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变成芭比小人后

　　冷杉和焚香的气味混合在一起，让他恍惚间陷入了一片幽深的森林里。清冷的尖锐的气息扑面而来，过了会，潮气四起，又晃晃悠悠地冒了点轻柔的焚香的味道。

　　来源于季雪泽湿且暖的掌心。

　　阮萌“嗯”了一声，闭上眼，他感到自己的睫毛尖端似乎在季雪泽的手心里扫了一下。

　　季雪泽应该感觉到了。
　　片刻后，他贴在他脸侧的手指动了一下，然后慢慢地移开了捂着他眼睛的手。

　　阮萌闭着眼，隔着眼皮，感到他面前的光影摇晃，听到布料摩擦发出细碎的声音。

　　“好了。”
　　声音是从他身后传来的，阮萌睁开眼。

　　季雪泽侧身站在他自己的书桌前，身上歪歪斜斜地套了他的睡衣，扣子还扣反了一粒。他举着自己的手机在发消息，见阮萌转过来，掀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挪开眼，没讲话。

　　阮萌：“变回来了。”
　　季雪泽“嗯”了一声，收起手机，脸上依旧是没什么表情。

　　缩小版的季雪泽的表情要丰富很多，他的话也会多很多，甚至还会……跟缩小版的季雪泽呆久了，阮萌都有点忘记了季雪泽原来的样子了。

　　季雪泽本来就是没那么多话的，更不会说那些话。现在这个他才是真实的他，才像那个这么久以来他认知里的季雪泽。

　　阮萌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一下，感觉他心里猛然间涌上一种说不出的滋味，缠绕着他。说不上失落，只是有点不太习惯。

　　他吁出一口气，把这些念头都抛到脑后，转身拿起他刚才拿回来的快递，递给季雪泽。

　　这些快递都是季雪泽的，他今天只是去跑一趟腿，把这些快递都扛回宿舍。

　　季雪泽却没接，只在那一堆快递里挑走了一个最小的盒子：“其他都是给你的。”

　　“给我的？”阮萌疑惑。
　　他看了一眼那一堆快递，少说有九件十件的。

　　“嗯。”
　　季雪泽开了那个小盒子，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塑料袋。

　　阮萌下意识问道：“是什么东西？”
　　“你说这个？”季雪泽抬起眼，拎高他刚拿出来的塑料袋。他瞥了眼袋子里装的东西——花花绿绿的，他撇了撇嘴，颇有些嫌弃的样子：“衣服啊。”

　　“不是，”阮萌摆手，指了一下旁边的那一堆快递，“我是说那些。”
　　“我忘了。”

　　阮萌：……
　　你买的东西你都不记得是什么？

　　不过这在季雪泽看来显然不是什么问题。他随手把那个装着小衣服的袋子放在桌面上，拉开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下巴一扬。

　　“你拆了不就知道了么。”

　　阮萌皱眉，抗拒道：“不要。”
　　他不习惯和别人走得太近，和人往来需要耗费精力，接受别人的好意总是伴随着会发展更深的羁绊的可能性。

　　羁绊意味着，麻烦和人情。
　　他不喜欢。

　　季雪泽定定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放下手机捞过快递，低头慢条斯理地拆快递。
　　一件件物件从瓦楞纸盒里被剥出来，堆在了一起。
　　一水的精美包装，包装袋上晃眼的名牌LOGO和经典的花纹，全是X家的东西。

　　还没完。

　　他拆完手头最后一个快递，从里边拿出个近期测评博主大赞特赞的手机，据说屏幕是用了最先进的科技，轻易摔不坏。阮萌眼尖看到贴在上面的标签，pro版的，512G。
　　季雪泽把这些东西归拢到一起，一言不发地越过阮萌，全部放到了他桌子上。

　　“……我真不要。”阮萌执拗地重复道。

　　季雪泽眉目一沉，有些不悦。他眉目深重，平日里不笑时都看起来不好惹，此刻更是冷峻。
　　过了会，他“啧”了一声，转过身去整理他书桌上零散的物件，甚至撕了一张湿纸巾去擦拭落在上面的灰。

　　“不要你就丢掉好了。”
　　“我送别人东西从来不拿回来。”

　　阮萌：……
　　他放弃和这家伙沟通了。
　　于是他一声不吭地把东西搬回季雪泽身旁，拿了纸巾和手机，转身准备去卫生间。

　　季雪泽愣了一下，然后把他手里的湿纸巾猛地摔进垃圾桶里。

　　“阮萌！”他冲着阮萌喊。
　　阮萌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季雪泽跟在他身后，想去拉阮萌。
　　然而，下一秒，浴室门“砰”地一下关上，险些砸到他的鼻尖。

　　就差一点点，就砸到他鼻尖了。
　　季雪泽的手握了起来，又松开，燥气一直往上窜，他气急拍门：“你有本事拒绝我，倒是有本事开门啊！”

　　任那门“砰砰”响了两下之后，阮萌才慢吞吞开口道。
　　“我内急，不关门不好吧。”

　　他听到季雪泽又拍了门一下，然后就没动静了。

　　阮萌也没在意，他坐在马桶上用app背单词，正背到一个很长的单词，他记了好几遍也没有拼对。

　　烦躁的情绪又升了起来。
　　怎么能背不好呢。
　　他盯着那一长串英文字母，手指戳一下那个词，正巧戳到他手机屏幕裂开的那条缝，手机屏幕上多彩的光点四逸。

　　阮萌立刻收了手，他差点忘了自己的手机屏幕裂了，要小心点用。

　　手机……他突然想到刚才季雪泽递给他的那个手机，说是给他的礼物。

　　阮萌若有所思地放下手机。
　　一件模糊的小事隐约浮现在他脑海里。

　　是前些日子的事儿了，季雪泽刚变小，他们因为季雪泽和助教说了小组内部的纷争而吵了一架。那晚他收到了助教的回信，满心茫然，拿着手机给季雪泽看助教的信息。

　　季雪泽凑过来看消息，然后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手机屏幕裂了，不修修吗？”他回答说，没有这个打算。

　　所以，季雪泽才会送他那个手机的吗？

　　他是什么反应？
　　——“给我的？”
　　——“不要。”
　　——“……我不要。”

　　一片心意被人弃之如履。
　　阮萌捏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

　　他耳边仿佛被另一个尖锐的声音刺穿。
　　“没有我们，你早被冻死了。”
　　“我们供你吃供你穿，让你接受良好的教育。”
　　“可你这个人从来就不记得我们半点好，真是……小白眼狼。”

　　阮萌回想了一下他刚才对季雪泽的态度，确实担得起小白眼狼这个评价。
　　他们是说对了。

　　阮萌扯了扯嘴角，他收拾好自己，站在原地做了一下心理建设，才垂着头慢吞吞拉开门。

　　门扉慢慢转开。
　　在下一瞬，阮萌低垂的视线凝在地面上，他往外迈的脚也顿时停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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