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惊一场

　　出事了

　　“头儿，头儿！你醒醒，醒醒！”
　　“哎呀你轻点，别这么使劲儿拍他！”
　　江淮生被汪洋一顿大力输出给拍醒了。他睁开眼睛，茫然地盯着天花板，过了好几秒钟后眼神才渐渐回归焦点。随着心悸感渐渐褪去，他慢慢缓过一口气来。这才看清了一旁一脸担心的汪洋和郑丫头。
　　“怎么了……”
　　“头儿，你的手…”
　　汪洋看着他的手欲言又止，江淮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手上的绷带已经被渗出的血染透了。
　　“我去叫护士帮你看看”郑丫头说着出去找人了，留下汪洋一脸忧虑地看着江淮生
　　“头儿你刚刚做噩梦了，有点吓人啊，脸色惨白惨白的，脑门上全是汗，拳头攥那么紧，我都掰不开…你这到底是梦见什么可怕的事儿了？”
　　江淮生用手指抹了一下额头，果然都是冷汗
　　“是么，我不记得了……我梦里说什么了吗？”
　　“说是说了，可是我也听不懂你说的啥，头儿你做噩梦怎么还说外语呢？”
　　汪洋挠挠头，看看江淮生失魂落魄的神情，又有些心疼，便安慰他
　　“没事头儿，你就是这次受伤太严重了才会做噩梦的。人家心理学上说这个叫什么‘创伤后应激障碍’，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觉得你回头好好歇歇，养一养就好了。”
　　郑丫头带护士过来了，护士小姐姐给江淮生的手换了药，重新包扎了一下。然后又在汪洋的一通夸张添油加醋之下，给点滴袋子里面加了一针镇定剂。
　　“头儿，你踏实睡吧，我守着你。”
　　江淮生点点头，慢慢闭上了眼睛。
　　其实，他清楚地记得刚刚的梦境。
　　他梦到玉苒了。
　　又一次。
　　他已经好些年没梦见她了。太久了，久到他都以为自己“康复”了。
　　在梦里，玉苒还是停留在那个十九岁的年轻模样，乌黑的长头发，鹅蛋脸，大眼睛对着他眨啊眨的
　　“龙，你不是条子，对不对？”她一遍遍地问他
　　“我信你，咱们要在一起过一辈子”她说。
　　“他不是条子，他是我男人！我看谁敢动他！”她举着猎枪对着那些人大喊。
　　枪响了。
　　她身下的血就像红色的花海一样铺开。乌兹冲锋枪射速太快，她的手和脚都被生生打断了，白花花的断肢从躯体上掉落下来，好像从枝头掉落的花瓣。
　　江淮生伸出手去抓，却只抓到了一把血。他看着自己，满手，满身都是她的血。
　　然后，他在一身冷汗中醒来。
　　和以前的每一次一样。
　　是的，同样的梦境他已经重复过了无数次，像一个永无止境的循环。
　　为什么又梦到她了？江淮生思索着，试图找出原因。就像从前的每一次一样。只有不停地反思，找到原因，然后克服它，这是他对抗它的唯一方式。
　　他想到了李南枝。
　　明白了，那一晚面对张远的刀子，李南枝没有跑，而是挡在了他面前。是这个行为刺激到了他。因此他又坠落回了那个梦中。
　　有生之年，他再也不想回去了。
　　太痛苦了。
　　十一年了，他不停地与它对抗。现在他已经维系的很好了，已经很久不再梦见那些人，不会再想起那些事，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是个正常人了。可是李南枝这个女人一出现，就轻而易举地打破了他努力维系的一切。
　　这女人太可怕了，一定要离她远远的，绝对不能再跟她有所牵扯了。
　　镇定剂开始起作用时，他再一次告诉自己，然后带着这些沉入深睡眠中。

