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补课
新的一周,卢玉庭没来上学。
“被一片树叶砸了头?卢玉庭,你睡过头迟到就迟到,编这种拙劣的理由是在挑战我的智商吗?”
美仙子接电话的时候被气得不轻,没注意控制音量,把大家伙都吓一跳。
直到中午的时候,顾奈儿去医院看他哥,班级群发来一张包头人的偷拍照,大家笑得前仰后翻,美仙子这才真的信了卢玉庭的邪。
白纱布围着卢玉庭的头缠了一圈又一圈,顶上还箍了一张白网,三分之二的头发都被软趴趴地压贴在头皮上,远看像戴着白色的包头巾,加上他黑乎乎的肤色,秒变包头印度人!
明明是受伤住院这么令人同情的事情,看见这张照片,咋那么让人忍俊不禁呢?
这家伙早上骑自行车来上学,好巧不巧,校门口等红绿灯的时候,一片枯黄的棕榈叶嘎吱一声从天而降。
顾奈儿发现不对啊,他哥又抽什么风,问道: “等等,就校门那个两步宽的小路口,你不是从来不等那个灯的吗?”
卢玉庭接过顾奈儿削好皮的爱心苹果,啃一口,说:“那个——好歹也是正正规规的红绿灯啊,怎么滴,还不能遵纪守法一回啦?”
【真的是被一片叶子砸了头,只是没想到这片叶子有点大,有图有真相。】顾奈儿煞有介事又在班级群发来一条语音。
年晞没绷住,午休的时候躲被子里闷笑半天。路逅翻过身,纳闷地问:“啥事啊?一个人偷着乐?”
“没事,睡觉!”
醒来的时候,年晞的嘴角还是扬着的。
走在路上 ,还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路逅斜眼瞧他一眼,中邪了还是中彩票了?
“这棕榈落叶少说也有十几斤,还好砸偏了一点点,除了划破一点口子,现在主要是排查有没有脑震荡,所以建议留院观察三天。”美仙子转述完医生的话,接着对年晞说,“卢玉庭本来基础就不好,三天不上课,回头只怕课程进度更跟不上了,就辛苦辛苦你,这三天晚自习就不上了,去医院帮他补习补习!”
美仙子亲自下令,年晞不敢不从。傍晚到达医院的时候,卢玉庭正倚在床头水深火热地双排中,手指活蹦乱跳地敲击着手机屏幕,嘴里还念叨得铿锵有力:“上啊......这边......靠!”
这哪像个病号?活脱脱的无赖碰瓷讹上医院了!
“唉——唉——妈,啧......快还给我,要死了!”手机倏地被抽走,华序颜微瞪了卢玉庭一眼,示意他同学来了,随即对着年晞莞尔一笑。
卢玉庭的妈妈好似也刚到不久,风尘仆仆地带着一丝疲倦,但很得体地把这份倦怠藏在了她笔直的商务套装里。脚上的高跟鞋嗒嗒点着地板,华序颜端出两盒已经切好的水果来招待同学。
“阿姨好!”年晞礼貌地打招呼。
华序颜客气地说:“辛苦你啦,专程来医院给他补课!”
年晞微微点头,被华序颜赤裸的眼神盯得有点尴尬。
同样是十七八岁的小男生,瞅瞅别人家的小奶狗,清爽,阳光,周身一股凌冽安静的好学气质,一看就是成绩好得不要不要的;再看看自己生的那只犟土狗,从头到尾弥漫着粗糙的土匪习气,一想到他的考试成绩,恨不得再抽他两顿,哎呦,这人跟人之间的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华序颜打落牙齿和血吞,一副自己生的,自己承受的无奈神情: “平时在学校里他没少跟你们添麻烦吧?”
”咳——咳—— ”卢玉庭假咳两声,挤眉弄眼“恐吓”老妈注意言辞。
妈耶,你还是我亲妈吗?同学面前能不能留点面子!
年晞宛然坏笑,在没被看出来之前马上切换出老成持重的语气:“哦,没,他大部分时候还挺——遵纪守法的......”
这不就是遵纪守法等红绿灯才进的医院么?
卢玉庭生怕年晞趁机告黑状,马上把哈密瓜连忙挪到他面前,说:“吃!”
说罢自己拿牙签扎了好几块塞嘴里,边嚼边谄媚:“哇塞,妈,你今天买的这个瓜好甜!”
“傻小子,只顾自己吃,也不知道分根牙签给同学!”
年晞:“......”
年晞把卢玉庭之前的作业也一并带过来了跟他一一订正讲解,又把白天课堂新学的内容转述给他,然后引例总结。卢玉庭第一次听课听得这么认真,居然还都听懂了。不知是他讲的深入浅出,还是自己在华序颜的灼灼目光下不敢造次,今晚感觉自己被打通了任督二脉,都会举一反三了!
