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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楼主5:歌舞宴
我和小风赶回宴席上的时候,季冬被他的贴身侍卫抱在怀里,眼睛紧闭,脸色苍白,嘴唇呈紫色,七窍流血已是将死之状。离饮下桂花蜜酒才两、三盏茶的时间,季冬已经成了这副模样,可见这毒药之厉害。如果刚才拿了这杯蜜酒的人是我……,我在衣袖里握紧了拳头。
你这个天杀的扫把星!人群中传来一声尖叫,她的嗓子像是利器划在玻璃上,又尖又利,极为刺耳。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巴掌已经刮在了我的脸上,六姨娘右手上戴的戒指狠狠地从我的右眼角划到颧骨处,戒指的边缘锋利立即将我的脸带出了一道口子,一时间血流如注,我的小半张脸都被血染红了。这事情发生的太快、太急,我只感到尖叫声不断冲击着我的耳膜,刺得我的头很痛。一片混乱中,只有小风紧紧攥着我的手掌让我感受到自己与现实尚有连接。
府上的医师在人群中开路,侍卫抱着季冬快步走回房间。我上前一步,下意识地跟上,小风拉了一下我的袖口。我用手指摸了一下脸上的血迹,对着小风说,我得去看一看。我跟着季秋一起进了房间。父亲坐在床沿,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六姨娘站在门口,双眼紧紧瞪着我,季秋在我身边挤着眼睛摇了摇头,大概是他与六姨娘说季冬是喝了我那杯酒才中毒的。不过我那时没有什么责怪他的心思,他不是故意的,但下毒的人却是有心要毒死我。跪在季冬面前的两个医师在不停低声交谈,其间又互相摇头,好像是在否定对方的判断。我脚底发冷,整个人入坠冰窟。六姨娘又发了狂,好在这一次马师傅挡在了我身前。
再闹就出去。若不是他急着抢那蜜酒喝,躺下的就是季夏和季秋,哪里轮得到他。父亲喝了一声,六姨娘总算卸了力,从马师傅身上滑下来,她一边大哭一边踉踉跄跄地跑到季冬的身边,儿啊,我的儿啊。你好苦的命,什么都没有,竟要替别人死了。
我身子一晃,身子被小风从背后紧紧扶住。他手里攥了一块温热的湿毛巾,他用毛巾沾着我的脸颊,把伤口周围的血擦干了。少爷,我们走吧,在这里站着也没有什么办法。小风低声在我耳边说。去找叶德明。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小风似有犹豫,最后还是带着我去了叶德明的房间。
你们这是?叶德明看到我脸上的伤似乎吓了一跳,我在他房间里扫了一眼,在我们来之前,他大概正在喝闷酒。
叶先生,请你去看看季冬。我向他施了一礼,他往后退了两步,小风在一旁把我扶起来。
小少爷?小少爷怎么了吗。叶德明侧身,让我和小风先进屋。
小风开口说季冬中了毒,性命危在旦夕,府上的医师束手无策。
他们没办法,我可是更没办法。叶德明摊了摊手,明显一副事不关己,无关紧要的态度。
叶先生,那杯酒,原本是给我的,他不该替我送了命。我看着叶德明,见他的眼神略有动容,我继续道,叶先生,如果连您也救不了季冬,我也只有认命了。
你信我?叶德明有些不自在地低了一下头,然后抬头笑了一下,四少爷,你欠了我人情,想要怎么偿还。
叶玉。小风压低了嗓音喊了一句叶德明的名字,带有一点威胁的意味。顿了半刻后,小风说那毒好像是从沙漠里来的。叶德明的脸色有些变了,他最终还是在我们面前败下阵来,好吧,我去看看,但能不能救他,我不打保票。
多谢。我舒了一口气,跟着叶德明往外走,小风拉住我。我们不过去,你坐下,我给你清理伤口。我意识到自己去了也是无用,终于一屁股坐在桌边的椅子上,这时候脸上的伤口才开始疼了起来。我右眼角下两厘米左右的地方竟被戒指边缘生生刮下去一块肉,小风替我清理伤口时,我握紧了他放在我膝盖上的手腕。
