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有只鱼游过

　　我顺着她的目光回头，就看见一个人向我游了过来，那姿势突然让我想到了奥运会的游泳健儿，近距离欣赏着这样的身姿，突然就羡慕了起来。当那个人游到了我身边，我才回过神来，“萧沁，你过来干什么？”

　　他直起身体，伸臂环住我的游泳圈，“你说呢？”

　　我的手却还紧抓着绳子，“我不用你管，你去拉葳葳吧。”

　　他一边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我抓着绳子的手，一边沉着声说，“她自然有人管，你先管好你自己。”

　　我扭过头便看见有个人从另一侧的区域游了过来，那个人，即使那么远，我也依然能认得出来，他立定在不远处，看着我们，然后调转方向，向葳葳游了过去。

　　萧沁将我掰开，我却又紧紧抓住绳子，半个身体搭在绳子上，不去看他，“我说过不用你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像是横着一根发条，他使劲拧，我却倔强地往反方向使力。阳光很温暖，海水也是温暖，可我的后背却很冷，突然感觉一只手搭在了我裸露的脊背上，耳边是他的声音，森冷地让我感觉我现在不是泡在北戴河，而是泡在北冰洋里，“陆笑妍，你要是坚持这样，我不介意和你演一出野外激情戏，让这周围的人都开开眼界。”

　　我只觉得牙根一阵麻痒，这样的威胁他也能说得出口，不过我更知道的是他这个人说得出也做得出，猛地转过身，瞪着他。

　　他冷冷一笑，抓着我的泳圈向更深处游去。我大骇，“萧沁，你这是要把我拉到哪里？”

　　他的笑意更冷，“不长记性的人就得给她点苦头，让她好好记住教训。”

　　我身体向后仰着，抗拒着，“萧沁，我说过不要你管，我是死是活都和你没关系。”

　　他靠了过来，双臂抓住泳圈两侧，上身前倾，与我只是咫尺距离，温热的气息扑打在我的脸上，“你敢说和我没有关系？”

　　我双手推着他的胸膛，“如果不是因为你父亲娶了我母亲，我们压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他轻哼，“好一个泾渭分明，陆笑妍，别怪我不告诉你，我想要和你发生关系，轻而易举。”

　　他怎么可以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发生关系”这四个字其实本身是一种客观表述，但是一旦说出来，总让人会想得很暧昧，尤其是一个男生说给一个女生听的时候，我的脸不由得又一次热气腾腾，“萧沁，你记住了，就算我们有什么关系，也只是在法律上的兄妹关系而已！”

　　他轻蔑地一笑，“你也记住了，我绝对有那个能力改变我们在法律上的关系。”

　　我讶异地看着他，“别再开这种玩笑了，你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他的手臂收紧，身体贴得更近，“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我使出浑身力气，却动弹不了他分毫，不由气馁，“萧沁，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我们才十六岁，你说这些不是太早了？”

　　他轻笑，“我们不可能永远十六岁。”

　　我讶异于他的执着，“你想做什么，是想用我来羞辱我妈妈吗？那你不觉得这八点档剧情太无聊了一些？更何况你以为萧叔叔会让你那么做，你的母亲会让你那么做？”

　　他轻笑，“那是他们的事情，我们过的是我们的人生。”

　　我咬牙，一字一句清晰地从牙缝里迸了出来：“我还没有告诉你一个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萧沁，你确实帮了我很多，我很感激，可是我一点也不喜欢你。”

　　他看着我的眼睛，突然低头，我看见他双臂的肌肉似乎轻轻抖动了一下，然后他抬起头，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无所谓。”

　　我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只能继续挣扎着，“我还是那句话，我不要你管。”

　　他突然靠近我，鼻子碰上我的脸，我一愣神，救生圈竟然迅疾被脱了下去，然后在我的惊呼声中远远地飞了出去，“啪”一声落在了水里。在我扭过头怒瞪着他的时候，他正好也看着我，“这下需要了？”

　　我借着水势来回扑腾着，“我死也不要你管。”身体越来越沉，看来我又要喝水了，沉下去的时候我悲哀地想着：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要好好去学游泳。

　　水没喝上，我便被人拽起来紧紧搂住，我想瞪他，一抬头却看到了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的秦渺，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猛地挥拳打了过来，我惊愕地看着他，满身都是怒意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头发了疯的狮子，那一拳夹着风迅疾从我头上飞了过去，“啪”的一声，是硬物撞击的声音，然后感觉萧沁的身体猛地向后晃了晃，我仰头，就看到了他还未收回的左手臂，原来他刚刚是用手掌硬生生地接了秦渺来势凶猛的一拳。而在我的眼睛还没有来得及眨的功夫，秦渺的另一拳又向他打了过来，这次打的是萧沁搂着我的右侧这一边，凌厉的拳风袭来，我的眼睛下意识地闭上，又赶紧睁开，便看到萧沁伸出左手臂挡住了这一拳，重重的拍击声，就仿佛一股大浪拍在了岩石上，我的心也重重地撞击了一下。