年晞也觉得卢玉庭其实挺聪明,一点就通,这厮无非就是没把心思放正形上,成天鬼混瞎闹,等哪天开窍了,他想捡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不过,开不开窍,别人劝没用,还得自个儿领悟。
比路逅还是要好带多了,路逅是有好好学习的意愿的,但他的脑袋是真的朽啊,一题讲三遍解法,回头就忘。
年晞偏头看了一眼深夜还在书桌前埋头苦写的路逅,叹了口气。
“盯着我看啥?我脸上写答案了?”路逅感受到年晞的目光,头没抬就说。
年晞意味深长吐出一句话: “答案不是重点,关键的是解题思路。”
路逅顿了笔,似懂非懂。
年晞接着说:“路逅呀,你也不能一直依赖我给你讲题,要学会独立思考!”
这人比人,就气死人,有人一点就通,有人脑袋里面全是浆糊。
路逅“切”一声,“这合租才几天,就开始嫌弃我了?果然还是距离产生美!”
旁边骤然安静了好几秒,路逅寻思着年晞怎么没反驳他,一抬眼,年晞满脸痛楚地闷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脸色比A4纸还要惨白,额角细汗密布。
“怎么了这是?”路逅腾地站起身,带动椅子后退兹拉一声刺响。
路逅慌忙想去扶年晞,又不知从哪下手,急得团团转。
“没事……就是......胃有点难受!”年晞嘴角挤出几个字。
路逅去厨房倒了杯热水过来,又开始嘴碎:“是不是又没好好吃早餐?跟你说了,要吃早餐,吃早餐,你这人脾气怎么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要硬,你是不是属牛的?”
年晞锁着的眉拧了一下,哭笑不得:”你属牛我就属牛呗,反正咱俩同年的!“
“还能开玩笑,那不用打120了。”路逅搀着年晞躺到床上,说:“现在还不到12点,药店应该还没关门,我去去就回哈”。路逅拾起外套就往门外冲,边下楼还在叨叨:“你说你,一个人去了新加坡,谁大半夜帮你跑出去买药啊?”
这不争气的胃,几天忘记吃早餐而已,怎么就这么娇气了!
这边同样娇气的病号大晚上想吃玉子烧。
陪床的奶奶一头雾水:“啥?玉还能烧?”
卢玉庭说:“就我们家楼下日料店的招牌菜,上周我不是给您尝过一口么?”
“哦,就那个煎鸡蛋皮啊!奶奶也会做,明天回家了,奶奶给你做哈!”
卢玉庭:“......”
最后一晚了,医生开的条子是明早8点出院。
过了新鲜劲,医院哪哪都不好,床板硬,枕头扁,还不能翻身,一不小心就要滚下床去。淋浴房的水太小,冲半个小时头上的泡沫都冲不干净。喝口水还要去走廊另一端拿开水壶千辛万苦打回来,一股消毒水味。
卢玉庭越想越烦躁,觉得自己多一分钟都不想呆了。
他就是要吃家门口的玉子烧!
折腾到家的时候,都快12点了,日料店当然已经打烊。可是卢玉庭却比吃到了玉子烧还心满意足。
他兴高采烈地往家里冲,他想念他的大床,还有大床上温暖的被窝!
人还在楼道里走走跳跳,意外地发现客厅还留了灯。
卢玉庭打开门,伏在餐桌上睡着了的华序颜听到动静一脸迷蒙地抬起头,一团倦意裹在她通红地额头上,慢慢消散在暖黄的水晶吊灯下。她惯性地往厨房里扎,三五分钟后,端出来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
“怎么是你?你怎么出院了?”华序颜这才发现老卢没回来,回来的是儿子。
她不动声色地把小米粥又搁回微波炉,生怕儿子一时心血来潮吃了这份爱心宵夜。
“卢大爷多大的谱啊,还要您一直在这守着,就为了等他一进屋就有碗热粥喝呐?啧啧啧!”卢玉庭愤愤不平,一个只会加班根本看不见人影的暴力狂,是怎么把人见人爱我见犹怜的母亲大人骗得如此甘之如饴的,真没天理!
“他爸今天酒局,刚发消息说快回来了,他呀,不垫点粥,睡不着觉!”华序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儿子掰扯这个,再说下去,都觉得自己在撒狗粮,慌忙赶着婆婆和儿子回屋睡觉!
