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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佛之说
“多谢薛姐姐。”
尽管不知道林如海是何用意,黛玉还是乖乖将东西收下,递给身旁的贾敏。
贾敏也跟着道谢:“多谢薛姑娘,连累你们母女跑一趟,真是辛苦,要不就坐下一起吃吧。”
薛家母女自是不肯,相互推让一番,最后还是薛宝钗出声请求。
“我与林妹妹一见如故,想和她多说说话,只是我们来的不凑巧,就请她先吃饭,我在旁边的花厅里等候就行。”
正厅里传菜布菜的声音又响起来,只是完全没有之前那样热闹。
贾母见好端端的宴请,被旁人打断成这样,更是憋了一肚子的火,可碍于宫里的贵妃和王家的王子腾,她也只能用提前离席,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她一走,剩下的人也都急匆匆吃完离席,哪里还有先前的兴致。
林如海安排好贾敏、黛玉的去处,又喝了两杯茶,才慢悠悠往花厅里走去。
薛家母女出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她们所图为何。
来贾家之前,他派人彻底探查了荣国府上上下下,对于薛家的情况,自然知晓的一清二楚。
金陵那次,薛蟠就算没死也丢了半条命,因此对比上一世,薛家已经提前没落下去。再者没有黛玉这个对照组,薛宝钗反而变成寄人篱下的那一个,她在贾府过得很不好。
贾母本来就不喜欢薛家,这一世更甚。王夫人虽看中姐妹情谊,可没有黛玉打擂台,金玉良缘这件事,她压根就没看上。更别说王熙凤这个唯利主义者,亲姨妈亲表妹什么的,只会维持表面情谊。
得不到这些人物的看重,也没有人供她踩踏,贾府那些刁奴的饭后闲谈,自然就对准了薛宝钗。
可怜这位薛姑娘,不仅要苦苦撑起薛家家业,还有个到处惹事生非的哥哥,让她到处舍脸求人。
只是这些在林如海看来,都是她应得的。前世她那些小心思,虽不至于伤人害命,但总归让黛玉本就不好的身子,雪上加霜。
因此,他早就想好推脱的说辞,奈何那件谢礼实在让人难以拒绝,只得应付一番。
刚到花厅,就见薛宝钗坐在客位喝茶,她面容平静,嘴角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是真的来结交好友的。然而端着茶盏的那只手,因用力而泛白的指尖,暴露了她内心的焦虑不安。
林如海轻咳一声,迈步走近。
“你我单独见面于礼不和,薛姑娘有事还请直说。”
原本薛宝钗还打算先和黛玉交好,再徐徐图之,请她去说服林如海,这样赢面更大。她有这个信心,让黛玉听她的,毕竟侯门千金史湘云,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岂料竟是林如海亲自前来,她一时慌了神,伪装的平静面容瞬间割裂,手里的茶盏也应声落地。
当下只得跪倒在地,两眼一眨,滚出两行泪来:“还请林大人救救我哥哥!”
林如海没看她,只按自己想好的来说:“这件事本官有所耳闻,亲卫军是圣上倚重的组织,权利极大,头领厉枭性子古怪,不近人情,本官也没把握他会给面子,只能尽力而为。”
“还请林大人将此事放在心上。”薛宝钗到底是个才及笄的少女,面对林如海刻意露出的官员威压,多少有些胆怯,不敢再说什么,只能道谢之后悻悻离去。
解决完这件事,天色已晚,林如海立马打发人去后院,通知贾敏等人打道回府。
直到坐稳回府的马车,贾敏才将憋了一肚子的疑问说出来。
“老爷为何要玉儿收下薛家的礼?难道一开始就打算掺和薛家那件事?”
“自然不是。”林如海失笑。“薛蟠那种人,便是死在为夫面前,为夫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不过就是为了那串手串而已。”
闻言,贾敏更加困惑,忙将手里的盒子递给林如海。
“这手串我看过,只是串沉香木,虽然是有强身健体的功效,可对玉儿来说,没多大作用,怎么就非它不可?”
“唉!”林如海打开盒子,指尖捻着手串里那颗质地不一样的圆珠,长叹一声,变得踌躇起来。
他是不信什么神佛之说的,从前听人论及鬼神,他只当是愚蠢者妄言,天地万物,自有其道,哪有鬼神插手的道理?
可如今……他死死捏住胳膊上的一块肉,熟悉的痛感立即扑面而来,证明他现在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
重生这回事,他翻来覆去想了好几年,从星象推到命格,从占卜猜到传说,竟没有一丝能说通的道理。这世间若是没有鬼神,他这重活一世的经历,又算怎么回事?
