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拦轿申冤

　　“跟我们一块儿去衙门吧。”
　　面对县衙捕快，刘二懒夫妇毫无还手之力只得束手就擒。

　　一家人整整齐齐全进了大牢。

　　这两个人好审。
　　刘二懒夫妇懒是懒了点儿，但从没犯过事儿，说起来还是头回进牢。

　　哪怕是普通的牢房都把他折磨得不轻，牢里的稻草堆哪有家里的罗床躺得舒服，周遭犯人嘈杂的叫骂哪有家里平日的安静，更别提各式逗乐玩意儿一样都没有，就给关到了这暗无天日的破地方。

　　曹桂被被曹旺半路扔下，本来心里就不痛快，又一路跟小鸡子似的被捕快拎到牢里来，别提有多窝火。
　　她在草堆里怎么躺怎么觉得硌得慌，干脆闪身起来跟对面牢房的人骂开了。

　　牢里个个都不是善茬，谁会任由别人骂？不一会儿两边就开始狂吐脏字。
　　曹桂在初级街坊局中数次获胜，来到高端大牢局后只得铩羽而归，气呼呼地围着刘二懒转圈，“一群没教养的王八蛋，怪不得在牢里呆着呢，活该待一辈子，我呸！要是我哥在这儿，哪有他们叫嚣的份儿！”
　　她原地打转无能狂怒时，刘二懒已经快睡着了。

　　草堆上硌是硌了点，但好歹能好好休息一下。从昨天半夜被展昭叫醒之后，他就中午合了一下眼，现在早就困了，根本顾不上曹桂说什么，早就闭上眼睛睡大觉了。

　　牢里的日子睡上两觉不就过去了？

　　想法很美好，但他忽略了一个现实问题，睡了没多久，刘二懒就被饿醒了，“这儿管不管饭啊，到了饭点儿了啊。”

　　不得不说，他在感知饭点方面很有天赋，刚喊了几句，狱卒就拖着饭桶过来了。

　　牢里的饭菜并不好吃，一个棒子面窝头配一碗白菜汤，汤里连盐都没舍得放两粒。
　　一整个清汤寡水地放在牢门口。

　　刘二懒捧着碗不知道该不该吃，曹桂则比他硬气一些，碰都没碰那碗白菜汤。

　　展昭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怎么，吃不下？”
　　刘二懒睡饱了，肚子又饿，这会儿听见展昭过来问话，突然硬气了，站起来把碗往地上一摔，“你这么无法无天的还没死呢，我做什么吃你的席？”

　　粗陶碗经不起摔，一下就散了一地碎片，但他没把握好摔开的幅度，大部分白菜汤都甩在自己的衣袍上了。

　　展昭点点头，“摔了它牢里也不会管你下一顿饭了。”

　　随行的狱卒立刻打开牢门，将地上的碎片汤汁和窝头扫了出去，连带着曹桂没吃的那一份也收走了。
　　别看曹桂之前看不上牢里的粗茶淡饭，但眼看着被收走的时候她却有些急，“我又没摔，怎么把我的也拿走？”

　　“吃也行，告诉我曹旺去哪儿了。”
　　捕快捉拿二人时，也曾顺着车辙印找过曹旺的踪迹。
　　可惜曹旺已然顺着小路跑到了大道上，车印繁多无法分辨。

　　一顿看不上眼的破饭换亲哥的下落曹桂怎么肯说，“想找到我哥啊，下辈子吧！”

　　“曹旺多次于京中拐骗孩童，你们现在招供还则罢了，不说的话只怕抓到他后会同罪论处。”展昭并不急，以他们儿子刘宁的认罪时间来看，刘二懒和曹桂也差不多，简单吓一吓甚至会比刘宁想开的时间还要短。

　　不说的话就代表要过一辈子这样的日子，甚至还有可能明天就是死期。
　　刘二懒突然意识到自己贫瘠的知识无法处理此事，问曹桂道，“拐骗罪都是怎么判的？”
　　曹桂怎么知道，“判什么判，我哥身后有大官护着，能有什么事，一个小小的捕快还敢跟我哥作对？”
　　“他真那么有本事还能扔下咱们自己跑了？”
　　曹桂嘴硬，“他那是迫不得已，不赶紧去叫救兵怎么救刘福和刘宁？”

