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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难谒
菱婵一回瞬,对上王敕焦急的神情,登极眼泪就掉了下来。
王敕一进屋子,便看见菱婵持剑想要自刎,情急之下抽出腰间的佩剑,用力去挡,才使双剑相触弹开菱婵手中的剑。
他的神情也逐渐由焦急转化为微怒,脸色薄红的对着菱蝉质问道:“阿嫂,你这是在做什么!”
菱蝉见是他到来,定下心,身子松懈下来。沉乏之感顿时袭来,她垂下眼眸指尖抚着心口,手肘抵着供台,退了一步缓缓镇定。
王敕见菱蝉不答,无端端气急攻心,一口浊气未出,他转过头移开目光,又对着一旁手足无措的刘子渊怒不可遏的狠厉道:“还有你!你是个什么东西!”
他定晴一看,看清楚了刘子渊的面容,顿时咬着牙道:“原是你啊!”
那日在罗馆,王敕便见过刘子渊,刘子渊坐在许君候旁边,也是身边环着个脂粉女在喝酒玩乐的纨绔。
一想到,就是面前这么个东西差点亵渎了自己的阿嫂,他更是气急,挑起手中的剑朝刘子渊刺去,
此刻间,刘子渊见王敕神情怒形于色,平日里冷峻的面容微微扭曲,眉目间戾气横生。
那双溢满暴戾恣睢的眼眸朝他直视过来时,使得刘子渊无端端的打寒颤。
神情一呆愣,手脚顿时疲软,身形往后瘫去,于是被王敕一剑扎入,正中胸口复而又拔了出来,顿时血流不止。
一瞬间,刘子渊痛的反应不及,他呆愣一刻,随即伸出手去抚摸那血肉模糊伤口,看见满手的鲜血,顿时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
王敕冷笑一声,喝道:“你也有脸配喊!”
他素来心狠手辣,又抬起手中的佩剑还要刺过去,菱婵瞳孔一震,见他还要再刺开口忙制止。
“申君,够了!”
王敕一愣,不知菱婵为何阻拦他。
菱蝉稳了稳身形,心悸之余胸口依旧微微气喘,垂眸道:“申君,他是享有封地的贵族,我们若是私下处置了他,陛下绝对不会轻饶你的。”
王敕明白过来菱婵是担心他,遂略微宽了心,但他心中仍是不忿,觉得反正身处这间隔室,便是私下杀了刘子渊,也没人知道。但他也不好叫菱婵知晓他此刻的念头。
便敛了敛眉,点点头收起剑来。
菱蝉见状,支起手臂直起身来,目光又恢复以往的平静。她踱步来到王敕面前,揽着袖子对着刘子渊,离这令她厌恶的浪荡之人稍稍远些。
随即出声道:“叶阳君,你听清楚。菱婵此生不会再二嫁。”
“你今日胁迫出格之举,已经叫菱蝉看清楚你是怎样的一个人!请你收敛你的那些肮脏龌龊的心思。莫要再出现在我眼前!叫人厌恶!”
她声音轻柔,却掷地有声。眼神虽清澈但蕴含的目光却坚毅不拔,叫王敕不由看呆了一刻,随即别开眼规避视线。
而刘子渊卧在地上捂着伤口,闻言面容更是卑愤,腌臜的行径被人撞破制止,叫他在才俊脱拨的王敕面前更是显得自惭形秽无地自容。
方才,他早在菱婵意欲自刎的时候就死了心。
他爱慕菱蝉,鬼迷心窍才想要行窃玉偷香之事,却不忍逼她致死,他恨,为什么如此刚烈的女子居然如此深爱薛俭。一个死人。
半晌,他躺在血泊里悲凉的笑着,“夫人的心意,子渊知道了,子渊发誓日后绝不再纠缠夫人。”
而后挣扎着起身想要去触摸菱蝉的脚,菱蝉见状微微慌乱了下,又退了一步靠王敕稍微近些,以图安稳。
王敕见她神情慌张,忙站到她人前,冷冷的盯着刘子渊。
这番举动叫刘子渊更是伤心断肠,往后跌去蜷缩在地上,眼中闪着泪光,卑微的朝菱蝉作辑道:“夫人别怕,子渊是真心忏悔,不求别的,只求夫人忘记今日一切,莫要厌我。”
王敕冷眼旁观这一切,只觉得刘子渊卑微像条狗一样令人恶心,无一点男人气概。
而一旁的菱蝉却无视刘子渊的目光和这一番话,只朝王敕微微低头道:“劳烦申君,帮我一起送他出去。”
王敕闻言,随即点头应了下来,他弯下身踹了刘子渊一脚冷酷无情的斥道:“自己起来。”
刘子渊见菱蝉视他如无物,更是心碎,艰难的捂着伤口,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来。
见他踌躇不前,意欲再多看菱蝉几眼。
冷笑一声,王敕便拿剑柄捅了一下他的后背:“没腿吗?自己滚出去啊。”