身旁的贾敏斜倚着他,□□相贴处,已经升起温热。前世黛玉十二岁这年,她已经离世六载,他还记得在幼子夭折之后,自己再次抱着具渐渐冷下去的身子,那种惶然无依、害怕无措的感觉。
那时他不信鬼神,只恨林家时运不济。可现在,他既然能够重生,又怎能不疑?若真有鬼神,会不会是他们让自己重生?他们会不会有传说中的生死簿?玉儿会不会和前世一样,活到十六岁就芳魂永逝?
便是已经改变了贾敏的命运,可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胸口就像塞了块烧红的铁,烫的难受。
林如海拿起手串,上面还留着淡淡的檀香。这些年他四处打听,寻求能带来庇护的佛门之物,念珠、护身符、菩萨塑像找到不少,都没有这颗舍利份量大。
他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想到自己向来清明,竟也愚昧地相信这些东西。可转念想起黛玉,那点自嘲又烟消云散,他不会对女儿性命心存侥幸,这手串就当是求个心安,也未尝不可。
意识到妻子还在等自己的回答,林如海将重生前在荣国府的经历,编造成一场梦说给贾敏听。
“实在是梦中情境太过逼真,我这心里老是七上八下,玉儿是咱们俩现存的唯一血脉,我只想她能好好的,这颗舍利供奉在家,就当是为她积攒功德吧。”
按照林如海的那个梦来说,黛玉是在贾府被折磨死的,贾敏的第一反应是不愿相信。那毕竟是她的娘家,有从小疼她的母亲和兄长,怎么会那么对待她的女儿?
可梦中荣国府出了个贤德妃后,贾氏族人越发的骄奢淫逸,那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态,和今日的所见所闻完全一样。
就拿晚上的家宴来说,席间菜色且吃且换,等结束时,她大概算了一下,竟整整上了快两百多道菜,其中大多都一筷未动,又整盘端了下去。
一个普通的家宴都这样,更别说三节两寿,或者家中待客之时,这般的奢靡浪费,怕是几个贤德妃都供养不起。
那花费的这些钱又是从何而来?贾府一没人经商,二朝堂里没有位高权重的人,左不过就是放印子钱、包揽诉讼那些路数。
思及此,贾敏霎时吓出一身冷汗,怪道整个贾家最后竟落了个抄家灭族的下场。
她陷入纠结之中,一方面是自己女儿的安危,另一方面是家族的祸患,到底该如何是好?
与此同时,荣国府西北侧的一座小院里,薛家母女正点着灯做针线。
“林大人那样说,说明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那咱们的传家宝岂不是白送了?”
薛姨妈拿着针有些后悔,她本来是不同意把手串送出去的,毕竟那是祖传之物,还要留着以后给薛蟠继承下去。
“怎么会白送?”薛宝钗抬头将燃烧的灯芯剪短,又拍了拍母亲的手。“娘耐心等着就好,求人就是如此,没有确切的消息,人家是不会将话说死的。”
况且就算救不出哥哥,这回也算是搭上林家这条大船,以后就能光明正大的来往。
当然后面这句话,薛宝钗并未说出口,她知道若不是要救薛蟠,母亲是决计不肯拿手串做人情的。
“这回咱们将老太太得罪个彻底,以后在这府中怕是更不好过了。”
薛姨妈有些忧心,贾府诸人除了王夫人,都不太待见他们,今日这样一闹,怕是会变本加厉。
“那又如何?”薛宝钗冷笑一声。“老太太就算不看姨妈的面子,也得顾及着舅舅,当初可是舅舅要我们住进来的。”
“话是这样说,可你舅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京?咱们能早早离了这才好呢!”
见母亲还妄想着回娘家住,薛宝钗不忍戳破这层幻想,只好转移话题:“别的以后再说,只是这回哥哥要能安然无恙的回来,娘就别在惯着他了,再惹出祸事可怎么收场。”
“那是自然,他回来后就好好拘在家里,不许他出去!你明日叫下人去柜上取几匹布料,亲自送到你姨妈那去,有空闲的话,多去和宝玉说说话。”
提起那笑话似的金玉良缘,薛宝钗心里闪过一丝不耐烦,却也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路子,只得点头照办。
她又想起今日见到的林姑娘,有官至一品的父亲,国公府出身的母亲,她的前途怕是一片灿烂。
人和人,怎么就有这么大的区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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