　　挨饿的滋味不好受，素日里饱食暖衣的人挨起饿来更不好受。
　　这两个人凑到一起时，饥饿的痛苦混杂着恐惧也在成倍增长。
　　甚至饿到睡不着觉。
　　尤其是眼前还有一根救命胡萝卜吊着。

　　熬到夜深，刘二懒看曹桂迷迷糊糊半闭着眼睛，终于按捺不住，把狱卒叫过来说自己想通了。

　　展昭信守诺言，带了四菜一汤精细小炒过来探监。
　　他晚上过来审问时，就知道这两个人挺不过一晚，提前跟饭店老板订好了菜，晚上一煨在炉子里保温，等着刘二懒招供。

　　菜肴的香气从食盒里往外翻腾，没等展昭开口问话，他的眼睛已经黏在了食盒上。
　　这般动静自然也让曹桂的意识清醒了起来。

　　展昭将菜一盘一盘端到了刘二懒面前，“先告诉我曹旺跑到哪里去了。”

　　刘二懒看着面前的饭菜有些急不可耐，伸手便要去够筷子，展昭拦了一下，“曹旺去哪儿了？”

　　看得见的诱惑比看不见的难以抵挡一百倍，况且刘二懒的自制力本就约等于无。

　　“他去汴京了。”
　　“汴京哪儿？”
　　“……不知道。”

　　见展昭不再说话，刘二懒看着近在咫尺却无法品尝的美味不住地解释道，“我他妈真不知道，我一天到晚就在家带着，这辈子也没出过陈阴县，他跟我又不是实在亲戚，我上哪知道去。”

　　一句话就把锅全推给了曹桂。

　　曹桂靠躺在牢房的墙上，虽眼睛也盯着饭菜，但仍旧一言不发。
　　展昭便也没有说话。
　　一时间牢内静谧非常。

　　刘二懒看看展昭又看看旁边的曹桂，忍不住出声劝道，“你就说吧，再替他瞒着他没死我就先饿死了，再说了，你自己饿着也不好受啊。”

　　曹桂知道的怎么说也比刘二懒多。
　　“我也没去过京城啊，我只知道他们确实有几处落脚的地方，那位大人好像是姓廖。”

　　朝中姓廖的人并不多，展昭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前阵子闹得沸沸扬扬要强娶老头的廖禧了，但廖禧此人严肃无趣，是敢背后搞点花花肠子，跟在贪官后面赚点小钱，但要他自己参与其中，就没这么大的胆子了。
　　更遑论他一个小小的户部仓部员外郎，论品级还没有展昭大，就算有这个胆子，也没这个能力。

　　展昭决定诈一诈他们，“真的吗，你儿子不是这么说的。”

　　他们总共就生了两个儿子，一直是刘福跟着舅舅去做生意，听言自然以为刘福已经招了，曹桂难免有些疑惑，“不能啊，明明他跟我说过是什么廖大官人。”
　　刘二懒道，“没准儿是有好几位大官给他们作保呢。”

　　刘福在牢里独自呆了一天一夜，今晚等来了官差。

　　他的表情平静得多。
　　展昭开门见山道，“曹旺藏在哪里？”

　　刘福深知他与曹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看着展昭幽幽道，“你真以为我会说吗？”

　　展昭道，“你想想清楚，你的父母兄弟一个个都交代了，你说与不说还有什么分别吗？”
　　刘福冷笑一声，其中之意不言自明，他们能知道些什么？

　　“你想清楚了，既然你的靠山是朝廷中人，查案之时他们的命会不会被人报复，甚至你与曹旺能不能保住一命？”

　　刘福对此言颇为不屑，“怎么？以我和曹旺之罪上了公堂能活着下来？”
　　“最起码你的父母兄弟能不死。”

　　不死什么不死，刘福太了解他们了，要是没了自己给家里送钱，刘宁还好说，那两个人能活几年都是问题。
　　最起码他不说，曹旺逃了之后还会看在亲妹妹的面子上送钱接济。

　　一直到天色大亮，展昭才回了住处。
　　正好赶上白玉堂起床，“你是不是有个双胞胎兄弟？”
　　展昭被问得一头雾水，“没有啊，怎么了？”

　　“白天连着晚上查案，我还以为有两个展护卫呢。”

