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头凤

　　24.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近日唐婉都卧病在床，好生将养着。倒也并非被眼前困境打倒，只是想到此前在陆母面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因为这一场闹剧付之东流，今后她在陆府之中的处境只会更难，就心烦意乱。她和陆游当时都太激动了，若是先请个郎中确定下来之后再去告知陆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但这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擦干眼泪之后，还是要面对现实。

　　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放到现代都会被诟病，又遑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古代社会。若是一直都怀不上，那就只能让陆游纳妾，可她真能那么大度，和别的女人共享一个男人吗？绝无可能。若是那般委曲求全，卑微度日，即便把丈夫拱手相让还要强颜欢笑，她做不到，也绝不会因为眼前的困难就改变自己。当前最为重要的，还是要摸清陆游的态度，若是他不介意子嗣之事，那便好说。若是他介意，那她就去好好调理身体，体寒只是不易受孕，也不是绝无可能。何况她记得陆游在历史上应当是有儿子的。唐婉这样一想，心里略略安定了些。

　　“小蝶，你去把少爷请来，我有话要对他说。”唐婉自那日之后，几乎是不发一言。陆游虽有心安慰，但害怕触及她伤心之处，因而这几日除却平日里交流，也不敢与她说太多，只私下教人去寻调理妇人身体的偏方，等她愿意说话，再慢慢开导。

　　陆游过来之后，见她坐在床榻之上，长发乖顺地垂在脑后，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又清减了几分，整个人看起来病恹恹的，心中一痛，“今日身体怎么样？可还好吗？”

　　唐婉也不看他，答非所问道，“若是我一直怀不上孩子，你会纳妾么？”

　　陆游一惊，急促道，“当然不会。我的心意，你怎会不知？哪怕旁的女子再好，我心中也只有你一人。”

　　唐婉抬起脸看他，眼神中充满了无助，“就算你不在意子嗣，你母亲呢？还有那日在这里的下人，我若是一直未有所出，只怕这越州城内，我无子善妒的名声就要传出去了。”

　　陆游嘴唇微颤，纵然心中知道她说的是实情，嘴上也不愿意承认她说的话，无奈道，“你现在别想那么多，好好把身体养好。这些事，我们总会有办法的。”

　　唐婉含泪轻笑，执拗地望着他，“陆郎，”她拿手擦掉脸上的泪痕，“夫君，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说过，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我不愿让你为难，你若是还在意我们之间的情分，你就告诉我一句准话，你还愿意同我白头偕老吗？”

　　陆游见她难过，心中有如刀绞。这些天，不只是唐婉伤心难过，他心中亦是失望失落。陆母先前就对唐婉有百般意见，那日之后更是变本加厉。他一面要安慰失意的唐婉，一面还要面对陆母的压力，也是紧紧绷着一根弦，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段濒临破裂的婆媳关系。

　　陆游紧紧地把唐婉拥入怀中，“我当然愿意。婉儿是我的至宝，任何人和事，都不能分开我们。我已经让人去寻调理的方子。你年龄尚小，我又功业未立，暂时不要孩子也好。母亲那边，我亲自去说，你若是不舒服，少见她就是了。至于你担心的，悠悠众口，我们想堵是堵不住的，过好自己，不要在意闲人之语。”

　　唐婉心中稍稍安定，“你放心，我只是在意你的想法。你我夫妻，若是彼此猜忌，心有龃龉，那才叫可怕。”

　　陆游轻轻拍她后背，贴着她泪痕未干的脸颊，“我们一起想办法。有为夫在，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有陆游的话在，唐婉终究是安定了许多，但她也不会真的把那一刻所说的话当成永久的承诺。她私底下也寻了许多偏方子调理身体。陆游顶住了来自陆母和外界的压力，她自然也不能一味伤心。不管行不行，总要试一试才是。

　　一连几月，无论是多苦的药，唐婉都忍着喝下去。陆母那边，似乎也不太想见她，每日的请安都免了，如此，唐婉深居简出，清净得很。中途，倒是唤柔登府的时候来见过她，还温言宽慰她。两人又絮絮聊了许多，倒是提及唤柔婚事之时，鲜见得她红了脸，说是她已有意中人，只是怕父母不肯。唐婉直感慨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真是没说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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