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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
花车巡游结束后,人群散去,去往各个园区的各大项目。
队伍重新排起,漫长的排队时间残忍地出现在各大电子显示屏上。
江思和程野任性地把程慕江托付给创极速光轮项目边的工作人员,夫妻俩走快速通道,再一次来到了摩托上。
两人都不是第一次玩,对摩托即将达到的速度心里都有数。
后背的安全板逐渐压下,人的前胸紧紧贴着摩托的机身。
设备缓缓启动,在隧道里逐渐蓄势。
三,
二,
一。
猛烈加速时轨道的轰鸣声和惊叫声回荡在黑黢黢的洞中,飞也似地划出,驶入一片过盛的光明。
江思在烈风中转头,看向身旁同样趴着的程野。
“程野!”
她费力呐喊,怕他听不清。
程野目光如炬,透过空中那些细不可查的光芒与尘埃,与她对望。
她又喊:“我有一个秘密!”
“一个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的秘密!”
她不确定在这样狂妄的噪音之中,身边人究竟能不能听见她稍显谦赧的音量。
程野没有回应,却微微摇了摇头。
“听不见吗?”
“思思,你不用说。”他说道。
他的声音比她轻微,然他说的话简单,江思看他口型便能猜到。
摩托再度驶入昏暗中渗透着蓝白色光芒的赛博隧道里,噪音经过四壁,回荡得更加轰隆。
面孔隐入黑暗,只有眼睛中那星辰似的光芒清晰可见。
江思恍然明白了一件事。
或许命运之神安排她来到这个世界,以这个身份在这里活着,是为了拯救身边这个在看向她时,眼里有光的男人。
命运之神也觉得,这个男人不应该死。即使他只是一本普通的言情小说里虚构的一个普通至极的普通男人,也不应该在他最最年富力强的年纪骤然死亡。
程野说,她不用说她的秘密。
但她想,迟早有一天,他会知道这个秘密的。
她其实并不是他想念的那个思思,不是他结发多年的妻子,也不是他可爱孩子的母亲。
她是个占据了这具躯体的外来人,正毫无顾忌地用这具躯体的身份,做着思思,做着一个人的妻子,做着一个人的母亲。
江思早就明白了,程野深爱着他的思思。她不是她,却妄图成为她,妄图得到属于他的思思的爱。
但没有关系。她努力让自己不在乎这件事,并真切地想要挽救这个年轻男人的生命,和那个幼嫩孩子的脾性。
这也许,就是她来到这里的原因。
摩托从风里来,带着风的气息,让人体会命悬一线的刺激,又将人送上平稳的高台。
背后的压板被解开,有人指挥着游客们有序地离开。
程野和江思走在人群的最后。她紧紧握着他的手,感受他之间的脉搏跳动。生命力的体现往往微不可察,却又无处不在。肢体碰触时,静下心来,感受另一个人的生命,是一件奇妙的事。
世上本毫无关系的两个人,此时是距离彼此最近的人。
程慕江被工作人员怀抱着,等候在快速通道口。看见爸妈从通道的另一边过来,蹦下地冲过去。
“乐乐想玩巴斯光年!”他伸出手指,指着不远处的另一个体验项目。
程野把他放在肩上,携妻儿一起走向那里。
买了最豪华档次的尊享卡的好处,就是想玩什么,随时就能玩上什么。
高密度的项目体验填充了下午的快乐,到晚饭前,江思吸取了中饭的教训,在人流还没集中到餐厅的时候早早买好了餐,在窗边能晒到太阳的地方坐了。
中午没吃多少,晚上吃的西式套餐便格外美味。
流水线里生产的冰冻牛排煎至八分熟,搭配两根图林根香肠和西兰花,辅以一杯冰可乐,实打实地满足了江思的胃。
程野吃了个汉堡套餐,而程慕江吃的儿童套餐专为八岁左右孩子设计,他的胃口根本吃不下那么多东西,半份沙拉和半碗土豆泥都进了程野的肚子。
夜幕将至,园区里的灯光依次亮起。
雷鸣山漂流区人满为患,大概是游客们都认为在黑夜中体会水上漂行是一件浪漫的事。
可惜这个项目的身高限制在107厘米,程慕江玩不了。而单趟漂流的时长又太长,江思怕她和程野一趟下来,程慕江离开父母太久会哭闹,那就太麻烦工作人员了。
程野说:“要不我看着他,你去玩?”
江思浅浅考虑一下,摇头:“算了吧,也没有很想玩这个。”
要玩漂流,整个浙江到处都有可以玩的水域,没必要非在这里玩不可。
闲逛园中,在花园迷宫里悠哉悠哉了半个多小时,又慢悠悠漫步在整个园区里,人群逐渐流向观看烟花秀的场地。烟花秀八点半开始,七点半就有人在最佳观影区占位等候。
尊享卡是有VIP观影区特权的,所以江思不着急过去,在乐园大道边的商店里看着纪念品。小小一个玩偶就是上百块钱,买当然是买得起的,但在一天的野性消费之后,她也忽生了节约财产的心理。
小摊贩推着冰柜推车从商店前走过,程慕江眼睛亮,看见冰柜就喊:“棒冰!棒冰!”
