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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23.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的竞赛还在继续。我想尽办法向他证明人世也有人世的好处。有时我们只是去县城看一场老电影,有时就干脆腻在家里谈天说地。日日玩到天黑,待我困倦不能时他才催我上床随后离去,次日清晨又来叫我起床。睁眼闭眼,都是荀棣的身影。只是他再没留宿过,总说家中有事。我已然因为占用了他所有时间而愧疚,想到他说晚间是可以打坐修行的,才略为放心。
一日村里的大婶送了我几只小鸡小鸭,我爱得不行,特意拿到山上让荀叔帮忙喂养,生怕自己照顾不好。我还特意叮嘱荀叔不能杀了它们吃肉,如果不要了,送给我回家养老送终。
我已经有些词穷,所以就连这小鸡小鸭都成了我的道具。我告诉荀棣每一条小生灵都那样可爱神奇,而这世上如此丰富,不知多少不同种的生灵,怎能让人不爱。
他则大煞风景,号称食物链最是邪恶,多少种生灵,也不过是为了喂饱其他动物的肚子,当然最终都进了人类的口舌。
我不肯认输,却不得不承认他比我更精通此道。我已经渐渐输掉了这场赌局。他设计了太多更好的节目给我看,有时他只是让我打坐,或者当着我面舞剑,甚至念几个小咒来生出幻象逗我开心。还曾有一次他让几棵小树苗随风飘舞,只是动作的一致和幅度非自然风力可能为,他带了笛子,吹出一曲鹧鸪飞,那树苗也随着曲子的徐缓变换动作,不一时又招来林鸟,环树齐飞,高低错落,煞是好看。我看呆了眼,半晌说不出话来,说出来也只是结结巴巴的“你怎、怎么做到的?”
“不过是些小伎俩罢了。”他轻描淡写的说道:“好玩而已。修仙是为了和仙界联系,这些小伎俩都是针对这个世界的,对我们没有用处。”
话虽这样说,他似是为了逗我开心,又时常“表演”一把给我看。我好像小孩子一样,总也看不够,他则一再迁就我,让我每每拍掌再要都能得逞。我知道自己的反抗无用,我已经变成被他宠坏的孩子。他不但哄我开心,还半点力气不让我用,就快到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地步。我用食物绑住他的心的妄想,也因为没有机会下厨房而不了了之。
村里人看惯了我们出双入对,也渐渐没了闲话。当然这也得益于我们在外人面前尽量克制,就连手也不拉一下。
但这克制在家中则失了效力。我最爱倚在他怀里,抚他的眉。他则总抱着我,握住我的手,摆弄我的长发。偶尔情到浓处不能克制,那些吻又都是惑人心魄让人不能自已的。
我不时上山拜访。荀叔是一成不变的亲切,只要我到,马上和面烙糖饼,勾得我总想上山。荀老先生,我现在随着荀棣管他叫爷爷了,总是不置可否客客气气的样子,似是并不在意我和荀棣来往,至少是呈观望姿态,这多少让我松了一口气。
荀融也不再躲着我,只是并不多话。我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不是寻常的青春期小男生,按照荀棣的说法,他自幼修仙,实际年龄比看上去要大,说不定现在应该和我差不多年纪。我问荀棣,他也只是笑笑。荀融比荀棣修仙之心更诚,我又不能用任何俗物来打动他。我知道他爱他名义上的大哥极深,所以才会时时在意我的存在。偶尔荀棣不在时,我冲他微笑,他则会射过来一道寒光,还是让我噤若寒蝉,回想起来也犹有余怖。
真是叹美中不足今方信。在这样完美的生活里我都能找到问题。
转眼放假已两周有余。这日荀棣又带我上山。每次上山他总能找到不同路途,这山绵延起伏,原来也不小,走也走不遍的样子。我心里满是期待,不知道他又有什么新把戏。
他在一处悬崖处停住脚步。说是悬崖,其实更像极窄的山谷,两边山岩只隔数米。
“我表演轻功给你看好不好?”荀棣问我。
我瞪大了眼睛:“飞檐走壁的那种?”
