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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书烟过往
下午六七点钟,林亦时和几个混吃混喝的朋友一块去了万达,正好林清文他们家在附近,便她叫过来一块吃,何令明出差了,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过来,江历他们也真是不客气,不仅自己吃得香吃得开,还发在群里艾特周书烟看,真是要把她活生生馋死,吃完还不愿意散场,又嚷嚷着回中华里店铺喝酒唱歌。
江历他家老爷子不知在哪淘来一套音响,刚好可以用来弄个家庭版KTV,他们吵生吵死要林亦时给他们唱歌,林亦时被念得难受,拿着车敏敏递过来的话筒,随便意思了一下,刚唱完一首,瞥眼看见林清文走出后院,有好一会儿没回来了,不知道她是不是没太舒服,。
林亦时放下话筒,对他们说:“行了啊,十一点半就别给我停了啊,别吵着人邻居睡觉。”
他们几个假意嗯嗯啊啊应了声,接着唱他们的。
林亦时从屋子里走出来,看见林文清坐在摇床上,他问:“清姐,怎么不进去和他们一块玩?”
林清文闻声抬头看他,眼神有些迷糊,摇摇头笑:“有点喝大了,出来透口气。”
他哦一声,点点头,突然想到厨房里还有点蜂蜜柠檬,说了句您等一会儿,转身回屋子。
几分钟后,林亦时端着一杯蜂蜜柠檬水出来,走到吊床前,递给林清文,扬扬下巴,随口道:“热水泡的,没加茶叶,怕您今晚睡不着。”
林清文看着玻璃杯里冒热气的淡黄液体,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暖意,接过道谢,说:“还是我们阿时暖心,谁家姑娘要是嫁给你,那可真是有福气啊。”
林亦时也不谦虚,接住话:“那确实了。”
林清文抿了一口,感觉好多了,突然想到柜台上的那束花,心里多了几分不一样的心思,她把杯子放在小茶几上,问林亦时说:“阿时,你柜台上的那束花是周书烟给你送的吧?”
林亦时愣了一下,没想到她竟然能猜出一束没有署名的花是谁送的,但他也没有隐瞒,点头说是,又问:“您怎么猜出来的?”
林清文弯了弯嘴角,一副姜还是老得辣的神色:“你身边能有几个人会给你送花?杨裴?江历?还是说是你部队里的战友?都不太可能吧?再说了一般送花这种事情只有女生做。”
她分析得头头是道,“你身边除了你远在异国的姐还有哪个异性?就算有,你们的关系也不是到你会收别人花的程度。”
林清文说的是你会收花的程度,不是会送你花的程度。
说句实话,林亦时放在哪里都吃香,不缺女孩子给他送东西,但他从来不会接受,简单来说,他不搞暧昧。
他一直秉承一个原则,既然不喜欢就不要给任何希望。
在他的观点,无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收了人家的东西,那么一定会引起一些没必要的误会,浪费别人的时间和感情,所以无论怎么样,他从来不接受别的女孩子给他送东西,有意也好无意也罢,一概不接受。
他从初中开始就这样,谢绝一切女孩送的东西,更不会像别的男孩一样分给别人,或者拿着女孩的心意去炫耀。
当面谢绝就是断开一切误会的最好解决方法。
在很多人看来,这很绝情很无礼,但林清文不这么觉得,她反倒认为这恰恰说明了林亦时是个很有教养很有礼貌的人,同时也是很有担当责任的人。
“车敏敏呢?我跟车敏敏也挺熟的,说不好是她和杨裴一块送的呢?” 林亦时问。
林清文抿了口水,淡声道:“车敏敏可没周书烟这么有情趣。”
他开玩笑:“你这可就有点偏心了啊林老师,就这么喜欢周书烟啊?”
她当然不是偏心,只是她从高中看着她们俩一直到现在,她们什么样子的人,林清文一清二楚。
不过她还是故意设了个话:“当然喜欢啊,怎么?你不喜欢?”