自己身受重伤之下,菱蝉依旧不为所动的神情,更是刺痛了刘子渊的心,他垂下眼,带着伤痛苦的伸手揭开帘子,蹒跚的出了隔间。
见他仍是如此自作多情,王俭嫌恶的敛了敛眼,他跟着刘子渊身影后面刚要离去。却瞥见菱蝉脖颈上那一道殷红的血痕,不由关心的问了一句。
“阿嫂,你脖子上的伤。”
菱蝉细眉一蹙,手指一捻脖颈,指尖沾上一抹鲜红色。
她看了一眼随即道:“没事,只是小伤。”
王敕见状不由好心道:“阿嫂,我先帮你处理伤口吧。”
菱蝉思量一刻,抬起眼道:“先把他送出去吧。不然叫人看见他在府邸里受这般重的伤,终究是个麻烦。”
王敕对上她的目光却道:“高阳君在,我叫他来领。你在房中等我一下。”说完,还不等菱蝉回复,他随即转身揭开帘子离去。
待他二人走后,菱蝉才缓和了紧绷的心情,微微松了口气。
内室的烛火照耀下,她姣好的细眉凝在一起,平日里温柔的双瞳尽数皆是悲哀,看到地面散落的那柄九璎宝剑后。
她撑着身子,走了几步捡起地上的宝剑,跪下身来抚摸着剑锋,银色的剑刃上倒映着那双含情哀伤的双眸,悲从中来,不由细细垂泪。
“阿嫂。”身后王敕的声音传来。
“申君。”菱婵忙拭去脸上的泪,装作无事直起身低下头朝他问了一句好,随即又背过身去,掩盖住微红的眼眶,拿着剑将剑锋缓缓插入一旁剑托上的剑鞘里。
“这么快啊。”她装作随意的问了一句。
“嗯。”王敕闷闷的应了一声,踱了几步来到菱婵身边。看着她温柔道:“我替你处理伤口吧。”
闻言,菱蝉压抑着情绪,脸上又挂着平日里那副淡漠的笑意道:“多谢申君,不用了,我房里还有些石灰散,抹上止血就是了。”
“阿嫂,”见她浑不在意,王敕从怀中掏出一瓶膏药递给她,敛着眉低声道:“这是去腐消肌的好药,我在西北那边经常用的,一用就能止血且不会留疤。你莫要用石灰散了,会留疤的。”
菱蝉闻言神色一顿,接过来心下十分感动,不由柔声道:“谢谢你,申君,今日若不是你及时赶到。”
王敕闻言一愣,随即神情冷峻的说:“若不是我,阿嫂是不是想去九冥之下陪小舅舅了。”
被小辈教训,菱蝉也觉得有些尴尬,她低下眼淡淡一笑。
“只不过是,当时一时想差了。”
“仔细想来,幸好有你。实在是多谢。”
“阿嫂不必客气。”见她神情微微窘迫,王敕不由眉间有些淡淡笑意袭来,随即又敛下神情,嫌恶道“不过今日情况确实是十分危机,这世上居然还有如此卑鄙无耻、放荡、恶心之徒。”
菱蝉细眉微颦,眼波烁动。握住药瓶的指尖微微握紧。
“也怪我,竟然没留意看,宴上竟有这般猥/亵之人尾随,还让他跟了过来。”
王敕笑了一声道:“如何怪的了阿嫂呢?心思恶心阴邪的人无论你怎么千防万防,他总会找到机会,钻到空子。”
“申君。”菱蝉听他这一番话,眉眼渐渐舒展开来,又道:“今日之事劳烦申君,莫要告知阿姐,省的她担心。”
今日之事,事态危急,她差一点就要自寻短见,叫巴陵公主知道了,准会心生担忧。她不忍叫阿姐挂怀多念,想想还是不必叫她知道为好。
“王敕自当谨记便是。”王敕一听随即应承下来。
“对了,申君。”菱蝉轻轻含蓄一笑,随即抬眉又问道:“今日你是如何得知我出事的?”
王敕闻言一愣。
他是怎么知道的。
说起来,这麻烦还是他惹来的。
菱蝉离去后,宴至兴浓。
看着人来人往,他便请高阳君在回廊密谋闲谈,本来在商议门客、客卿的事宜,聊到后来高阳君竟然对他说,此次来贺寿,不仅仅是与他有事相商,还是替人说媒来的,王敕一愣,便以为高阳君是替旁人与他说媒。
没想到,高阳君居然开口笑道:“我是替一痴情郎来说媒,他对你府中那位寡居的女眷痴情一片,如今不弃她是寡妇之身,愿以正室之礼聘她作妇。”
王敕一怔,拧着眉道:“殿下说的莫不是?”
高阳君又笑:“便是你那位寡居的舅母,她这般年岁,若是就一直这样寡居,岂不蹉跎岁月。”
“如今托我说和的那位郎君享有封地,食禄,又家世渊博,奴仆成群,长相也不错,可他还十分痴情,单单钟情你那舅母一个人,这样好的缘分莫错过了,若成了,对你舅母来说岂不是一道不错的姻缘。”
他话里话外,意思是对方条件十分优渥,菱蝉算高攀了,应该早早答应才是。
王敕一听,却心中不由怒道,他好大的脸,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求娶!