他露出标志性的新月笑容:“不一样。那些都不过是武侠小说编出来的东西。寻常人的轻功不过是经过多年练习、身体轻健而已。”
“那你的不是?你能飞多高?”
我牵住他的双手,好奇得不行。
“没那回事。”他澄清:“我们也没办法超越物理极限,只不过借修行之力做得好些罢了。道理和练武的轻功还不大一样。”
“快做给我看!”
“你还记得我教你如何打坐吗?”
我点头表示记得。
“口诀也记得?”
当然。他说的话我句句都记得。
“那口诀便是帮你集中精力,收气于丹田,这样才能发挥极限。只不过打坐的时候精力用在了头脑,现在我要用它在四肢。”
我忽然想到什么:“你教我这些,不会是未经我允许就哄骗我修仙了吧!”
我的表情必是可笑的,他发出爽朗的笑声:“疑神疑鬼的笨丫头!修仙哪有那样简单!你那个口诀不过是帮入门人定神凝气的,我五六岁的时候便用它,之后就再也用不上了。它兴许能帮你强身健体或者灵活头脑,但指望着靠它修仙,未免痴人说梦。”
“那就好。我还想哪天写回忆录的时候把口诀写进去,保证销路好!”
“随你。”他还是那样怜爱我,就连玩笑都当真。
“看好了。”他松开我的手,向前走了几步,离崖边不过一步。他微微弯起膝盖,似乎完全没用力气,双脚蹬地,竟飘飘然跃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落到对面悬崖上。怎么可能?连助跑都不用?
他笑眯眯看着我,似是在等我的掌声。我不服气,想是我站得太远了对距离判断不准。从我这里看去两边悬崖足有四米多,虽说还不是世界纪录,但也不能没有助跑就落得那么远,更何况他一分力气都没用的样子。
我决心看个清楚。我向前走到崖边,估摸着距离,原来比我想象得更远些!
“郁笛!”他唤我:“小心些!”
大惊小怪,我噘起嘴不服气。不过是跳得远些,这也没什么危险的。我想着便往崖下看了一眼。谷内原来山石凛立,多是尖锐的棱角,我所在处竟是一处伸出的绝壁,望下去一览无余。这比我想象得要高太多,我只看了一眼,登时晕眩,脑子里嗡嗡作响没了概念。
下一刻我已经被扑倒在地,荀棣正紧张地看着我,原来不知何时又跃回了我这边悬崖。
“你做什么?”我用手肘支起身:“啊唷,脑袋上都撞出大包了!”
荀棣一手扶住我,一手去摸我说的大包:“小包而已,没事的。你感觉怎样?”
“我感觉被人撞到地上了!”我抱怨:“你干什么嘛。”
“还说!”他哭笑不得:“我看你站在悬崖边上,本来好好的,结果竟然开始摇晃起来,吓死我也!”
我摇晃了吗?我是有些恐高的,其实也不严重。一定是他大惊小怪了。
“多管闲事,”我笑他:“我欣赏风景而已。”
“那天我把你从河里救出来,你也是这样说。”荀棣抿着嘴摇头:“你根本没意识到危险,对不对?”
“本来就没有危险。”
“脸都吓白了,还说没事。我真不知道对你要多小心才好,唉——”
我最怕他叹气:“是你自己有英雄情结,总想救我罢了。总有一日我也要救你一次才好,也煞煞你的威风。”
“嗯,这倒难了,你有什么本事救我?要是我哪天快被饿死,你倒是可以给我做饭吃,可我又偏偏会辟谷……”
“切,这个我也经受过了,没新意!”