伤口这么深,大概要留疤的。小风皱着眉说,然后替我在伤口上敷上药,盖上纱布。我用手指揉开他的眉头,没关系。
这女人真是个疯子,看我有机会一定要划花她的脸。小风的眼底隐晦不明,我猜他心里又在冒坏水。
小傻瓜,别做这些没用的事情。季冬若真有什么不测,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我推开叶德明房间里的窗子,抬头向空中望去,小风,来,我们看月亮。
少爷,我指定要替你报仇。小风一边嘟嘟囔囔地说,一边凑到我身边。他从我身后搂住了我的胳膊,整个人伏在我的肩膀上,少爷,有人想杀你,我竟然不知道。如果不是今日运气好,躺在宴席上七窍流血的人就是你了。
你会如何。我侧头看向小风。
我会找到那个人,然后杀了他。小风平静地说。我知道他往往这样平静的时候,心里都是下定了决心的。
小风,你忘了我说过的话了。无论未来发生什么,你都要一直往前走,千万不要回头。不管是谁落下了,是谁背叛了,是谁离开了,都不要回头去看、去想,这些都不重要了。你要为了未来一直往前走,远方才是最重要的。落下的人若是认定了你,一定会迎头赶上;背叛的人若是小人,一定会毁在他自己手中;离开的人既然已经离开,也不需要为了他再付出和牺牲。
少爷,如果这个人是你,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对不起,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只有这件事,我做不到。
小风的胸膛紧紧贴着我的后心,我的心跳都因此而加快了很多,终于我只是拍了拍他的手臂。而小风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少爷,如果是我呢,如果我死了,你会一直向前走吧,不再回头去看,回头去想。
如果小风死了……我握紧了小风的胳膊,我竟然不敢去想如果我身边没了这个人,如果我再也见不到他,如果我的快乐和悲伤无法再和他分享,一瞬之间这种绝望甚至让我感到窒息。我看着小风那一双黑亮的眸子,我说不出让他失望的话,也说不出假话。是啊,我也做不到。如果这个人是你,我也做不到。我侧身搂住了他。
我在你心里真的这么重要吗。小风愣住了,他突然用双手捧了我的脸颊,他有些用力,动作并不温柔,我觉得这姿势有点奇怪。可是这样我们可以四目相对,我看着他的眼睛,觉得那真是世界上最美的一双眼睛。我苦笑道,是,你很重要。
这时候叶德明突然闯了进来。小风立即松了手,把手背到身后去。叶德明看了我们一眼,然后自己倒了一大碗茶,咕咚咕咚灌下去。他说,季冬救回来了,但寒气入体,经脉受损,以后不必去想练武功了。
谢谢叶先生。我松了一口气。
是从沙漠里来的毒,邪门得很;府里有沙漠里来的人。叶德明凝着眉,面色凝重。
毒是下在杯子上的。我和小风异口同声地说。
对,你们倒是很有默契。叶德明坐在我们对面,王爷已经下令去查了,具体情况过两天你们再问问马蔚松(马师傅)。
我看查不出什么,最多摸出个替罪羊。要想找出人来,只能看我们自己。小风否定了叶德明的想法。
四少爷,你可得反思一下,你到底惹了谁,对你有这么大仇怨,非要在中秋节晚上毒死你。叶德明这一说我自然想起来自己得罪了季春不少次。
目前看父亲和季春还是我最先怀疑的对象。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还有季冬的事情,我对叶德明已经有了一定的信任,再者我发现他可能和小风来自同一个地方,或许也有某种我不清楚的特殊关系。于是我把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
