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秋月

作者:森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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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你离开


      2012年开头第一天清晨。
      到了班级,等大部分人都来了,江拾卿开始收语文作业。
      收好作业,她抱着作业本往江伟办公室去。
      “报告。”
      “进来。”
      江伟抬头,见是江拾卿,原本紧蹙着眉头的表情都松下了不少:“作业收齐了吗?”
      她点点头:“收齐了,全在这儿了。”
      “好,来放在这儿吧。”江伟满意地应了声,挪开桌上的书,让江拾卿把作业本放在那里。
      她把作业本放下,余光随便瞟了一眼江伟的办公桌上,在作业本的旁边,叠着一大纸。
      看着像是江伟昨天给他们发下来的填写心仪大学的纸头。
      她轻轻扫了一眼,在最上边的第一张,是陈沂林的。
      他的字,留在白纸上有些潦草。
      高二(1)班,陈沂林。
      想考的大学:江城大学。
      看到纸上的内容,她目光一淡。
      江伟没急着让她走,他看了一眼其他班级写好的目标大学,翻了翻自己班的,没发现江拾卿的。
      他放下手里的工作,询问江拾卿:“还没想好想去那个学校吗?”
      江拾卿也很诚实地点了点头:“是,暂时还没想好。”
      “卿卿,你现在高二了啊,还有半年多就高三了啊,你自己有没有什么很喜欢的学校啊?跟着自己的心好好想想,想要去哪个学校,等会儿抓紧把纸交给我啊。”江拾卿苦口婆心地劝着她。
      她乖乖地点点头,没说几句话江伟就让她走了。
      在回班级的路上,她想起那张晃眼的纸。
      江城大学,能和清北并列排名的大学,每年的录取分数线都很高,只比清北低几分。
      大概也只有像他那样的人,才会那么轻松地做出选择。
      又或者说,他哪个学校都能写。
      有些人啊,天他想去哪儿,哪儿的大门就为他敞开着。
      那她呢?
      想到自己,她垂下眼帘,一时说不出什么。
      回到班级,班里的大部分人都交了那张目标学校的纸。
      可她,就像是漂浮在水上的浮萍,找不到归处。
      她手撑在桌子上,靠着脑袋发呆。
      一上午她都在想关于目标学校的事情。
      像她这种人,天生就没什么大志向,习惯过得平平淡淡的,也就甘愿这样了。
      午休时,全班就她和几个人没趴在桌上睡觉,她保持着撑着脑袋的动作,午后的阳光洒进来,她眯了眯眼,觉得刺眼。
      想站起来拉窗帘,班外的走廊边路过几个人,声音不大不小,江拾卿顺着声音一抬头,手上的动作顿住。
      陈沂林一边用手指稳稳地转着篮球,一边与朋友聊天。
      他淡挑着眉,唇边带着恣意耀眼的笑。
      又是这样一个午后,他按照平日里的时间,路过她的班级。
      中午的阳光太大,模糊了他的侧脸。
      从前不久开始,他每次中午打完球都会路过二楼的走廊,她不知道为什么,因为温瑶已经不在二楼的班级了。
      可他常常路过,是她枯燥的高中生涯里,最难忘的风景。
      看着陈沂林的背影缓缓走远,她才依依不舍地拉上了窗帘。
      江拾卿喜欢盯着他的背影看,也只敢盯着他的背影。
      可是她的高中生活已经快结束一半了,毕业后,大概是再难看他一眼了吧。
      想到这儿,她心上突然一颤。
      喜欢上像他这样的人,真的能接受,未来的校园里再也见不到他吗?
