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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24.
林淑向来是个行动派。
她答应许知遥会学英语，那就一定会学。
不过学了一段时间，林淑又觉得有点不够，英语她看看课本，听听磁带，能学到不少，但其他的东西，不是自己学就能学得通的。
林淑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她要去上夜校。
现在的夜校不少，也分三六九等。
俗话说人都往高处走，大家都挤破头想去更好的学校，那好学校的招生名额当然供不应求，一些学校便推出了录取考试。
像林淑这样只上过初中的，一般报考的是高中起点升专科或者是本科的科目，学习的内容也跟普通高中一样分文理科，包括语文数学外语还有其他的一些文理学科。
这是个重要的决定，林淑想来想去，还是向陶玉梅说了。
陶玉梅没想到她三十多岁了还有去念书的想法，但念书总归是好事，便想也没想地说：“你放心去吧，要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说。”
林淑笑着道：“现在还说不准呢，我也不敢说肯定能考上。”
“考得上就念，考不上也没事。”陶玉梅宽慰说，“你平时上班就够累的了，要注意身体。”
林淑倒是觉得还好。
她现在白天上班，晚上回家和许知遥一起学习、看电视，轮休的那天闲着没事也会出去转转，看着是挺忙的，其实一点都不累。
真要说辛苦，除了天生好命的，什么人不辛苦呢，但只要这辛苦有了盼头，好像也就没那么辛苦了。
那天晚上，陶玉梅回家在饭桌上把这件事一说，高阳都震惊了，怎么还有人上赶着去读书的？
陶玉梅揪了揪他的耳朵，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福气这么好，爹妈求着你去读书，这世上多的是人想读却没得读。”
“疼疼疼！”高阳把耳朵从母亲的手里拯救出来，小声反驳道：“我最近不是都进步了么。”
高建民前段时间刚去开了家长会，难得也语重心长起来：“阳阳，你下个学期初三，再过一年就要中考，你自己想好要考哪个高中了吗？”
高阳想了想：“就六中呗，离家近！”
六中在市里不算拔尖但也不差，以高阳现在的成绩，考六中不是没戏。
但陶玉梅还是瞪了他一眼：“市中离家里更近，你怎么不说要考市中？”
她刚说完，高阳忽然伸手摸了摸他妈的脑门，自言自语道：“没发烧啊，怎么突然开始说胡话了？”
陶玉梅：“……我打死你个小混蛋！”
陶玉梅口中的市中指的是云城中学，也是云城最好的高中之一，听说只要能考进那儿，一只脚就迈进大学校门了。
她也就是嘴上过过瘾，高阳如果真能考上市中，那她得回去看看祖坟，看看是不是在冒青烟了。
六月底，恰逢高考放榜。
这年头没有烟花禁燃的概念，大下午的，半个区都听见了从市中传来的鞭炮上，老师们消息灵通，立马就知道了今年本省文科状元出在了市中的好消息。
沈晔不太懂文科状元是什么意思，只好去问许知遥。
许知遥：“就是文科第一名。”
“那一共有多少人呢？”
许知遥也不清楚现在每年高考的人数，只好说：“好多万呢吧。”
沈晔震惊：“这么多人啊，那考第一名真是好厉害！”
许知遥看他，心想你将来也不差呢。
高考对于小学生而言还太远，他们得先上初中，三年之后中考，再读三年高中，才到高考的时候。
老师们更不会拿状元的事来激励一帮小学生，只是让他们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就好了。
但沈晔似乎是放在心上。
因为转天他就信誓旦旦地跟许知遥说他也要考市中，也要考状元。
许知遥愣了半天，说出一个“好”字。
上一世她只知道沈晔中考考得相当不错，至于高考……应该也不差，不然也当不成大佬的关门弟子。
但看到沈晔拿出一副要头悬梁锥刺股的架子，许知遥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呀？”
沈晔：“不为什么啊，好好学习不是应该的吗？”
许知遥：“……你说得对。”
沈晔点头：“那我们一起吧！”
“……”，前桌的王辉跟看怪物似的看了眼这同桌两个，连忙转过身去，小声说：“真是病得不清。”