江思在商店里看纪念品,程野便去门外买了两只棒冰回来。米老鼠的棒冰给乐乐,米妮的棒冰给思思,自己则负责拎包看孩,没有零嘴的享受。
于是江思与他共享米妮棒冰,自己吃了一小半,剩下的都给了他。
“你不吃了?”
“晚饭吃太饱了,剩下的你帮我解决了吧。”
“行。”
程野一口下去,棒冰几要见底。
烟花秀结束后,一整天的迪士尼之旅也就此完结。
地铁站拥挤似十一的高速公路,人停在楼梯上艰难地往下挪动。
程野抱着程慕江,一手紧紧拉着江思,谨防跟她们走散。江思则高举着手机,录下地铁里人满为患的一幕。
这样的场景,平常在浣江可很难见得到。
玩了两天的程慕江总算有了困意。小孩子的睡眠质量就是让人羡慕,困了倒头就能睡着,一旦睡着了,天塌了都不会醒。
两个哈欠后,程慕江倒在程野的肩头,手臂环着程野的脖子,眼睛上的睫毛一翘一翘,呼吸声逐渐均匀。
江思的手机镜头从人群转向儿子,本是想拍下他玩乐的样子,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睡着了。
抱着他的程野还没意识到这点,还在问着:“乐乐,困不困呀?”
江思轻轻戳了戳他的胳膊,指给他看一动不动的儿子,打口型:“已经睡着啦。”
程野微笑着,侧头看儿子篷软的发。
从地铁回酒店取行李,再开车上高速,回浣江。
这是个漫长的过程,远远超出了程慕江平常睡觉的时间点,而坐在自家轿车上的江思也一个劲儿地打着哈欠。
她靠在车门边上,悄悄捏自己的肉,让自己别睡过去。
程野的余光瞥见她上眼皮打下眼皮的挣扎:“怎么不睡一会儿?”
江思再次尝试振作精神:“你昨晚睡得也不够,今天也累了一天,万一你疲劳驾驶睡着了,我又睡着了,那我们一家子就回不到浣江啦。”
程野笑了:“我听说,人越老,需要的睡眠时长越短。我比你老那么多,需要的睡眠时间也少很多。昨天你没睡够,我已经睡够了。”
“你现在不困吗?”
“不困。”
“哇。”江思又是一个哈欠,“那这么想来,变老也挺好的。人越老,需要的睡眠越少。睡眠越少,自由活动时间越多。时间越多,越不会变老。所以人越老就越不老。”
程野被她古怪的逻辑逗乐,从后视镜里看到安全座椅上睡得烂熟的程慕江,笑了:“那我们家最老的人是乐乐。”
“嗯,最年轻的是你。”
回到家,已经是半夜一点。
程慕江是一路睡过来的,加上后半夜的睡眠时长,不必担心他早上去幼儿园会犯困。
江思把他从安全座椅上挖起来,小小伙子抱着妈妈的脖子撒起床气,不肯动。
没办法,只能温柔地哄:“就醒一下。妈妈把你抱回家,然后给你洗个澡,你就能睡觉了。”
程慕江紧闭着眼睛,抱上楼梯时还咳嗽了两声。江思忙给他拍背,怕他把口水呛到气管里去。
程野想接手,她一看他手上还有个大行李箱,背上是个双肩包,便不让他再多一层负担,自己把儿子抱上了楼。
开热水器,洗澡,把儿子哄睡下,江思肚子饿了。
浣江毕竟只是个县级市,这个点,外卖软件上的大部分餐馆都已经歇业,家里倒还能找出点东西来吃,但她总想尝点鲜味。
两人都洗完澡,本是不该再出门的了。
不过伺候肚子是第一紧要事,哪管时间流向深夜,程野一提议到外面找点夜宵吃,江思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浣江市沿着浣江而建。
浣江流经之处便有人烟,在十几年前城市还没有建出如今这许多高楼大厦时,这座城市的生活中心便是浣江沿岸。
车沿着浣江走,夜深人静的新老城区交界处只有零散的路灯提供光亮,隐隐映在江面上,衬着大桥的倒影。水鸭停驻,芦苇晃荡,缓缓流淌的江水载着一城人的思绪,彻夜不停。
程野带江思来到的地方,是江边的一家粥摊。
摊主老太太坐在锅炉前,用小扇盈盈燃着炉火。
小火慢炖的白米粥散发出诱人的甜香,而旁边小炉子里的酱肉则鲜味四溢。
见着客人来,老太太拉开一张桌子边的塑料凳,招呼着:“客人坐,客人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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