      再也见不到他的背影,见不到他投篮肆意的模样,见不到他在台上演讲略紧张的样子。
      往后,这个人考去江大,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不愿意的,一点也不愿意。
      好一会儿,她回过头,看着桌上那张仍是空白的纸,因为被她手臂压着起了褶皱。
      鬼使神差地,她拿起笔,写下和他一样的目标学校。
      江城大学。
      那个以她现在的成绩,根本达不到的大学。
      可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就这么在午休过后,把那张目标学校的纸交给了江伟。
      江伟看到江拾卿这么庞大的目标,也是一愣。
      然后他欣慰地笑了笑,鼓励:“定好目标,就要更加努力了啊。”
      江拾卿很认真地点了一下头,她本来没有什么目标的学校,却因为他,有了一个很想很想奋斗去的大学。
      她一直就是在追逐光的人,在追逐光的某一刻,也被他照亮。
      因为他,想见到他,也希望自己能考去那个现在遥不可及的大学,一起去成为更好的。
      江拾卿很认真地把江大当成了自己的目标。
      她比以前更认真更努力了,半夜还亮着灯夜读,大早上就起来看书学习,假期也在补习。
      有的时候,赵梁担心她会吃不消。
      可是她没有喊过苦。
      在那些写卷子写到眼花缭乱,将睡眠时间压缩到最少的日子里,她想为了自己,也为了自己的那份喜欢,去努力变成一个更好更优秀的自己。
      自卑胆怯也能在不起眼的角落开出一朵花来,肆意生长。
      江拾卿不停地学习刷题补课,云蓝被她这股突然的劲给吓住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敢来打扰她。
      春夏秋冬更迭,时间在高二的下学期,像是开了加速器,跑得格外快。
      在不知不觉中,他们步入高三。
      桌子上都是模拟卷,青黑色的黑板上,半节课下来就写得密密麻麻的板书和题目,教学楼栏杆旁被系上的横幅,无声地为高三学子加油助威。
      在那样高强度的学习下,某天中午,江拾卿旁边的女生用手戳了戳她。
      她停下笔,不解地转过头,看到了同桌女生一脸八卦的神色。
      “怎么了?”
      她们两人同桌了一年,就算是江拾卿再安静,还是在同桌女生活脱跳跃的性子下,两人混熟了点。
      女生神神秘秘地凑在她的耳边,用气音说:“你听说了没,理科班的温瑶,和她们班里女生吵起来了。”
      江拾卿一怔,蹙眉:“你确定是温瑶吗?”
      “肯定是啊。她多出名啊,哪次闹事没她啊,不过我听说这次事情不一般,闹得家长都来了,好像要退学!”
      “这么严重吗?”她眼神闪烁了几下,有些走神。
      “还有一件事悄悄告诉你,听说她爸不小心撞死人了,好像是进去了,她妈妈要带着她转学,你说都高三了,转什么学啊?不过就温瑶那个成绩,转不转都无所谓啊。”
      同桌女生语带嘲讽,看她没什么反应,就转过身和其他人说这事了。
      “知不知道怎么吵起来的啊?”
      “听说是骂她爸还是什么吧,你说她爸都撞死人了,骂几句还不愿意了。”
      “就是啊。”
      温瑶的事情传遍了整个学校,最终,温瑶妈妈帮她办理了退学。
      退学那天,江拾卿在学校门口见到了温瑶,她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就开口喊住了温瑶。
      “温瑶!”她直直地跑过去,看着有些呆滞的温瑶,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温瑶看着江拾卿,倏然眼睛一红:“江拾卿,你怎么来啦?你应该也听说过我的事了吧,我要走了,没想到走之前还能见到你,谢谢你啊。你好好学习,加油啊!我提前祝你,考上理想的大学。”
      她声音哽咽,笑得眼底都是泪花。
      江拾卿也哽住了,久久没有说话,眼见温瑶就要随她妈妈离开,她终于开口:“温瑶,一路平安啊。”
      闻声,温瑶步子一顿。她其实一直不明白这个安安静静的女生,为什么对她有意疏远,可她知道,那一定不是讨厌,她猜不明白原因,却被她的一番话惹得鼻子一酸。
      她重重地“嗯”了一声,眼底一湿。
      那个原因,她大概很难知道了。
      在她那个洋溢热烈的青春里,这个走出来喊住她,和她告别的女生。
      和她喜欢着,同一个男生。
      温瑶要离开这里了,临走前,她把陈沂林约在那个经常去的球场告别。
      那天下着小雨,篮球场里除了他们两个人,没有其他人。
      陈沂林弯着背站在球场里,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很久才接受这个现实。
      这件事情从发生到现在仅仅只有三天,温瑶退学后,他拨打她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了,她不接电话。他慌得不知道怎么办,什么都不知道。
      直到前不久接到温瑶的电话,约他在这里见面。
      “你真的要走?”他低着头,语气低沉。
      温瑶闷闷“嗯”了一声,不再作声。
      “你家里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能不能告诉我?”