　　好容易熬到第七天，伤口拆线了。终于可以出院了。
　　伤口恢复的不错，除了留下一道三指宽的疤之外。手和胳膊上的伤也愈合的差不多了。除了偶尔还有点头晕以及乏力之外，似乎没有什么不妥的。
　　医生叮嘱江淮生注意休息，近期都不宜再剧烈活动或是高强度的工作。局长也打来电话，先问了问他身体状况，又训了他几句，最后命令他再休息一周才能归队。
　　随身物品已经收拾好了，汪洋办出院手续去了。江淮生靠在床边，翻着手机，纠结着。
　　他已经纠结一晚上了。
　　自打那个噩梦之后，他真的不想再跟李南枝有任何牵扯了。可是，人家毕竟救了他的命，如果真一声不吭的话，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所以，他还是决定打个电话，跟李南枝说一下自己已经出院了，顺带表示一下感谢。
　　嗯，尽量把通话时间控制在一分钟之内，他想。
　　电话拨通了，那头传来的却是一个甜美的女声——
　　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不在服务区是什么意思？
　　江淮生有些奇怪，正想再打一个，汪洋回来了。
　　“江队，手续都办完了，我开车送你回去。”说着拎起床上的包向外走去。江淮生心不在焉地跟了上去。一直到上了车，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那个，李南枝这些天有联系过你吗？”
　　汪洋正要发动汽车，摇了摇头“没有啊，怎么，江队你还没给人家打感谢电话啊？”
　　“打了，没打通。”
　　“不会吧？那我打一个试试”汪洋放下车钥匙，摸出手机拨了号，果然，电话里很快也响起了那个甜美的女声。
　　“奇怪了，大概是手机没电了吧，那就晚点再打呗。”
　　不知道为什么，江淮生却有种很不对劲的感觉。“就算手机没电，也不至于出现‘不在服务区’的提示，我觉得不太对。那个，你有她的微信吗？”
　　“有啊”
　　“你看看她最近有没有更新朋友圈”
　　“害，她的朋友圈本来就不怎么更新的，而且还设置了一月可见，根本就看不到状态”汪洋说着，打开微信翻了一下，突然，一拍腿
　　“啊忘了，她找过我！”
　　“什么时候？找你干嘛？”江淮生赶紧问，汪洋把手机屏幕递过来。只见对话框里最后的一条信息是
　　“亲，麻烦帮我查一下这个号码的所属地谢谢，XXXxxxxx”
　　“这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是你做完手术那天，我给她打过电话之后没过多久，她发过来的”
　　江淮生神色一凛“你怎么不早说！这号码是哪儿的，查了么？”
　　汪洋挠挠头不好意思“我当时光担心你去了，你醒过来我就把这事忘了。不过当时我让技术那边帮忙查了，那个号码不是国内的，是来自吕宋的一个手机号码”
　　“吕宋？她没说查这个干什么？”
　　江淮生的脸色迅速沉下来，那种不对劲儿的感觉更强烈了
　　“没，她只让我帮忙确定一下号码的所属地。我记得，是一个叫宿雾岛的地方。”
　　“那你跟她说了？”
　　“对啊，当时我接着就打电话告诉她了。”
　　“出事了。”
　　江淮生的拳头砸在了车门上
　　“什么？”汪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江淮生道
　　“改道，去她家！”
　　说完拿起手机拨通了队里的电话
　　“喂，谁在？哦，小万啊，麻烦帮我查一下，李南枝最近有没有订票记录，她的身份证在电脑系统里有，什么票？飞机，高铁，长途车能查的都查，查到了回给我，我等你信！”
　　“不是，查这个干嘛呀？”汪洋一脸懵。
　　江淮生没回应，汪洋看了看他的脸色，没敢再问。
　　不愧是“人工AI”，效率就是高，车还没开到李南枝的小区大门口，电话就打回来了
　　“江队，已经查到了，李南枝三天前买了去吕宋的飞机票，人已经不在国内了。”
　　“该死的！”
　　江淮生低声骂了一句，摆手让汪洋把车停在路边。
　　“什么情况啊这……”
　　汪洋也听到了电话里说的，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江淮生。他没明白，江淮生怎么能单凭一条短信的内容就判断出李南枝已经出国了，而且还出事了。
　　江淮生没空给他解释，也没法解释。汪洋不了解他，他的直觉这么些年来就没错过，同样的汪洋也不了解李南枝，不知道这个女人疯起来有多离谱。
　　可怜的汪洋，看着自己头儿越来越不善的脸色，还有那直愣愣盯着前方的眼神，忽然觉得混身凉飕飕的。为了避免车里的空气凝固，他想了想还是咬牙开口
　　“头儿，你也不用太担心吧，也许南枝姐就是去旅行了。她一个有钱的大小姐，闲着没事出国玩玩，也是正常的吧？”
　　“旅行？去吕宋？！”江淮生冷哼了一声，“亏你是警察，你难道没听说过吕宋是东南亚最大的人口贩卖以及毒品走私中转站？上个月新闻你没看？失踪了三个游客，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啊？”汪洋也开始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了
　　“那、那要不，我记得队里好像存着她哥哥的电话，打过去确认一下？”
　　江淮生已经拨了一个号码，但不是打给李南乔，
　　“喂，大东，是我，你现在有时间吗？没时间的话找个人也行，去趟我家里，在书房右边下面柜子里有个黑色小箱子，帮我发加急快递送过来，对，越快越好。谢谢了，好，我等着。”
　　挂了电话，江淮生目光投向车窗外的远处。
　　说实话，他原本没打算在绿城长住，想着自己很快就会回炎城，所以只带了点贴身物品来，许多东西都留在炎城家里。早知道需要，他就该把那些证件都带在身边。现在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但愿别出事，但愿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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