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银

　　早春的晨雾还未散尽，志诚中学的琴房已传出断续的音阶。段欣盈把保温杯搁在钢琴边沿，热气在窗玻璃上洇出月牙状的白斑。琴凳上摆着宋奕燃落下的数学笔记，导数公式旁画着歪扭的音符，像黑水河面未融的浮冰。

　　"下月校园歌手大赛。"吴严抱着教案斜倚门框，腕表链扣磕在门把上叮当作响，"文艺委员说缺个钢琴伴奏。"

　　宋奕燃叼着豆浆吸管晃进来时，正撞见段欣盈在报名表上签名的侧影。晨光透过雾霭染金她的马尾，发梢扫过纸页的沙沙声与琴键余韵交织成和弦。他慌忙后退撞翻垃圾桶，易拉罐滚动的声响惊飞窗外白鸽。

　　"就你了。"吴严捡起滚到脚边的罐装可乐，"下午社团活动去音乐教室排练。"女教师皮鞋声远去的节奏里，宋奕燃盯着段欣盈翻琴谱的手——指节处贴着的创可贴，还是上周帮自己包扎书脊划伤的同款。

　　午后的阳光将音乐教室切割成明暗两半。段欣盈调试麦克风时，宋奕燃正给吉他换弦。林小满抱来一摞歌词本，扉页贴着夜光贴纸拼成的星座图。"这首《晴天》要降半调。"她戳了戳宋奕燃画满红叉的乐谱，"你确定会弹和弦？"

　　窗外的玉兰树突然抖落积雪。段欣盈的钢琴前奏混着冰粒坠地的脆响，宋奕燃的扫弦慢了半拍。林小满举着手机录像的手僵在半空，镜头里是段欣盈忽然扬起的唇角，和宋奕燃红透的耳尖在逆光中泛着玛瑙般的光泽。

　　第三次合练失败后，三人挤在器材室吃关东煮。段欣盈用竹签在蒸汽上画五线谱，宋奕燃的卫衣兜里掉出半包润喉糖。"你俩眼神要对视。"林小满突然把两人推向立式镜，"歌词唱到‘故事的小黄花’时，宋奕燃要看段欣盈的琴键方向。"

　　暮色漫进走廊时，他们终于完成整首编排。宋奕燃低头收吉他，瞥见段欣盈悄悄把创可贴换成樱花图案的。储物柜玻璃映出两人交叠的倒影，他的影子正巧遮住她乐谱上晕染的咖啡渍，像为那个不完美的降B调音阶打上补丁。

　　比赛当天，段欣盈的白衬衫别着宋奕燃送的夜光藻胸针。聚光灯亮起的刹那，他看见她睫毛在脸颊投下的阴影随着前奏轻轻颤动。当唱到"还要多久我才能在你身边"，宋奕燃的拨片突然脱手，段欣盈的钢琴适时升高八度，将失误掩进华丽的变奏。

　　颁奖时突降春雨。他们抱着铜奖奖杯躲进车棚，檐角雨帘将世界隔成私密空间。段欣盈哼着比赛曲目擦拭琴谱，宋奕燃突然用口琴吹出那段临场改编的旋律。潮湿的空气里，他听见她轻笑的气音："原来你记得每个走音的音符。"

　　林小满举着奶茶冲进来时，正看见段欣盈将樱花创可贴按在宋奕燃练琴磨破的指尖。车棚外的玉兰树摇晃着抖落水珠，像为这个未完成的春天按下暂停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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