      陈沂林抬起头问她,而眼前的女孩子,别过头,什么都不愿意告诉他。
      她心里像是硬生生被扯出来一道口子,半晌才说出一句:“陈沂林,我必须得走,我可能……要出国了……”
      她咬着牙,不敢再看他,眼泪滑过眼角,砸在了水泥地上。
      陈沂林没有说话。
      面对他的沉默,她憋着那么多天的情绪,终于溃不成军。
      她死死咬着嘴唇,哭声很小,却充斥着整个篮球场。
      “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考北市的大学吗?”他低着头,手边紧紧握着拳,手指甲掐着手心,紧抿着唇,眼底猩红。
      听到他期待的语气,她呜咽的声音更甚。
      陈沂林站在她的背后,眼神阴郁,双手不自觉地在颤抖。
      温瑶哭了很久,好久才勉强平静下来,她声音哽咽:“对不起,陈沂林。你等等我吧,我们说好的,一起考北市的大学。你去北市等等我好不好?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她哭肿了眼睛,窸窸窣窣地恳求着他,她一遍一遍地重复着:“你等等我,我,我一定会回来的,我会回来的……”像是想要骗过自己,可她自己都不知道再回来,是在什么时候了。
      陈沂林还是没有说话,他无声抗议着,两个人僵持了很久很久。
      直到温瑶不得不离开,他叹了口气,终于松口答应:“好,我等你。。”
      温瑶以前和他说过,她很想考去北市,去看北市四月的樱花,满城的樱花,一定漂亮得像一幅画。
      他答应过她,大学一起考北市,一起去看樱花。
      想到这儿,他觉得心里特别难受,声音嘶哑,沉得吓人:“我等你,等你……一起去北市看樱花。你,一定要来。”
      她听不得陈沂林说的话,他说的每个字都像一根刺,戳着她的心。
      她强撑着转过身不敢回头,眼泪一滴滴滑过脸,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又漫长。
      直到温瑶坐上车离开,他还是没有走,他站在空无一人的球场一动不动。
      雨开始下大,密密麻麻地砸在人的身上。
      江拾卿和往常一样路过这个篮球场,想见他,想知道他怎么样,于是撞见了面前的一幕。
      他们在球场说话的声音很轻,随着雨声,她什么都没听清,她也不想听清。
      但她,能感受到他的难过,看他弯折的背脊,任由雨水一滴滴打在身上。
      他一个人站在那儿,淋着雨。
      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失神伤怀的陈沂林,没有见过他难过。
      他那样热烈的人,原来也会因为喜欢的女孩而难过。
      为了她淋雨,一定是很喜欢她吧。
      江拾卿站在路边,这场雨似乎不止只侵蚀着这座城市,低下眼,风雨交加的雨,砸在她的脸上。
      她的眼前一模糊,手里攥着一把折叠伞,却没有任何被打开的动作。
      手上因为太过用力,手指开始泛白,她的脸也失去了血色,变得苍白。
      他们的心底,都有一场能够卷走所有的大雨。
      江拾卿鼻尖一酸,觉得身上有些冷,她还是见不得这样的离别,也见不得他溢出来的喜欢和悲喜。
      本不该是这样的,他这样的人,应该和喜欢的女生好好地站在一起,而不是如今这样的狼狈。
      这样的陈沂林,不像他了。
      而她,也不愿意见到这样的他,宁愿他一生都顺利,和喜欢的女生幸福,她也不想看见这样的他。
