳兄弟?这么早前来有何事呢?”
沉浸在自我反省中的柳兄蓦地惊醒:“啊对,我这么早前来有......那个......我们刚刚发现藏宝阁被盗,是故来提醒诸位。”
“这......”董承望悚然一惊,折扇脱手,掉到地上,“那......我们不是很危险?”
“董兄还请放心,我们已经加强防护法阵了,如果诸位发现自己少了什么东西,也请立刻同我们说。”
董承望不明所以:“啊?”
“是这样,此次藏宝阁被盗,那些重要的法器都没事,独独丢了一副山水画,有点蹊跷。”
“画?”董承望装模作样地问。
“就是挂在许愿宝盒后面的那副山水画,虽说不是什么法宝,但毕竟是前掌门的墨宝,孔掌门也十分重视。我们猜测很可能是旧人偷的,或是有别的什么目的。”
“来一次就可能来第二次,第二次就可能有第三次......”董承望继续沿着他杞人忧天的定位浮夸地演起来。
柳兄弟用他那破罗锅嗓笨拙地安慰了好几句,总算劝住了。
董承望心有余悸道:“那今天的日程......”
“赏宝节的日程不变,按时进行。”
送走了柳兄弟,董承望神色古怪地掩上门,心中叹道:
云来宗究竟是怎么绵延这么多代的,纯靠上天护佑吗?
***
一日后,晨光撞在八角楼阁的铜铃上,碎成光斑,跌落在檐下阴影里。
修瞳与冰落又一次来到藏宝阁下,不过这次是光明正大地被邀请。
“冰姑娘、修兄弟,请进。”赵师兄亲自为二人开了门。
请贴上,他们几人给自己的化名都起得花里胡哨,最实诚就剩这对主仆了,冰落隐了姓,修瞳直接大手一挥填上了大名。
修瞳惊讶:“我们自己进去?”
“是,那边还等我去主持呢,二位别见外哈,尽管逛随心逛,天黑之前出来就行。”
修瞳:“......好,有劳。”
“对了!”赵师兄临走还在石台下再次嘱咐道,“刚给你们的铃铛一定要戴上,切记切记!”
据说这是他们宗门里加强版的铃铛,可挡下一记重击,拿到手的二人早就不约而同记下了其中阵法。
自前夜那番之后,二人间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平日里总是率先搭话的修瞳这两天鲜少主动跟冰落说话,茶倒是没少倒,只不过冰落对此视而不见,昨日满满一杯从早晨到散场彻底凉透了她都没碰一下。
踏上台阶,经过前夜二人翻上去的地方,修瞳意识到这是个极好的说话契机,但提着一颗心一时又不知从何开口。
他只觉得自己非但没用,还总是自以为是地帮倒忙,冰落应该已经后悔与他签灵兽契了。
几百岁的老人还在自怨自艾,他年轻的主人却率先开了口:“看出有什么不同吗?”
修瞳反应了一会才把一个个钻入耳中的字拼出完整的意思。
有吗?
他仔细打量了周围,各个物件的位置都和前夜一模一样,连窗外的树——他突然意识到冰落指的是什么,是方位!
整座楼似乎转了个极小的角度。
对于常人来说,阁楼外围移动的弧度还不到一片叶子的长度,但对于通晓天地运行之道的阵法师来说,只要有一点点的不同,对依据天地之道建立的法阵就很可能会有天翻地覆的影响。
这意味着藏宝阁中的阵法已然发生改变,其中的阵法只有天师印,修瞳蓦地紧张起来。
冰落在前面沿着台阶而上,直接来到三层的石龛前,龛中的木案上摆的正是他们亲手放进去的赝品宝盒。
她信手拨动檀木帘,把修瞳看得胆战心惊,前夜才丢了东西,一进来就直奔石龛,这也太不忌讳了吧。
他强行忍下满肚子的担忧顾虑疑问,把几百年来在人间学到的语言挑挑拣拣,排列组合,多次打回重组后,他最终鼓起勇气问道:
“你在看什么?”
“你说,”冰落压根没注意他的小心翼翼,她盯着檀木珠,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没头没尾地问,“藏宝阁共九层,上面两层为什么不开放?”
闸门一开,修瞳终于找回了语言天赋:“宗门重地,上面应藏有很多门中至宝,不开放是情理之中吧。”
冰落轻笑:“我的意思是,上面两层对云来宗的人也不开放。”
“啊?”
在修瞳迷茫的眼神中,冰落手腕之间的寒骨镯光芒陡然大盛,符文旋转着飞出,以盒子为中心,一个个八角形的图案层层叠叠悬于石龛里的宝盒上方。
冰落手腕再动,口中不知念了个什么诀,顷刻间一个复杂到匪夷所思的法印在她指尖凝成,修瞳光芒被刺得眯了眼,只觉得这是他此生见过最为复杂的图案。下一刻,那一堆悬浮的八角形猛地旋转起来,继而形成一个个色彩斑斓的光面,法印再变,这一次肉眼已无法看清其构造,光面之间的色彩互相碰撞,折射成一个法阵组成的万花筒,五颜六色的光溅得到处都是,铺满整个石龛内部,却越不过檀木珠帘。
修瞳惊到失语,如此光怪陆离又强到令人震撼的阵法他漫长的一生中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而且这可是在阵法之祖天师印中结的!还出自于没法用灵力的冰落手中!
还没等他从梦幻的光中醒来,冰落就先一步掀开帘子踏入石龛。
她背着修瞳摇了摇袖子:“进来,我们去不开放的地方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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