林亦时眼神一动,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喜欢啊。”
说完了也没觉得不好意思什么的,他唇角弯弯,直视着林清文的眼睛,那坦荡的眼神就像今晚的月亮,纯粹极了,清澈极了,令人心动也令人信服。
林清文:“有多喜欢?”
林亦时:“很喜欢。”
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的那种喜欢。
第一次为一个人心动的那种喜欢。
第一次因为一个人情绪波动的那种喜欢。
第一次想和一个确定的人永远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阿时。” 林清文叫了他一声。
“嗯?”
“你觉得周书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想了想,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想到她在学校抓人抽烟,想到她对着泼妇破口大骂,想着她送他花,想着两人相处的种种。
林亦时:“清醒,聪明,幽默,优秀看着清冷随性但内心柔软敏感,有时候也挺复杂的.......乐观中参杂着悲观,理性中透着感性,成熟中带着些许童真。”
林清文听着他的话,看他微微发红的耳朵,低沉又确定的声音,她发自内心笑出来,眼睛和唇角都是弯着的,看着很欣慰。
周书烟是个很复杂的人,经历过的事情多了,心思自然就不那么容易被猜透,可林亦时很了解她。
“诶对了,” 她问林亦时:“你知道周书烟哪所大学毕业嘛?”
林亦时:“本科清南大学,研究生南京师范大学。”
林清文哟一声:“你打探得挺清楚嘛。”
他笑笑:“那必须。”
林清文:“不觉得奇怪吗?那么高的学历为什么会回到咱南城教高中。”
在那个时候,周书烟的学历可以算得上非常牛逼的了,本科是重点一本,研究生是国内四大师范大学之一,就算是放到现在毕业,那也是求职中的佼佼者,南城虽然这几年发展不错,但比起一二线城市无论是在发展前景还是资源都存在很大差距。
她又叹了口气:“两三年了,这是她第一次去上海。”
林亦时愣了愣,眼里浮现上说不清的情绪,吸了口气,随后抬眼看向林清文,说:“清姐,您想说什么?”
“她25岁研究生毕业那年,在上海一所不错的大学里当老师的,那时候她还打算用学校里的资源去国外读博士的。”
林亦时一听下意识皱眉,问:“那.....那她怎么回来了?”
他听见林清文叹了口气,说:“那年她在上海出了点事儿。”
她进学校任教第一个月,正好碰上次年一月份有一个国家级的青年教师竞赛,但是这个比赛需要层层选拔,现实校里选拔,省里比赛,最后才是去北京参加国家级比赛当时报名参加的有五六位青年教师,周书烟是最年纪最小的,别的老师都是教了两三年的了,一些有经验的老师就会劝她说她资历浅,可以过一两年再报名参加。
可她不这么觉得,她说就是因为我资历浅我才参加的,我这不是想积攒经验吗?再说了,比赛看的是实力,不是你任教时长。
那段时间,她很用心准备资料,背课题,写教案,下课了也不回寝室,找了空教室就开始模拟课堂,在图书馆里和学生一块学习,努力程度不亚于考研那会儿。
半个月的的理论考试,周书烟获得了第一名,其实那时候她信心很大,对明天的课堂展示充满信心,不出意料,周书烟的课堂展示没出任何差错,台风特别成熟,节奏紧凑,表达清晰,互动也有,完完全全不像一个刚任教的新老师。
可最后的结果去令人大吃一惊,哦不,准确来说,是令周书烟大吃一惊。
她的面试竟然排到了第四名,也就是说倒数第二,而第一名竟然是一个连续说错两次概念的老师,她看过其他人的课堂展示,就算她可以不是第一,那也不应该排在倒数第二,而第一名更不应该是那位老师。
后来她才知道,那位老师是政治研讨组组长的女儿,但周书烟只是来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市,而她面试的分数之所以那么低,是因为她笔试太高了,得把她的总体分数给压下来,那位组长的女儿才有机会出线。