      在这场大雨里,见到他的脆弱和悲痛,她心甘情愿地陪他淋着这场大雨。
      冲动地想上前为他撑把伞,却只有和他淋同一场雨的勇气。
      如果这场风雨能够吹走所有的欢喜与心酸,那明天,大概又是阳光明媚美好的一天。
      可惜风雨总是无情,凡是触碰情感与真心,没人能够全身而退。
      温瑶离开后,陈沂林回到了正常的生活。他的生活里,没有人再敢提起温瑶。
      秦沉担心了他好一阵子,最后见他真的没事,才放下心来。
      高三的考试一场接着一场,陈沂林全身心投入到学习里。他还是那个存在在考试榜单上值得人惊叹的第一名,一个够不到的存在。
      没人注意到,有一个人的排名,一名一名地不断往前靠着。
      秦沉时不时地往榜单上看,几乎每次的完试,江拾卿的名次都会前进一些。
      但她往前进步的名次很慢,像是一只孜孜不倦的蜗牛,缓慢地朝着前面追逐着些什么,艰难又不易。
      在高三的榜单上,排名往前进步一名,都是不容易的。
      所有人都在紧张地复习,云蓝的艺考时间也一步一步逼近。
      大家都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事情了。
      在他们这个年纪,不是只有那些风月,还有要努力去拼搏的成绩和前程。
      那段难熬的日子里,所有人嘴上嚷嚷着度日如年,可实际上,他们距离高考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看着黑板最上面,高考倒计时的时间,时间晃晃抓住冬天的尾巴,这是在学校的最后一个圣诞节,显得格外珍惜美好。
      一整个学期疲倦写题的学生们,也终于在这一天稍稍松下一口气。
      外边树叶凋零,枝干光秃秃的,空气中像是被蒙上了一大片的雾气般朦胧。
      大清早,江伟来到班级上早自习,带了一筐苹果,挨个给班里学生发。
      “这是大家在咱们学校最后一个圣诞节了,老师在这里祝大家平平安安。这段日子大家都辛苦了,再熬一熬啊,今天上完课就放假了,周六周日好好休息,也别忘记复习……”
      江伟在台上继续说着什么,江拾卿望着桌上的苹果,不自觉地看了一眼自己书包里的那两个。
      “还是老江阔气,直接送苹果啊。”
      “可不嘛,隔壁班听说了肯定羡慕死了。对了,你今天送不送苹果啊?”
      “我肯定送,最后一个圣诞节了,以后毕业说不定都见不到了,抓紧机会啊!你说是不是江拾卿!”同桌女生突然叫了江拾卿一声。
      江拾卿原本还在走神,听着身边几个女孩子的对话,愣了会儿。
      “啊?啊,对,对!”倏然被问,她抿着嘴尴尬地笑了笑。
      身边人熟悉她憨憨的样子,忍不住一起笑起来:“不是,你和江拾卿说什么,人家又没喜欢的人!”
      “说不定有呢!”
      “怎么可能!你看江拾卿那么用功,我就没见她关注过咱们学校哪个男生长得帅。”
      旁边说话的两人,就这么互掐起来,江拾卿抬起手,试图劝阻一下,最后发现没什么用,她眨了眨眼,随她们去了。
      她呼了口热气,盯着桌上的苹果发呆,手指轻轻地敲着桌子。
      想起同桌女生的话——最后一个圣诞节了,以后说不定没机会见了。
      是啊,说不定没机会了。
      想到这儿,她眸子有些黯淡。
      大课间跑操因为今天外边的大雾取消,云蓝跑到江拾卿班级门口,悄悄探出一个脑袋。
      “卿卿!”