“倒也是。和我在一起,你什么都经受过了。”他歉疚地吻上我的嘴唇。我想争辩,这时也早忘了自己要争辩什么,只是专心致志的接受他的吻,一如往常。因他是歉疚的,这个吻格外小心,格外温柔,又格外缓慢,恰恰合了我的心意。
“好吧,”等我终于回过神来,我问道:“现在你可以教我怎么跳过去了。”
“这可是仙术,你确定你决定修仙了?”
我佯怒着白了他一眼:“反正早就被你诓了,多学一样也没什么。”
“那也好,只是不能在这悬崖上练了。”
“不在这里练还有什么意思!”我抱怨他不能一视同仁。
他只是不听我的,硬是拖着我到林间。所谓的练习立刻变得没有意思,我半玩半闹,最多不过跳了两米,还是立定跳远的动作。
荀棣啼笑皆非:“你到底是不是真想学?”
“当然!”我诧异道:“我已经很认真地做了,而且这个成绩非常不错的。”
“就这样一点点?”荀棣用手比划着,故意侮辱我的劳动成果。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往日的成绩。我上学时立定跳远只跳过一米六的!”
“嗯……”荀棣走近比量着我的身材:“就是还没你自己高了?”
我气得鼓鼓的,这个人,真是。
“说起来,你们修仙的练什么跳远?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荀棣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这么说。”
“我就知道你一定没有答案。”
“谁说的?你看我们常常爬山,会跳远是很实惠的技术。”
我略想了一下,竟然真的有理。那边荀棣早已憋不住笑。
“你是骗我的,对不对!”我质问他。
他的表情分明说是。我挥起拳头来打他的后背,他做出一脸痛苦表情,竟然还轻哼了一声。
“还装!”我嗔道,但还是抢上去抚平他的眉头。
他微笑:“是你太好笑了,这不怪我。”
“那到底是为什么?”
“只是锻炼的一种方法而已。修行靠心,把修行的力量用在各个方面,想方设法的延伸它的能力,才能帮助进境。就好比写字和画画总是相辅相成,练好了画,写出的字才更有诗情画意,别有一番滋味。”
“嗯,有道理。但最终练出来的力气用在哪里?”
“当然是用在连通仙界上。”
“就是像我那次打坐一样?”
“只是比你走得远些。”
我思忖了片刻:“我还是不太确信,一直想问你……你答应我不要生气好不好?”
“好。”他一口应下,也是好奇。
“我想问你……你真的确定有仙界吗?或者,你怎么知道修仙人死了就是去了那个世界?”
“你确实是变着法子问过很多次这个问题了。”荀棣刮着我的鼻头:“修仙人不是死了才去那个世界。那是宗教,不是修仙。我们活着便可以去。”
“怎么去?就像孙悟空那样,表面打坐,实际魂魄早飞到天上去找太白金星捣乱?”
他笑道:“也不是。这个我还真说不清楚。你要不要看?”
“要!”我兴奋起来。他还从没给我看过什么实际的东西。我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静静坐着,一声都不要出。我一般是不在人前这样做的……”
“怕走火入魔吗?”