卢玉庭一听说卢则明要回来了就条件反射蹦起脸,他爸一向早出晚归,虽说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可一年也打不上几个照面。偏偏一打照面,两人就磁场互斥不兼容,好似上辈子的冤家全身炸毛互相看不对眼,你嫌我暴力冷漠不顾家,我嫌你顽劣叛逆不上进,三分钟一小吵,五分钟一大吵,每每两败俱伤才得以收场。
所以,他麻溜地滚回了房间。
睡意朦胧时,房门开了,一只粗糙的大手摸过他还包着一小块纱布的头顶。他在梦里挣扎不醒,由着这手胡乱一通乱搅,把本就凌乱的发型破坏得更彻底了。
卢玉庭醒来时,床头柜上多了一袋核桃酥。
卢玉庭就带着玉子烧和核桃酥直奔图书馆了。
奶奶仿佛看到铁树开花似的百感交集,这小子,终于要开窍了,周末也这么积极去看书学习。
欠了好几天的作业,卢玉庭当然得抓紧补上——毕竟美仙子钦点的让年晞辅导,年晞也不想砸自己的招牌,主动抓着卢玉庭来图书馆开小灶。经过年晞的讲解后,卢玉庭仿佛茅塞顿开了,对数理化忽然有了种惺惺相惜的相逢恨晚——特别享受一本正经的年晞被自己气得吹胡子瞪眼,趣味无穷。
年晞虽恼他,但是不忍打击学渣浪子回头重拾学业的积极性,频繁深呼吸,不耐烦的语气里藏着谆谆善诱,惜字如金地指导他解题思路——因为如果不惜字如金,只怕自己会按捺不住爆粗口!
前两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卢玉庭的脑袋突然秀逗了?
“还不会?”年晞咬牙切齿,索性就着卢玉庭手里的本子,一只手环住他,一点一点列出推理逻辑,画出辅助坐标。带着核桃味的呼吸就喷薄在卢玉庭耳蜗,挠得他心尖尖痒,仿佛蚂蚁过境,酥酥麻麻。
靠,这下更不会了!
“欸,你有姐姐或者妹妹吗?”卢玉庭忽然冒出一句。
年晞歪头看他一眼,杀人的心都有了:“SO?这题你会了是吧?”
卢玉庭:”还不会啊,哎,再给我讲一遍......“
“同学,图书馆禁止大声喧哗!”隔壁好好上自习的小姐姐实在忍不住了!
年晞:“......”
卢玉庭:“......”
上午还是晴空万里,下午就乌云盖顶,天空一副风雨欲来的压迫感。路人还没来得及撑伞,雨点儿就淅淅沥沥落了下来。
水珠滴滴答答敲在图书馆硕大的落地窗上,化成一帘流动的水幕。馆内依然一片安静祥和,馆外的行人却多了几分仓促狼狈。
大多数人都没带伞。
快到闭馆的时候,一群人挤在门口的斜檐下,试图趁着雨变小的间隙小跑跨到100米开外的公交站台下等车。
年晞望着雨幕,回头对卢玉庭说:“我去一楼的文创店逛逛等雨停,一起吗?”
卢玉庭:“逛逛就逛逛呗!”
这次年晞才注意到文创店的店名——唐古拉,古色古香的实木牌匾下跟着一串他也看不懂的图腾。
卢玉庭:“这是......毛线?这年头谁还自己织毛衣啊?”
店员: “这是手工星座手链。”
卢玉庭: “这照片有点意思。”
店员:“嗯,可以印在马克杯上的大头贴!”
卢玉庭:“这个不会是象牙制品吧?”
店员:“这个是狼牙,我们老板在纳木错跟当地的藏民换的。”
卢玉庭:“换的?”
店员:“是的,这面墙上的东西都是老板全世界旅游搜罗回来的孤品,只有这个狼牙坠子是一对!”
卢玉庭望着眼花缭乱的战利品墙,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东摸西问,店员跟着他耐心地一一介绍。
他逛了一圈,才发现年晞早就熟稔地跟老板坐茶海前喝茶聊天了。
年晞拨着小茶杯,俯着身,盯着台面聚精会神。
卢玉庭一屁股挤到年晞旁边来,说:“有什么好玩的?让我看看!”
卢玉庭还以为老板跟年晞在斗蛐蛐,结果是只小乌龟。
卢玉庭问:“欸,它是怎么钻到茶海里面去的?”
老板只好又解释一遍。
卢玉庭一把抓过老板手里的龟粮,说:“我来喂!有点意思......”
小乌龟本探着头眯着眼在思考龟生,卢玉庭两颗龟粮投下去,正好砸在龟壳上,龟壳不平,龟粮翻滚两圈,落到小乌龟后脚趾处,这小精怪眼睛都懒得抬,把脑袋缩壳里了。
卢玉庭又急又气:“嘿,它还挺高傲!”
“别捣乱,它刚吃饱了!”年晞夺回卢玉庭手里的龟粮袋子,还回老板。
小乌龟又缓缓把头探出来,翘着老高,一动不动梗着脖子思考龟生。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