      江拾卿闻声抬起头,看见了笑吟吟看着自己的云蓝。
      这段日子,云蓝瘦了很多。
      自从她和顾叶绝交后,江拾卿很久没见过她这样明媚地笑了。她笑着站起来,在书包里拿了什么,双手放在背后,走到班级门口问:“怎么啦?”
      “锵锵锵——看我给你变个魔法!”云蓝故弄玄虚着,随后从背后掏出一个苹果来,“圣诞节快乐!”
      看着云蓝这有些搞笑的动作,她想笑,勉强憋住了:“圣诞节快乐,我的苹果。”
      江拾卿也从背后“变”出一个苹果,放在云蓝张开手心的手上。
      她的苹果包装得很好看,红色的包装盒子上边还画着白色的雪花和一只褐色的小鹿,她用白色的纸把苹果包好,塞进盒子里,在盒子的外边贴着一张纸,写着好看的字:圣诞快乐。
      “还是你的苹果好看,看我的多简陋啊。”云蓝心满意足地拿住装着苹果的盒子,瞥了一眼自己送的苹果,开着玩笑。
      “没有啊,我就喜欢你送的苹果。”江拾卿笑了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她余光瞥了书包里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包装盒,里面也装着一个苹果。
      她有些愣愣地看着书包里那个包装盒子,思绪有些飘远。
      云蓝从兜里拿出一沓暖宝宝,塞进江拾卿怀里:“老样子,快降温了啊,别着凉啦!”
      江拾卿一到冬天就特容易感冒,云蓝特别担心这事,看江拾卿学习得那么认真,每一年圣诞节她都很特别地给江拾卿送一包暖宝宝,避免她着凉。
      江拾卿感激地看了云蓝一眼,乖乖地点了点头。
      两人在班级门口说了会儿话,快要上课的时候,云蓝就匆匆忙忙和江拾卿告别,跑回班级去了。
      她三步两步地跑上四楼,在走廊上和顾叶撞了个正着。
      有个女生正和他说笑,顾叶笑得弯下腰。云蓝目光一滞,心底一颤,又有些麻木地低下头,不去看他一眼。
      江拾卿坐回位置上,看着班里受欢迎的女生数着收到的礼物,旁边不少人露出羡意的目光。
      她突然想到了陈沂林。今年的圣诞节,他一定会收到很多很多的礼物。
      江拾卿看着自己书包里的那个苹果,吸了口气,暗暗给自己打气。
      说不定这就是能见到他的最后一个圣诞节了,她一定要把这个苹果送出去。
      然后她趁着课间陈沂林班级上体育课的时间,跑上三楼,准备悄悄把苹果塞进陈沂林的课桌。
      他很高,位置在倒数第二排,她担心有人会提前回来,匆匆进后门找到他的位置。
      木质的桌子上放了一本化学书被风吹动了几页,第一页上写着龙飞凤舞的两个字:陈沂林。
      她一鼓作气地把苹果塞进他的课桌,没敢看里边是否有很多礼物,也没敢多停留一会儿,逃跑走了。
      光是这么一个小举动,江拾卿却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脸上的温度在升高,她耳根泛红,跑回班级的步子越来越快。
      胆小鬼也做着胆小鬼的戏码。
      等陈沂林他们班上完体育课回来的时候,那个仓促跑开的身影早就不见了。陈沂林额前的刘海贴着额头,因为打篮球而脸上很红,流了很多汗。
      他去厕所洗了把脸,就回教室位置上休息了。
      哪怕是那么冷的冬天,他还是热得冒汗,脱了羽绒服用手给自己扇风。
      陈沂林没有多在意桌子里多了一个苹果。
      直到那天下午,身边的同学不小心撞到了他的桌子,里边掉出个东西来,动静还不小,他看了一眼,是一个红色圣诞包装盒。
      “哟,路哥,这一看就是那个女孩子送你的啊。”一边的兄弟调侃着。
      陈沂林站起身来把掉在地上的盒子捡起来,打开。
      里面的苹果已经摔坏了。他皱了皱眉头,已经坏了,肯定是不能吃了。