叶德明听了我的话,看了看小风,又看了看我。你们怀疑王爷?俗话说虎毒不食子,王爷得和你有多大的仇,竟然要在中秋节当晚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毒死?如果是这两个人让我选一个,我猜是三少爷。三少爷的心眼就那么小,你惹恼了他几次,他怀恨在心想要害你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不过他是真想杀了你,还是不巧被人骗了,还值得商榷。叶德明的一席话点醒了我,一直以来是我的想法太狭隘了,父亲不见得会杀我,他更像一个旁观者,冷眼看着府上发生的一切事情。他关注的不是我们个人的生死,而是最终的胜者。
我们是不是该在季春身边放个我们的人。小风抱着手臂说。
我们?叶德明挑了一下眉毛。
少爷的人。小风重申了一遍。
我不管,你自己想办法。叶德明冷声说。
好。小风答了话,轻轻瞟了一眼叶德明说,叶玉,谢了。小风的语气别别扭扭的,并没有道谢的意思,倒像是一种搪塞,我知道他不常和别人道谢。而叶德明则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愣了半天才敢相信这个“谢”字是从小风嘴里说出来的。
——《季夏札记,毒》
顾夏在灯下穿针引线,神情专注,动作娴熟,令酸枣惊讶得张大了嘴巴。酸枣不敢发出一点动静,生怕惊扰了他。两个时辰后,顾夏修补好了衣服,在把衣服交给酸枣之前,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嗅到了扑鼻的秀水烟的香气。
“宴席期间,我们不可再见。如无意外,宴席结束后,我们在第一个补给点汇合。如果真出了什么事,不要轻举妄动,等我消息。”
“为什么?”酸枣看了一眼修补的地方,那里生出了一朵银白相间的莲花,竟格外服帖,一点修补的痕迹都看不出来。
“记住我的话,”顾夏吹灭了蜡烛,“我走了。”
“哥哥路上小心。”酸枣话音一落,顾夏已经从窗子翻了出去,酸枣小心翼翼地关上窗户,捧着衣服离开了芍药姑娘的房间。
顾夏来的时候已经有了离开的路线。翻出芍药姑娘的房间后,他直接穿进了长廊,在长廊里睡了一个晚上。等到第二天清晨有人发现他时,他说自己前一天晚上送完金鱼后因天色已深,他在临秀阁里迷了路,于是就睡在长廊了。巡逻的松林弟子见他是个外来的杂工,不会武功,胆子又小,只说让他赶紧回去干活,没有再追究。
酸枣给戚夫人交了工,戚夫人十分满意,立即去了内府呈给韩真。韩真正在洗漱,见了修补好的衣服大喜,整置好仪容以后,直接去找了芍药姑娘。芍药姑娘正在梳妆,见到冒冒失失的韩真,眉眼间有些不悦。
“芍药姑娘,昨日的莲花裙已修补好,还请姑娘过目。”芍药姑娘一听这事更是皱起了眉头,
“我不是说不必修补,为何擅自动我的东西。”芍药姑娘声音严厉,韩真竟不自觉地手肘一抖,手上的裙子掉在地上。
芍药姑娘随意一瞥,眼神定在了裙子上,她伸手将衣服捡起来,来回翻看修补之处的莲花后,她忽然笑道,“韩掌门给了我很多惊喜。”
“姑娘可满意?”韩真追问,
“满意。”芍药姑娘点了一下头,然后把衣服贴进了怀里,“韩掌门,今日是歌舞宴第一天,芍药还有诸多事宜需准备,待稍后再见。”芍药姑娘又下了逐客令。
“韩某告辞,一会便派人给姑娘送早饭。”韩真用余光看着芍药姑娘,竟看到她面带笑容,神色温柔说了一声“好”。韩真自觉是把人哄开心了,连脚步都轻盈起来,他两步并做一步,跨出了芍药姑娘的房间。
歌舞宴的舞台设于松林内府东侧的畅音阁,所有参加宴席的武林人士不必进入内府,在内府对面即可观看舞台。歌舞宴在巳时正式拉开大幕,陈启文坐主位,韩真坐在他旁边,二人相对饮茶,看上去相处融洽。
“看来穿白衣的就是陈启文了,他手上那支白玉箫很是漂亮,难道是他的兵器?”