　　说起这个，展昭道，“我有件事想要你帮忙？”
　　“什么忙？要我帮忙报酬不低哦。”

　　展昭此番要将消息带回汴京，又要押送犯人，为免路上耽搁，便想白玉堂先行一步将线索带回。
　　听闻白玉堂索要报酬，他不免有些好奇，“恕在下问一句，什么报酬能请动大名鼎鼎的白五爷？”

　　白玉堂眼珠一转，“我若帮你送了消息，你就得在街上大喊三声：白五爷饶命！”
　　展昭摇摇头，“这不是送信的价钱。”他笑着加码道，“你如果帮我破了案子，我就在开封府衙门口喊。如果你没破……”
　　白玉堂哪里经得起展昭明晃晃的激将法，“没破的话，我站在去门口喊展护卫饶命！”

　　两人一说即成，击掌为誓。

　　展昭的信完笔写成后，白玉堂立刻将信揣进怀里骑马赶赴汴京。

　　刚进城门口，他就看见一群人围在一起吵吵嚷嚷乱成一团，白玉堂本来不欲理会，驱马要走时，才发现被围在人群中的人正是冷荷。

　　经白玉堂前几天的提醒，冷荷深觉往钱家少奶奶院儿里扔老鼠是个好办法，还求他写了求购告示就贴在城门口。
　　为免老鼠吓着舒云，冷荷特意定了每晚戌时来城门口收老鼠，五文钱一只，连收三天。

　　出乎两人意料的是，来卖老鼠的人不是一般的多。
　　第一天人还略少一些，第二天过来换老鼠的人就成倍增长起来，到了今天晚上更是摩肩擦踵挤成一团。
　　单是人挤也就算了，他们手里还拿着不少老鼠。
　　有那性子急的想快点换钱，还使劲儿把老鼠往冷荷面前递，大晚上的又看不太清楚。等到冷荷跟老鼠四目相对时，她脑子里也只剩下跑了。
　　她一跑二十来个卖家也跟着一起动，场面要多乱有多乱。

　　有了白玉堂帮忙维持秩序，终于把乱成一锅粥的二十多个人捋成了面条，一个个排着队交货付款。

　　冷荷足足收了五十多只老鼠。

　　老鼠们成堆地挤在几只麻布袋里吱吱叫唤，叫得她手臂上都起了鸡皮疙瘩，都来不及跟白玉堂告别就飞奔离去。

　　钱家上下都知道最近两天少奶奶院儿里闹起了“鼠灾”，说不定什么时候桌子底下、房梁上头就会跳出一群老鼠来，把少奶奶吓得收拾起了东西，要去别的院儿里避一避。

　　钱少奶奶的宝贝猫咪毛球球白天玩球的时候正好撞见两只老鼠，嗷一声就扑进了她的怀里。
　　钱少奶奶见了老鼠也被吓得花容失色，在院子里转了两圈无果，抱着猫爬到了石桌上呼救，最后还是画齐大着胆子用箩筐把那只老鼠扣上，才顺利将少奶奶馋了下来。

　　这哪里还住得下去？
　　“画齐，我那张藤木摇椅别忘了带，还有窗下的紫檀木边几和那两坛蟹爪兰也别忘了。”

　　画齐打包着行李无奈说道，“夫人，咱们就过去住几天，等这边院儿里打扫完了就能搬回来了，不用带这么多东西。”
　　钱少奶奶却不同意，“过日子怎么能马虎一天呢？再说了，清理多长时间还不一定呢，到时候再搬就麻烦了，还是一口气搬完的好。”

　　就这种搬法毫无疑问搬到了冷荷提着老鼠过来。

　　平日里冷荷过来时人们早都睡下了，手里的老鼠不多放了也无人发现，但今天……

　　老鼠在布袋里乱动，任谁都不能等了。
　　冷荷只得找个背光的地方，将老鼠个个撒下。

　　几十只老鼠从墙上顺流而下，用不了多时就被满屋乱逛的毛球球发现了。
　　它白天就被老鼠吓得不轻，再次碰见更不会淡定，一溜烟就扒到了钱少奶奶身上，白天的一幕再次上演。
　　不同的是，这次画齐发现并不只有一只老鼠，扣住了一只角落里又冒出来了两只，把她也给吓破了胆，高声呼喊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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