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汉清且浅

　　卿家老一辈刚走，对即将诞生的新一代格外重视，全体注意力都在卿萋萋身上，让她压力很大。身边弟媳整日叽叽喳喳，吵得头疼，最后没忍住，给轰了出去。
　　卿菁菁撇着嘴回屋，不管卿许靖在忙什么，就当他坚实的背是卧榻，突然卸力就倒上去。
　　“哎呀，你这倒霉丫头，又坏我一件作品。”卿许靖的刻刀歪斜，好好的木料报废掉一截。
　　“靖儿哥怎么还在玩这些呀？都玩了好一段时间了。”卿菁菁努嘴示意角落的箱子，里面全是卿许靖雕刻的废料。
　　“哥这是专情，是恒心！”卿许靖挤眉弄眼，想表达妻子不会说话。但有一点卿菁菁没说错，这些终究是玩乐的消遣物，不会比活生生的家人更重要。他看出来妻子不开心，问：“怎么了？”
　　“没事。”
　　“不是陪嫂子去了吗？”
　　“是，但这不人家嫌我闹嘛。肚子大了娇贵，说什么我都得听，都得照做啊。”卿菁菁被嫌弃了，但没有太往心里去，因为她记忆里的萋萋是很温婉端庄的人，一定是压力大，需要理解。
　　“靖儿哥，你看大哥已经有自己的孩子，那我们……？”她很快从卿萋萋的影响里出来，勾着自己男人想些快活事。
　　“是啊，按照家规细数，是允许你们同时或前后脚有孕的。”
　　两人一拍即合，尽管外面仍艳阳高照，青天白日的，拉上帘子还是可以过自己的小生活。
　　同样享受着快乐的还有南琦姰，国考结束了，终于有机会与多多和逍遥兄再聚首。三人亦是不约而同，都到妖姬阁集合。
　　“奴家真是感动，这屋子今后就是镀金的啦。”妖歌难得浮夸演出，笑颜如花地招待大家：“今日的账都算在奴家身上，请三位尽情慢用。”
　　钱乾第一次见妖歌摆出勾栏里该有的媚态，一时陌生，摸着鼻子哼出句：“放榜要三月后呢。”潜台词是：现在倒也不必如此谄媚殷勤。
　　墨临风无奈摇头，南琦姰则丝毫不客气：“我能打人吗？”
　　“啊？为什么？”
　　“我觉得你吃人家的还碎嘴，不知好歹。”
　　钱乾委屈，他怎么不知道妖歌只是替他们开心，他也是不适应，没有恶意，怎得就成了坏人。一阵沉默不语，只知道往嘴里塞东西，腮帮子鼓起来，这就是“受气包”了吧。
　　妖歌掩嘴笑，布置妥当后偎在南琦姰身旁坐下。
　　“奴家相信二位，权当提前庆贺。说来，近些日子虽全是与考试相关的消息，但无不是小道传闻，两位公子介意说些真实情况，叫奴家开开眼吗？”
　　“小道？小道都传了什么？”钱乾接话，却因嘴里塞太满差点喷出来。墨临风偷移了半寸，避免受波及，不叫他看出嫌弃。
　　“小道说本届国试有偷买考题的。”南琦姰也从妖歌那听说不少，很感兴趣。
　　“有，但不是每次都有吗？”钱乾把违纪犯科的事说得理所应当，又惹来大家的笑：“钱兄，还好你志不在朝堂，不然这般直言不讳，怕是活不过第一个早朝。”
　　钱乾不屑：“我怎么会跟那群打官腔的这么说话，嫌命太长吗？”
　　“那你们买题了吗？”
　　“何必花那冤枉钱？”钱乾瞪大眼，用一种讲恐怖故事的语气说：“考题有真假，买题就已经很亏死，顶着那么大风险，如果买到假的，还被发现，那岂不是绝望中的绝望。”
　　“怎么会有真假一说？”南琦姰觉得有意思，这还发展出奸商了？
　　“仗着买题的不敢泄露，赚黑心钱嘛。”钱乾一脸“我理解”，说到这，他突然把话题转给墨临风，好奇道：“听说你的题是空白的？”
　　“啊，奴家好像也听说了。”两人一唱一和，煞有介事，完全从刚才的嫌隙里出来，徒留南琦姰一个消息滞后的跟不上节奏。
　　“谁能先给我解释一下情况？”
　　墨临风笑道：“那在下来解释吧。”
