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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烟火
天犹如加码的冰箱,一直降温中。还时不时地飘雪,鹅毛般轻飘飘的、盐粒般摔打的、小风嗖嗖时如薄刃片过痛得无措,狂风肆虐时卷着雪霰硬生生砸下来,一切裸露的部位立马僵硬麻木,任你壮如牛也承受不住。
故腊月伊始,白行简养了二十多年的“冻疮”复发,两只手背高高隆起,撑得皮肤薄如锡箔,纤细的手指粗得连纹路都平整了,整只手红彤彤的如煮熟的虾壳,不要说拿笔,连屈伸骨节都疼得冷汗涟涟。这都是小时候家境艰难,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硬生生冻成这样,每到冬天再怎么保养都要犯,只是轻重不一罢了。
后教学楼虽较前楼盖得晚许多,可保暖效果远不如前楼,老师从不敢脱羽绒服,学生倒是火力旺,竟有几个小伙子脱棉服上课,但最多也就坚持一节课。
有热水袋的,有腰系暖宝的,白行简抱着一个较大的矿泉水瓶,这还是从守门老翁那要来的,虽被烫瘪几处,但效果不差,很是暖和。
九月份,后楼刚进行了整修,历时一个多月呢。外墙刨掉旧笨板,再粘上新保温板,白行简特意量过,足有四指厚,定然不透一丝凉气。室内粉刷墙壁,蓝白相间,透着清爽洁净,阶梯也铺上胶垫,踩上去有点软有点滑。也许觉得单调吧,玉白的墙壁上又布置了许多名人先贤的名言和画像,连楼梯旁墙壁上也挂着印有社会主义价值观之类教诲的条幅,颇有焕然一新的眼缘。
室内锈迹斑斑的暖气片及输送的钢管都换成轻便的最新产品,美观实用。这几十万的花销确值。
可不知怎的这温度却没上来,依旧如冷库般,许是西伯利亚的寒潮太甚,许是东阳供暖水温太低,许是岁数大不经冻……总之这个冬天煞气太重,这偌大的高楼被它冻得四面透风,只盼早点放寒假,娲居被窝,恨不能自已也成棉絮,满载阳光的余温。
这段日子,白行简搬了自己的一应家什常驻班级,无他,温度高尔。正因如此,大家上课的热情陡增,似乎班级温度与办公室相比的确差上几度。
王婷和姜铭宇找到了新乐子,“喂,尹伯然,你看李涵冻得嘴唇都紫了……”尹伯然拄着椅背睨视。
“给……”他蹭到喷嚏连天的李涵边上,脱下棉服递上,看李涵不动,直接给披上,火烧屁股般走开。
下节课,丁雨竹:伯然,我冷?
又下节课,王婷:伯然,我冷?
……
尹伯然的棉服予取予求,大家亲切称之“暖男”“暖心宝宝”。
有的是真需要,有的拿去盖腿,有的拿来折叠后当抱枕……不论何种,来者不拒。
后来,这小子干脆穿来两件棉服,一件专门服务大众,有牙酸的:“这小子与……处对象,朝三暮四,不要脸的陈世美。”尹伯然自得其乐,不以为意。
传到赵安然的耳朵里,上课之余言:“别羡慕嫉妒恨,人家尹伯然助人为乐,你不学习也就罢了,还泼脏水,难道他能与全班女同学处对象吗?荒谬!”赵安然冷脸环视。
“老师,他真处对象了,还给我们发糖了呢?”这王婷活脱一二货。
王婷被赵安然审视得浑身不自在,为了证明自己的说辞,只好捉死地说:“哪,就是李涵。”还不知死活地回头,与李涵的眼神擦出几道骇人的光芒。
惊讶?愤怒?淡静?赵安然的脸上五颜六色、精彩纷呈,如打翻颜料盒子,流淌融合成酱色汁液。脸沉得能拧出水来。
寂静,呼吸声、心跳声清晰可闻。赵安然在讲桌上转了N个圈,终于静下心,清清喉咙:“那个,就你们这年龄段也叫处对象?什么是处对象?那得以结婚为目的。你们是么?”
“不是!”有几个素来调皮捣蛋的接话。
赵安然板起一幅长辈的说教面孔,颇有点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嗯,充其量是彼此有好感罢了,这年龄段正常。……只要不耽误学习,立于阳光下光明正大……”这一波神操作众人始料不及,大嘴巴的王婷顿觉脸烧得慌,偷鸡不能蚀把米。
这不是放任纵容吗?语文老师何时这么好说话了。白行简对这歪理邪说嗤之以鼻,都把我的学生教坏了,不行,自己得找个时间训话,对象是不能处的,否则杀无赦。
白行简绝没想到,正是她劈头盖脸的指桑骂槐,差点导致一起自杀案,而事实证明赵安然的歪理邪说还成就了李涵的重高,尹伯然的普高,果然恋爱也能成为前进的最大动力。
唉,谁年轻时没有欣赏暗恋的人呢?初中时那个高挑腼腆的男生,举手投足都那么赏心悦目,一起学习,一起参加奥数选拔赛……只可惜除了怦然心动,追逐的目光,心中的那只小兔子终是没蹦出来,连手都没牵过的初恋。
那种单纯的欣赏敬仰如高山流水,山谷清响,不容亵渎。
后来,时间的齿轮锈迹斑斑,许许多多的人出现在自已的生活中,却再也没遇到那个令人窒息、羞涩、渴望、心颤的人,那段清甜淡雅的时光复制不来,寻寻觅觅中终被尘俗羁绊,来路不见旧影,前路幽惶。
再见少男少女朦胧甜美的爱意,那种圣洁的情感,菡萏含苞,不必以恶意揣度,不必箍上道德枷锁,呵护那颗混沌初萌的种子,泽雨露沐阳光,善加引导。何必非要摧残,又不是你死我活的斗争,斩草除根的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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