她忍着气敲了主任办公室的门,最后满脸失望出来,两天后,她写了篇文章发在社交软件,引起了社会上很大的轰动和关注,可最后还是被学校压下来了,校方还对她进行冷处理,甚至打算停了她的课,她还收到一大波水军的恶意冲击,说她不懂规则,明明可以第二年从参加非要今年,说她为了局局比赛白费自己在高校发展的前途之类的话。
那时候还没有小镇做题家这个词,只觉得我去尼玛了比的前途。
周书烟回复了网友的评论。
我认为的前途,是我努力读了21年书,经历了从小学到中学到大学再到研究生的21年学习生涯后,来到我喜欢的城市做一份我喜欢的职业,受到这个社会应该给予我的平等待遇,而不是在某一次比赛中输给一个连概念都能记错的政治组领导女儿。
我认为的前途是,我敢于说出我受到的不平等待遇,说出我因为家庭背景受到的歧视,并且这件事能被重视被妥善处理,而不是被键盘侠和资本方指责年轻气盛,意气用事,我认为的前途更不会是一次又一次忍气吞声,接受那种毫无理喻的所谓的“社会规则。”
这段评论说出了很多没有背景读书人的心声,被不少学生博主引用,在网络上广为流传,就算现在去搜一下也还是能搜到的。
没过多久,周书烟向学校递交了辞呈,毅然决然离开上海,回了南城。一些键盘侠不知从那里得知周书烟离开上海,又是一顿恶评狂喷扫射,她也是个硬骨头,偏不注销账号不关评论也不反驳,就让那群人骂,随便他们怎么说,累了自然就散了。
林清文吸了吸鼻子,声音带了点哽咽:“可我知道这孩子苦啊,这件事她谁都没说,她爸妈她弟全都不知道,就连我都是在网上看到后才知道的,我立马给她打了电话,她什么都没说,就问了句七中还缺老师吗?说完立马就哭了,哭到整个人都崩溃了,哭到一句话都没说出来,你知道我当时多想飞过去抱她安慰她吗?我看到她的时候几乎要认不出来了,整个人瘦得不成样,一点精神头都没有,比走了一场鬼门关还吓人。我知道的,她不想回来的,但是她已经触犯到校方的利益,她没办法再在上海待下去了,就算是换学校也没有办法,上海,一个人才遍地的地方,人家是不会要所谓的”不懂规则”的人。”
“她回来之后立马入职七中,熬了两个夜把课件做好,周一直接上课,其实她可以不用这样着急的,但她不愿意,她不想歇着也不想影响学生的课程。当时我还担心她上不来,毕竟大学上课和高中完全不一样,加上她当时心态不好,看着挺让人担心的。”
“我听完她上的第一节课,那个状态完完全全不像个新老师你知道吗?当时我心里只有两个想法。第一个,我很高兴,我们七中终于来了个年轻骨干,第二个,我很遗憾,以周书烟的实力不应该只呆这里的。”
林亦时一直蹲在地上听完所有事情,好一会儿都没缓过来,想要说话却发现喉咙已经酸得不成样,扶着吊床的杆子慢慢起身,脚底有些发麻,他抵着地板松了松脚,抿着唇,声音哑得厉害:“她很厉害,一直都是。”
林清文:“周书烟不容易,这么多年了,她是你我见过最努力也是最优秀的孩子,她身上那股向上走的狠劲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林亦时垂了垂眼眸,看着地上的落叶,让人看不太清情绪,林清文听见他低声说了句:“我知道。”
林清文看他有点不太一样,挑挑眉,假意推了推他的肩,说:“我跟你说这些可不是为了打击你的信心啊。”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你就知道?”
他一晃从椅子上站起来,拿走桌子上的手机,对她说:“清姐,蜂蜜水不够你叫江历那小子给您到,想回去了叫杨裴送您回去,我先上楼了。”
说完一溜烟跑上楼,那着急样像是生怕错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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