“陈启文如此年轻真有什么能耐吗?”
“这么个美人偏生一副蛇蝎心肠,若不是这样,不知道多少少女要被他夺走了心魄。”
“他如此年轻,却有将中原整个武林收入囊中之能。哪个女人不争先恐后,前赴后继呢。”
“这世上真是不公平,他不仅生的如此惊艳,也必定天赋绝伦,才能被上一任楼主选中。”
是的,这世界真是不公平,当一群武林人士坐在松林园子里欣赏精彩的歌舞宴时,顾夏正汗流浃背地在市场里搬食材。早上后厨的饭一端走,两个松林弟子就带着包括顾夏在内的三个杂工,外出购买第三日和第四日宴会的食材。在严格的封闭管理下,这是难得进出松林的机会。
顾夏在途中谎称自己拉肚子,去了新江茶馆,这是沙漠金门的情报站点。茶馆门口挂一木牌,上面写道:本日上新茶叶,黄顶毛尖,六钱半斤。6代表一切正常,风平浪静。顾夏走上前,给老板扔下了九个铜钱。9代表局势不明朗,谨慎行事。两盏茶后,老板把黄顶毛尖的价格改成了九钱半斤。虽然人不能随意进出松林,但运送泔水的车子,进出的马匹,夜晚打更人的提示语……,都可以用来传递情报。顾夏想之前的情报大概率就是这样传出来的。
歌舞宴期间,顾夏依旧负责主桌(陈启文、韩真)的饭菜,一个人掌管一整间后厨,不少杂工都羡慕不已。不过顾夏经常会给大家带一些后厨的边角料分享,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也就没有人找不痛快了。中午顾夏做了一整只烤全羊,配上羊肉胡萝卜馅的饺子,和两个爽口凉菜。端上桌的时候,蓬莱客的姑娘们已经在唱最后一支曲子了。
“如此丰盛的佳肴,只有你我二人享用,岂不是太浪费了,何不请芍药姑娘一同入席。”陈启文见了松林弟子端上桌的菜肴对韩真说。
“韩某也有此意。”韩真看着台上风姿绰约的芍药姑娘,手也痒痒,心也痒痒,直想把人从台上抱过来。
曲毕芍药姑娘从古琴前站起来,陈启文对着人微微一笑,竟一跃飞身到了台上。在众目睽睽之下,陈启文搂住芍药姑娘的盈盈细腰,把人带到自己怀里,然后又轻盈地落回了位子上。陈启文动作行云流水,优美非常,把在场的人都看呆了。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陈启文已与芍药姑娘在主位落座。
“芍药姑娘不愧为蓬莱客的金字招牌。”陈启文为芍药姑娘斟满一杯酒。
不过这芍药姑娘倒不像寻常女子,见了陈启文十分欣喜,而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她只看了一眼面前的酒杯,然后径自取了陈启文面前的筷子。奇怪的是,陈启文对于芍药姑娘的举动,没有半点不悦,他又取了一双筷子,之后也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韩真原本担心芍药姑娘对陈启文青眼相加,会冷落了自己,但见芍药姑娘的表现,估计只是把陈启文当作是一个登徒浪子了。其实这也不难理解,毕竟一个临江的歌舞女怎么可能识得陈启文在中原武林的地位。这点发现让韩真心里很舒坦,他越看芍药姑娘心里越觉得喜欢。
“韩掌门为何不动筷,我看这羊肉诱人得很。”陈启文的心情丝毫没有被影响,他已经戴了手套,从分烤全羊的松林弟子手中接过了一条烤羊腿,
“文先生,芍药姑娘先请。”韩真抬手取了一只羊腿,递到芍药姑娘的盘子里。
“谢韩掌门,不知道韩掌门对上午的歌舞宴是否满意。”芍药姑娘面上又带了笑容。
“满意,满意。”韩真岂有不满意的道理,蓬莱客的姑娘唱了四首曲子,芍药姑娘也独唱了一首曲子。姑娘们的声音优美,舞姿动人,令人流连忘返。只可惜芍药姑娘一日仅唱一支曲子,下午便不再登台了。