“也不会那么严重。只是我在这边的□□会变得很脆弱。况且如果来了人,怕会吓到人家。”
我一下子怕了:“那就不要了。我不用看,我相信你。”
他打量我的表情:“我答应过你,你要什么我都给的。这样,我们去洞里,那里除了我们家人,不会有人打扰。”
我斟酌了一下,觉得可以接受,便欣然同他前往。
这是我第二次来到这个洞里,宛然便如第一次一样神秘。荀棣把我放在洞口:“替我看门吧。记得无论看到什么都不可以打扰我。”
我郑重答应下来。总算自己还算有用,我有些小得意。
荀棣坐在洞深处,面对着我,徐徐盘腿坐下,双掌自然平放在膝上,脸上立刻现出入定的安详。
许久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本该等得焦急,却因这洞里的奇妙能量和他面容上的无限宁静,我没有半点不耐烦。
又过了一会儿,荀棣的身影逐渐模糊。我当自己是困倦了,揉揉眼睛,但他的形象还是失焦,仿佛戴上度数不合适的眼镜。
我慌了神,又不敢打扰他,便轻轻探出身子掬了一捧清水泼在脸上,他的身影只是更加模糊了,我在心底数数,借以让自己平静。眼看他越来越迷蒙,等我数到第三百下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变成了半透明的非实体,光和影在他身上的作用已经超过了物理界限。他仿佛穿越于两个空间,留在这个世界里的影像只有一半,另一半则游荡在那个他梦寐以求的未知领域。
他在半透明中辐射着模糊暗淡的光芒,仿佛烟雾一般。我摒住呼吸,好怕一口气就能让他消失不见。此间的荀棣有天神一样的魅力和威慑,更衬出我的渺小与平凡。眼泪滑过我的脸颊,那一刻,我好像失去了他。或者我终于明白,他不属于我。流泪是因为得不到的悲伤,更是恐惧。离开他,是我想象不到的痛苦。我只是远远的看到这痛苦就已经招架不住。总有一日他会彻底消失在烟雾中,我的眼睛再也看不到他,我使出全部能量都不能感知他的存在。我存在的全部意义都会湮灭。
我早已经忘了数数,也完全没有时间的概念。他似乎这样很久,我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是以当他终于消失的那一刻,我几乎相信自己是忍不住眨了眼睛。然而我的眼睛还睁得好好的,他曾经存在、或者半存在的那个地方始终是一片虚空。我的心跳几乎停止,我想扑过去摸摸看,但还记得他的叮嘱:无论如何不可以打扰他。
但如果他已经不见了呢?这个叮嘱还有意义吗?
如果他已经去了那个世界,再也回不来、或者不想回来了呢?
他是成仙了,我告诉自己。我幻想这一天会在几十年后到来,却没想到近在眼前。难道我的幸福,就只值几个星期?
他是故意要我来看的吗?这是他说再见的方式吗?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无数假设,直到我的大脑不能招架,一切又变得混乱不堪。我听到奇怪的吱吱声,好久才反应过来那莫名其妙的声音是从我身体里发出的歇斯底里,我捂住嘴,坚守着我的岗位:我要安静,我不能打扰他,他一定会回来……
我固有的悲观占了上风,即便我不断告诫自己,下意识仍是不相信它。以至于当那个地方又出现了一个模糊得好像雾气的身影时,我又像他消失时那样不肯相信。
但这回他是真的回来了。我在不可测量的时间段里死盯着雾气,直到我看出他的身形,看到他的眉眼,看到他的手指微动,看到他完全的、实实在在的出现在我面前,看到他微笑着睁开眼睛看我,眼睛里有炫耀的意味,又看到他终于注意到我的恐慌,也把那恐慌反射在他自己的眼里。
他冲到我身边,想捧起我的脸。但我的手还紧紧捂住我的嘴,感觉不到疼痛,但我却能看到我的手绷紧到发白,想来我的脸色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我还不能控制自己,身体里的血液仿佛都已经被冻住。他把我冰棍一样的身体原样抱进怀里。他的温暖终于让我承认他回来的事实,肌肉也一寸一寸放松下来。
身后传来响脆的拍掌声,因这小洞回环放大无数倍,我的手还捂在嘴上,却不能控制脱口而出的那声尖叫。荀棣立时更紧地把我抱住。
“恭喜!”
荀棣转动我们的身体,让他自己面对来人而把我半遮掩在身后,我这才看到来人是荀融。
我松下一口气,大脑重新开始运作。荀家人来这里,是最自然不过的。
他看也没看我一眼,只是兴奋地望着荀棣:“我刚才在外面都看到了。这太好了!我真等不及告诉爷爷!”
我好久没听他说过话,更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这形象让他更像普通人,甚至只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
荀棣也放松的笑笑:“我也是没想到。一下子竟然就发生了。”
“爷爷说过这种事情就是这样的。我以为你破了戒又不思修行,没想到进境这么大这么快!照这个速度,不出多久你就可以成仙了!”