他忍了半晌,低头直接替菱蝉拒绝道:“不知是何人求亲。不过不论是谁,皆是可惜了。我那舅母最是坚贞本分,她曾说即便是孤寒饿死,也绝无二嫁之心。”
高阳君一愣,没想到王敕会拒绝,猝不及防道:“如此那也是可惜,风华正茂的年纪便要一个人守一辈子,不过你若有空还是帮他问问。”
“好。”王敕面上答应,心中冷哼道,问个狗屁。
高阳君见他答应又道:“说起来,那人今日也随我一同前来赴宴,只不过方才在席间没有看见他的身影,不然可以引荐给你认识。”
王敕闻言一怔,上前一步举袖抬手问道:“殿下是说,那郎君今日跟着殿下前来?”
“是的。”高阳君爽朗一笑,拍了拍王敕的肩膀,“若你那舅母想通了,也可安排两个人见见。”
王敕耐着性子忍住不把他的手给抖掉,只拧着眉道:“殿下,我复而想起席上,忘把礼物转交给母亲,容敕先离去。将礼物转交给母亲。”
“去吧。”高阳君不疑有他,抿着唇点点头笑。
王敕遂转身离去,他心思缜密,如今知道了那爱慕菱蝉的郎君在宴,又不在席上,拧着眉只觉得哪里不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走了几步便想着还是去菱蝉房中一探问安为好。
知菱蝉住的是西厢,他便步履匆匆的往西厢赶去。
一入庭门,却见菱蝉的卧房大门敞开,随即他便有些心焦,眉头紧蹙的朝里头走去。
他先是问了一声,却见无人应答,便大的胆子迈进房门,却见菱蝉的鹅黄色的外衫挂在木施上,榻上却没有人,且被褥凌乱。
他顷刻间忐忑不安,再走近一瞧,便看见地上丢着一只沾血的玉簪。
心一慌,他忙低头捡起玉簪查看,却听见不远处有菱蝉的声音传来。
闻得一声“你若在上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瞳孔骤缩,慌揭开帘子闪身进来内室,入目便是菱蝉持剑欲自刎的场景。
他心猛地一颤,立刻拔出腰间佩剑,持剑相拨,转而将那把剑震到了地上。
然后才有了眼前一幕。
思及,他也有些歉意。
若不是他有心结交高阳君,高阳君也不会来到府邸内,更不会将那刘子渊带来,亦不会置菱蝉于险境。
菱蝉见他神色怔愣不答,便不欲再问,只偏着头出声又道了一句。“申君?”
“阿嫂。”王敕回过神,忙低下头收敛神情。
菱蝉微微一笑道:“申君,若是方便,我想要先行上药。”
王敕这才反应过来,遂朝菱蝉作辑,说自己马上离去。
待他离去后,菱蝉看了看四周,不由摸着自己的脖颈,手指拈了拈血痕,随即叹了一声。
而王敕那边,心底竟也说不出的难受,之前他将刘子渊交给高阳君处置,高阳君大怒,在他面前痛斥刘子渊,只说自己识人不清,竟然看不出刘子渊是这般好/色浪荡之徒。
王敕不知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只拧着眉让他把刘子渊带回去,别再出现在自己眼前,高阳君随即应允。
而后离开菱蝉卧房后,他也没再到席上,只一个人回了东厢。
躺在榻上,有些头痛,便阖上眼睛细思。
今日种种让他有些明白,自己恐怕是对菱蝉上了心,不由心生懊恼。手握拳重重的垂了一下木榻,自己怎么就对菱蝉上了心。
毕竟名义上她还是自己的舅母。
仔细想来,许是因为鲜少接触女子,才一直念念不忘,西北民风彪悍,街边的女郎向来豪迈,若有爱慕之人就会直接拦于马下,大声说之。
他生的俊朗,飞来桃花也是尤其多,西北的女子因为风沙迷面,太阳毒烈,生的多是皮肤黝黑,性格又三大五粗常来示爱,他总是不堪其扰,苦不堪言,时间久了,便避的远远的。
老师又十分看重他,授课时便经常告诫让他休逞少年狂荡,莫贪花酒便宜。
他耳听命授,所以在罗馆才这么厌恶那里的一切。
以至于他长这么大还没怎么接触过女子,所以菱婵这类温柔如水的女子他从未见过。
他对这位阿嫂,总有一股微妙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如今想来便是好感罢。
他还年轻,如今一时陷入情障,也不知如何是好,只从怀中掏出菱蝉做的佩帏,指尖拈着挂绳,悬于面上,另一只手摩挲这上面绣的八个字。
出幽升高,大展经纶
如今倒也不觉得俗气了,只觉得这字十分熨帖合心意。
总该是心里多少记挂他,才会给他绣的吧。
也不知道伤口疼不疼,给她的膏药是极好的,定要记得涂。
他想着想着眉宇不觉舒展,唇边不觉不由上扬。心里泛起淡淡的甜,随即抓起佩帏轻嗅一口,又闭上眼,将佩帏置于眼窝上。
复而又想起菱蝉是自己的阿嫂,不由心下烦愁。
嘴角的笑意也渐渐消散。
只妒恨道,她当初怎么就嫁给了薛俭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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