“下午申时开席,如无要事,芍药便在临秀阁内休息;如有需要,韩掌门遣人到临秀阁找我便是。”芍药姑娘正在用刀子剔羊腿上的肉。
这时陈启文递了个眼色给韩真,示意他该是时候介绍一下自己了,韩真马上道,“芍药姑娘客气了。这一位是我们这次宴会的客人,陈启文先生。”
“文先生,婢子已略有耳闻。”芍药姑娘恭敬地点了一下头,然后继续细细咀嚼盘中滋味,并未有更多言语。
三人相对而坐,其间除了韩真略有局促外,陈启文和芍药姑娘两位客人倒是很极为自在。畅音阁内,姑娘们坐了两桌,她们一边吃一边聊天,好不热闹。内府之外,武林人士也聚集了数十桌,他们一边议论上午的歌舞宴,一边伸长了脖子往内府里看。别人都在吃饭,赵珂却溜回屋里取了弓和箭,把事先写好的字条卷起来塞进小竹管里,将竹管绑在箭的尾部。他瞄准了畅音阁的牌匾,刚搭上弓,手就被李商握住了。
“干什么。”李商先卸下了箭末端的竹管,
“放个信号给漂亮姐姐,怎么?不行吗。”赵珂不过十五、六岁,正是爱玩的心性;加上他身在落霞剑派,一直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初入江湖,未见人世险恶。所作之事都是随心所欲,未曾考虑这些事情带来的后果。
“不行。现在虽然风平浪静,不知过几天会发生什么事情。我既已奉了令堂的命令来保护你,就不可让你行危险之事。”李商收了赵珂手里的弓箭。他依旧做大胡子装扮,混在人群之中亦没有人会多留意他一眼。
“真没意思,一点也不好玩。”赵珂泄了气,扭头回了房间,李商在他身后默默地摇了摇头。
用完午饭,戚夫人带了两个婢子接芍药姑娘回了临秀阁。
“昨日姑娘是否有让人送金鱼回房?”戚夫人突然想起这样一个插曲,随口问芍药姑娘,
芍药姑娘似乎想了一下才回答道,“确有其事,但昨日我未回临秀阁......”
“姑娘放心,金鱼已经送回房间了。”戚夫人把人送到了门口,
“在此处全赖夫人照应,我那莲花裙修补得恰到好处,不知得于哪位妹妹的妙手,甚为感谢。”芍药姑娘微微颔首,
“芍药姑娘远来是客。不必多礼。松林无女弟子,那莲花裙乃是我们招来的杂工所补。她年纪不大,是跟着哥哥来松林寻活计的。”戚夫人笑言,
“原来是这样。”芍药姑娘点了点头,
“是否要把那孩子找来?”戚夫人忙问,
“不耽误你们上工,有机会请把她指与我便是了。还请夫人帮我烧些热水来,我想沐浴过后小憩一会。”
“好的。芍药姑娘不喜我们打搅,我们先行离去,若是有需要,摇动屋外的铃铛即可。”戚夫人让婢子把莲花裙还给芍药姑娘,然后便带人离开了。
芍药姑娘进了屋里,随手燃了新的熏香,又捧着莲花裙陷进床里,她反复看着那修补之处的莲花,嘴角蔓延着温柔的笑意。她用手触摸着莲花的纹路,然后把脸埋了进去。过了半晌,她抬起头,眼角竟有了一点湿意,不知是不是被什么迷了眼睛。她把衣服压在床脚,走到鱼缸边上,里面果然多了三条黑白蝶尾。她一只手伸进水里抚摸金鱼的背脊和尾巴,一只手整理鬓角的碎发,从窗口望去,正是一副鲜活的美人图。
窗角传来的细微声响打乱了芍药姑娘的思绪,窗边滚进来一只细小的竹管。芍药姑娘从竹管里抽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申时我在四居亭等你,希望你能来。芍药姑娘轻笑一声,把纸条扔进熏香炉里烧了。婢子们在屋外摇铃,已经烧好了热水,芍药姑娘绕到后面的池子里,一件、一件除下了外衣。
下午的歌舞宴少了芍药姑娘略显冷淡,韩真见陈启文一直随身带箫开口道,“文先生既擅长音律,可否展示一二?”