      虽然他本来就不喜欢吃苹果,可也不知道是谁送的,直接扔掉的话,觉得有些不太好。
      “里边还有张纸条呢。”一边的秦沉就没他想得那么多,凑过去看着苹果和包装盒,在里面扒拉了几下,在最底部翻到了一张纸条。
      他把那张纸条拿出来,上边规规矩矩地写着六个字:祝你圣诞快乐。
      阳光落在那张干净的纸条纸上,谁也不知道那仅仅的六个字,是一个人多少的内心动作和兵荒马乱。
      原本起哄的秦沉动作一顿,他知道这是谁的字迹。
      那个和两年前送给陈沂林跌伤药膏的,在他生日那天送的歌词纸,和展示栏上不断和陈沂林出现在一起的优秀作文展览,是一个人的字迹。
      他低下头,心底泛起一股酸,调整好情绪,轻哼了声:“没坏得彻底,我觉得还能吃吃的。”
      “哎,我不喜欢吃。”少年叹了口气。他一向不喜欢吃苹果,但丢掉别人的一番心意总是不好,可吃了也不好。
      后来那个摔坏了的苹果,谁也没法下口,最后被丢进了班级的垃圾桶里,只留下了那张纸条。
      秦沉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张纸条,看了好几遍。
      似乎想找出些破绽,告诉自己这不是江拾卿的字迹。
      可现实就是这样残酷,那张纸上的字,就是江拾卿写下的,而那个丢进了垃圾桶的苹果,也是她的。
      他突然有点不舒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性格,这个苹果送得一定特别犹豫吧。
      陈沂林这家伙不缺苹果,桌子里一大堆圣诞礼物,他最想收到的都不在。
      那些有名有姓的礼物里,永远掺杂着一个没有留下姓名的人。
      秦沉叹了口气,把那张纸放在陈沂林的桌上,心情复杂地离开陈沂林的班级。
      除去他,没人在意那张纸。
      在那天的一个晚上,没有关紧的窗边,起了一阵很大的风,漾起放在他桌子上的那张纸条,跟着风的动静,掉落在某处,谁也不再知晓。
      没过多久,江城教育局公布了今年体育高考的时间。
      秦沉一帮子体育生,在最后的这四个月里,开始不停不休的训练。
      他还是能经常碰到出来上体育课的高三文科一班。
      到了高三,体育课就成了大部分学生唯一能松口气的时候,江拾卿也不做什么,就被身边的同学拉着坐在了绿色草坪上,她弯着腿,双手抱着小腿,晒着早晨八九点的阳光,身上暖洋洋的,很惬意。
      秦沉路过她的旁边,分神轻轻看她一眼,眼前的姑娘不是低着头自顾自玩着手指,就是时不时被拉着说笑。
      他余光扫过她的脸,见她笑弯成月牙的眼睛,有些怔。
      她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不像以前那样身边一个朋友也没有,也不会总是低着脑袋了。
      秦沉恍惚地想着,从两年前进入这个学校到现在,他们都长大了,都变得不一样了。
      每一个人,都在发生不一样的变化。
      像他,这个只知道调侃陈沂林身边不少女生喜欢的家伙,也会有一天,那么稀罕地喜欢上一个人。
      体会喜欢的心酸与难过,又觉得喜欢这种情愫很神奇,所有不高兴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都会烟消云散。
      你看着她的脸,见到她一面,就觉得那是自己最开心的时刻。
      高考近在眼前,如今的他们,都是在这段青春里,见一面少一面的存在。
      未来在哪儿,谁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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