　　按照传统，都城会试分三轮，每轮题目都会有多套方案，最终临考前择取一套使用。所以私下买卖的人需要多次消费，即使买到的不是正式考题也不得有怨言。在这个背景下，鱼目混珠的幼儿试题逐年增多，这是所谓的“假题”。
　　而殿试与会试不同，能进入殿试的人选是确定且稀少的。每人一题，各不相同，是由高官能臣开会商议，与国君陛下敲定的结果。所以殿试题目没有作假机会，一经泄露，定是真题。只可惜价格在考前堪称离谱，除了想拉拢考生的官员，几乎少有人买，全留到考后降价了当乐子。
　　今年万众瞩目的考生多，被漏题的数量就更明显。几乎每一个上殿试的刚考完，题目就被在坊间传开。其中最为奇特的就是墨临风的考题，因为他是最后一个进殿的，亦将群众的兴致拉到至高点，结果题目居然白纸一张，叫人编出无数版本的传言来。
　　有说“空白”才是最高深的题目，也有说逍遥公子是钦定的状元，不需要再考验的，众说纷纭。这会当事人就在眼前，钱乾他们必然不能放过。
　　“其实试题不是空白，或者说不能算空白的。”墨临风笑道：“在下以为，他们没有预想题目，考题是现写的。”
　　“哦？什么内容？”因为没有预设题目，所以泄出来是“无题”，这个就解释得上。但大家还是更关心真正的考验，想知道一群老学究能给逍遥公子提出什么艰难的问话来。
　　但说到这，墨临风沉默了，似又回忆一番，不禁失笑，最后还是坦言道：“题目是三选一，叫挑一个作答，不限文章，可以是任何形式。”
　　“题一：公主和娘亲掉水里，会救谁？在下选的是公主，因为娘亲早已离世多年，无法成为题目的内容。”
　　“题二：对于做驸马有何想法？在下从皇室关系到官场调和赋短表一篇。”
　　“题三：女子花钿，何种为美？在下作画一副，认为胜于言语。”
　　三人听得大眼瞪小眼，一方面觉得方式新颖，闻所未闻，一方面又觉得题目的指向性似乎很明显。要说是一群老学究想出的问话谁都不信，明显是为了公主调侃式闲聊，恨不得就是小姑娘本人的小鹿乱撞，而逍遥公子居然都认真回答了。
　　钱乾闷了一口酒，自言自语：“怪不得失笑，换我也得无语。”
　　“逍遥兄见到国君了？”南琦姰好奇那人写题的时候怎么忍住情绪的，但听墨临风答：“未曾，殿上有幕帘。”
　　所以并不知道题目是谁写的，好吧，很合理。
　　“我突然有种跟姐姐一样的心情。”既然人家都内定逍遥兄是状元，是驸马了，那提前庆贺不也十分合理吗？妖歌给南琦姰斟酒，笑道：“对吧，奴家有眼光哦。”
　　“太对了，逍遥兄，祝你和公主百年好合！”
　　钱乾也跟杯举起来，惹得墨临风甚是无奈，他道：“休要玩闹。”
　　等放榜的日子格外轻松，除了一件事，让南琦姰不得不低调些许，生怕触人霉头，引火上身。卿萋萋滑胎了，一如老佛爷预计的那样。
　　畏手畏脚一段时间，南琦姰突然顿悟，何必不利用这个机会，也请个风水师来，就说自己克他们，赶紧和离。
　　“妹妹你是不是傻，本来就没有和离的说法，两人分开都会被视作男方休妻。这就够掉身价了，再背上煞星这种不好的名声，别说这辈子难再嫁出去，就是你们商会都会被人瞧不起哦。”
　　对哦，南琦姰庆幸没有草率，这不仅是与卿许安两个人的问题，还关系到自家商会的发展。当初成亲排场太大，在珂都流传甚广甚久，一旦和离，男方家被怎么议论不重要，女方家绝对会遭受更大的磨难。再加上人文认知，要不是男方有天理不容的失德，根本不存在“和离”，只有“休妻”，真愁人。
　　“我再想想该怎么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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