陈启文看了一眼韩真,又转动手中的白玉箫,“我倒是可以吹箫博众人一笑,不过,不知韩掌门如何酬谢我。不如就请让芍药姑娘陪我共度良宵。”
韩真还未作答,只见陈启文飞身已单腿立于畅音阁牌匾之上。蓬莱客的姑娘此时正在台下做第二首曲子的准备,见到此景全停在了原地。箫音一起,所有人精神一振。这不是简单的音乐,而是带着内力冲破人们的耳膜。若非武功绝顶,或全无内力,必定要东倒西歪了。
韩真习武三十余载,在陈启文的箫音下方才能勉强立直身体,而松林门下的众多弟子多半已经席地打坐运功,更差一点的就跌在地上站不起来了。内府外吃宴席的武林人士亦是如此,好一点的尚能端坐在位置上,差一点的已经开始呕吐。陈启文不像是在吹箫,而是在震慑四方。
四居亭内,赵珂的脸红扑扑的,整个人的身体倚在亭子的栏杆上,像是喝醉了酒一般。
“原来你还在这里等吗。”芍药姑娘从亭子外搂住赵珂的头笑嘻嘻地说,
“芍药姐姐,你果然来了,”赵珂的眼睛眯着,嘴角勾起一点弧度,“姐姐,你身上好香。”
“小公子,你偷喝了谁家的酒吗?”芍药姑娘捂着嘴角说,
赵珂捶了捶脑后,“都怪这恼人的箫声,冲乱了我体内的真气。”
芍药姑娘抿了抿嘴角,绕到赵珂的身边,用手臂轻轻垫住他的头,“小公子,为什么约我来这里?”
“我叫赵珂,想和芍药姐姐做朋友。”赵珂抚了一下腰间的长剑,“芍药姐姐可曾听过落霞剑派,这是本派的象征,紫霜寒剑。它可是极漂亮,在夜晚可以发出暗紫色的光。我央求了妈妈好久,她才肯让我把剑带出来的。”
“看上去,是极为漂亮。”芍药姑娘盯着紫霜寒剑,手指轻抚过在剑身,似乎是在感受上面的纹路。
陈启文的箫音渐止,赵珂用手按了按太阳穴,整理了一下发冠,“芍药姐姐,我久居落霞山,门中弟子又多以男子为主,从未见过姐姐这样的漂亮人儿。我听他们说蓬莱客的姑娘只要缴了赎金,就可以赎回。我想帮姐姐赎身,让姐姐来落霞山陪我。”
芍药姑娘听了赵珂的话觉得很惊奇,她笑了起来,“赵小公子,蓬莱客是个好地方,小公子若是喜欢听个曲、看个舞,尽可以来临江。到时候,我再陪公子就是了。”
“可惜,我还从来没有去过临江。”赵珂长叹一声,把脑袋耷拉下来,
芍药姑娘看着赵珂低垂的眉眼,突然想起了故人,许多年未见,不知那人变了什么样子,她用手摸了一下赵珂的额角,“赵小公子,不必挂心,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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