　　秦渺的右拳又举了起来，我不由大声喊：“秦渺！”

　　秦渺的动作稍微停顿，看了我一眼，又转向萧沁，“放开她！”

　　“不放又怎样？”明显带着挑衅的语气。

　　“那你试试别躲也别挡。”

　　“来呀！”

　　这两个人疯了！

　　在我心里骂着的时候，秦渺的右拳已然挥到，我瞪大眼睛看着这夹带着疾风而至的拳头，而我身后的那人却纹丝不动，我的身体不由紧绷，攀着他的右臂，想要借势往左上方移，却被他紧紧搂住，然后就听见“嗵”的一声，震的我左耳嗡嗡作响，搂着我的身体带着我向后倒去，我的头进了水里，又很快被搂着出了水面，然后我便看到了萧沁裸露着的左肩上一个大大的红印，他本可以躲开的，只要他放开我。

　　“我再说一次，放开她！”秦渺冷冷的声音。

　　“凭什么？”萧沁的声音更沉更冷。

　　“凭我是她男朋友。”秦渺一字一顿地说。

　　萧沁冷哼，“你恐怕忘了你已经是她的过去时。”

　　秦渺冷笑，“我想你也不是她的现在进行时。”

　　萧沁笑得更冷，“总有一天我会成为她的永久进行式，而你，恐怕这辈子没有这个机会了。”他的声音稍顿，紧接着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咬得异常清晰，“下辈子，我也不会给你机会。”

　　秦渺的表情不变，眼中却渐渐积聚起了怒意，“你以为你会赢？”

　　“我一定会。”

　　“就凭你？”

　　“是，就凭我，我相信我会赢，是因为我明白什么才是我最想要的，我相信我能赢，是因为我总是会待在离她最近的地方。就像今天，第一个来到她身边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秦渺的脸色微变。

　　萧沁的话音却又响起，“你会离她越来越远，而我只要站在原地，就会离她越来越近。”

　　怒意已然全部显现在秦渺的脸上，他伸出手臂，看向我，“陆笑妍，现在就过来。”

　　我看着他，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将情绪流露在外，也第一次看到了他眼中隐藏着的恳求，他隐藏得很深，但是我却能体会出来，我只感觉一股热气上涌，盈满了眼眶，全身也似乎有一股热流激荡，隐在水中的双手已经悄悄抬了起来。这时一大团乌云遮住了阳光，折射不到暖意的海水沁着丝丝寒意，我的身体也在瞬间冷却了下来，既然选择放弃，他又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勾起我的希冀，现在我将手伸向他，接下来又会如何？

　　这时一只手抓住了我的右臂，掌心传来一丝温暖，我转过头，不由愣住，“贲腾？”

　　贲腾却不看我，眼光穿过我的头顶，“萧沁，放开她，我把她拉上岸，你们两个想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

　　搂着我的身体半晌没有动弹，时间仿佛停顿了下来，然后那只有力的手臂突然一松，而抓着我右臂的手使劲一拉，我便进了另一个怀抱。贲腾拽过我的同时就搂着我向岸边游去，我挣扎着，“贲腾，不能这么走，他们打起来怎么办？”

　　他轻哼，“女孩子不是最喜欢看男生为她们打架？”声音里明显带着嘲讽。

　　我不理会他说的话，继续坚持，“你停下来。”

　　他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你在这里只会添乱。打架就是男人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打完了就没事儿了。”

　　鬼才信！“我们回去！”

　　他终于低头看我，眼睛里是明显的不悦，“我说你这个人就是倔，犟得跟头毛驴似的，你以为你回去了就能挡住他们？你看你那身材，看你这点力气，连我都甩不脱，还想对付两个正在发情的野兽？”

　　我大怒，“贲腾，你放开我！”说着便使出浑身力气挣脱了出来，原来只要你想要，只要你用了全部力气，想挣脱的还是会挣脱。

　　也许只要我愿意，只要我努力，我想要摆脱的一切也会摆脱。

　　可是当我转回身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看着不远处厮打在一起的两个人，被众人拉开的两个人，夹在他们中间，紧紧护着秦渺的薛苏，我才明白，背对着逃避很容易，转过身面对却是那么难。

　　不会游泳的我，即使如愿甩开了束缚，即使可以借助水里漂浮一段时间，却依然抵抗不了地心的引力，身体慢慢向下沉，耳边传来戏谑的声音，“力气倒是挺大，可惜旱鸭子进了水，脾气再大，也扑腾不了多久。”

　　即使再不情愿，也只能随他去了。

　　现在的我再挣扎，也是自不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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