荀棣的脸色紧张了些,低头望我。
“我们先走了。”他知会荀融。
荀融甚至没有因为“我们”这个称谓而冷眼看我,还是煞是兴奋:“好。我还要在这里打坐一阵子。我要赶上你才行!”
荀棣抱着我急急离开,狂奔了好远才慢慢停下脚步。
“郁笛,你没事吧?”
我还处在极度震惊的状态里,但我已下定决心再不在他面前出丑。
他把手掌放在我顶心,又开始喃喃自语。我知道他要念静心咒给我,赶忙尽全力收拾起心情来,攥住他的手腕:“不用。”我的声音是尖锐而怪异的。
他还是惴惴不安:“你确定吗?”
我点点头,示意让他放我坐下。
他松开支撑我的手臂,我摊倒在地。
“郁笛……”他轻声唤我。我伸手示意让他再给我几分钟。
摸到他、看到他显然对我大有帮助。我渐渐可以支配自己的声音,相信自己不会再发出什么怪声来。
“我没事了。”我向他保证:“刚刚太吃惊了而已。”
“抱歉,”他歉疚地说:“我只想让你看穿越两界的样子,没想到我竟然有了大突破……吓到你了吧。”
我勉强做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哪有!你以为你很吓人吗?”
“我送你回去。”他说着又要抱我起来。
我拒绝,坚持要自己走。站起来竟然腿软,但还是勉力为之,好在过一会儿也就恢复正常。
这一路我需要专注于走路才不会让自己摔倒。这样倒好,我没有精力闲聊更没有精力思考。当然,直到我们终于到家,直到我躺倒在自己的床上。
“你说大突破,什么意思呢?”我终于还是问了。
荀棣忧心忡忡,却又想掩饰自己的表情:“修仙的进程,刚开始只是思维上略为窥视仙界,后来慢慢深入直到身体有所变化,在外人看来身体越浅淡,就意味着对那个世界越深入。我本来已经停留在最浅淡的层次很久,一直无大进境,没想到今天忽然全身心进入仙界,虽然只是短短一忽儿,但毕竟是个大突破。”
“就是说,如今你已经可以成仙了?”
“没有。我不能稳定的停留在那个世界里。这只代表我更近了一步,什么都不能说明。很多人会一直停留在这个位置上,被我们笑称半仙。”
“但是不是有些人,很快就能稳定?”我抓住他话里的漏洞。
“没那么快的。”他应付我。
“我只要你告诉我是不是。”我坚持。
他望进我的眼睛,不情愿的点点头:“有些人是快些。”
我颓然陷进枕头,苦笑道:“你曾经安慰我说,我的存在会让你进境更快,没想到竟然成真。我以为我只会拖你后腿,日日担心你会因我而耽搁了修行。却没想到我猜对了因,却猜错了果……”
他脸上的肌肉绷紧,眼睛是山石一样的坚定:“郁笛,不要担心没有必要的事情。”
他没有否认,就是承认了。他也知道,那一日也许很快就会到来。我还没做好决定,竟然已经过了时限。
爱是放弃,爱是成全。但为什么此时此刻我的每一个念头都是自私的?我不想放弃他,不想让他就这样走,我只想留住他,管它什么修仙?哪怕修仙是他最想要的东西……
我一直在和自己斗争,世间对我是好的,我愿他留下和我一起享受这里的好。但我已经知道修仙对他的意义,也明白那个仙界必然也是好的。我只是不能确定可以和他一起走。我该怎么做才能暂时留住他?我还没能做好功课赢得我们的赌局,为什么命运不能多给我一点点时间?
荀棣一直耐心地陪着我,一言不发。也许只是因为他也在思考。但他的决定又是怎样的?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下定了决心。我是人,我是自私的,我不能让他走,我没有办法让他,我要留住他,一定。
但我已经没有时间向他慢慢证明留下的价值。我无可救药的陷入海洋一般深邃的绝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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