-
林淑要去考夜校的事没有特意瞒着，有人看好当然也有人不看好。
张春兰就不赞成。
“抽的什么风啊三十多岁了还要去读书。”
林淑头不会地说：“我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去读书怎么了？”说完她又低头在杂物堆里翻了翻，问：“是不是放在这里了？”
当初林勉和林强读高中的时候留下来不少书，张春兰嫌卖废品不值钱，就一直在家里放着。
她扒拉开林淑：“别乱翻了，我来找。”
最后找出几本泛黄的旧书，因为受过潮，纸张都快卷成瓦楞纸了，林淑翻了翻，发现里面的字迹还算清晰，甚至还有林勉当时做的笔记，便说：“还好，还能看。”
“能看就行……”张春兰话说到一半，才想起什么似的看向女儿：“最近工作怎么样？”
林淑了解自己亲妈，她这么问肯定不是真想知道她工作上的事。
果不其然，张春兰又提了让她再婚的事。
林淑不厌其烦：“都说了多少遍了，我没这个打算。”
“没这个打算是什么意思，你现在不找什么时候找，等四五十半截身子入土了再找？那就真成半路夫妻了！”张春兰恨她是个木头，又说：“记得上次你刘阿姨给你说的那个吗，你不肯要，结果你二嫂转头就跟那媒婆说她娘家有个没结过婚的表妹，我前些天想起来一问，你猜怎么着，这两个人都要结婚了！”
林淑不为所动：“那是好事啊。”
“好什么好！你二嫂有什么好事都想着她娘家！”张春兰生气道。
话到这里，她心里的怨气更甚，开始向林淑吐苦水，话里话外都是马慧的不好，甚至还把林强炒股亏钱的事归到她身上，说要是没有她的教唆，林强肯定不会瞒着家里借这么多钱。
林淑虽然和马慧不对付，也觉得她这个人实在不怎么样，但林强又是什么好人了？
她听了几句就懒得再听，但也懒得反驳，免得张春兰又说她胳膊肘往外拐。
-
把书从林家拿回去，林淑每天晚上便又多了一件事。
她从初中的课本看起，好歹是以前学过的内容，学起来还容易一些，但高中就不同了，往往一个晚上都看不了多少，而且她现在的记忆力也不比以前，学起来就更费劲一些。
云城的夜校全年都可以报名，但是入学时间只有两次，分别是三月和九月。林淑报名了九月份的考试，想着先去试试水，万一考不上就等明年三月。
时间紧任务重，她工作之余的全部时间基本都在看书。
林淑甚至还把一些重要的知识点都整理到了一本小本子上，想趁着上班的空闲时间看一看。
她调岗到采购之后不用再站大厅，甚至还像其他同事在办公室里有了一张属于自己的桌子。
这放在以前是林淑想都不敢想的。
不过办公室的空间不大，要做点什么事也避不开别人，这年代也没有手机和电脑可刷，其他人闲着没事做的时候通常就看报纸唠嗑，见林淑拿着本小本子看得认真，便都有些好奇。
林淑也没瞒着他们。
“什么，你要去读夜校？”
“听说现在有些夜校还得考试才能去读，不好进得很。”
“欸，你这个几月份考试，现在学还来得及吗？”
……
几个同事当着林淑的面，反应都还算好，没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但话一旦传出去，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有不少人都在暗地里笑话林淑，说她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想着要当大学生呢，装模作样地拿着本本子在那儿看，我倒是要看看她能不能考上。”
“你别看不起她，你想想年初采购调人的事，她才来上班几个月啊，这香饽饽说到手就到手了，我听说她现在每个月的奖金都快赶上工资了！”
“真的假的？”
“哼，要我说当初调岗的事就有猫腻，谁不知道她是陈经理招进来的，说不定这里面也有陈经理的事呢。”
……
几个导购趁着没客人的功夫就聚在一起背后说闲话，这是常有的事，大部分人听到就当没听到，反正不关自己的事。
但尤莉莉是个看不惯这些小动作的人，当初她能和田娟正面掐起来，当然也不会怵其他人。
听见这些酸言酸语，她忍不住重重哼了一声：“你们有这个嚼舌根的功夫，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多卖出去几件衣服！”
“关你什么事啊？”
“那人家读夜校又关你们什么事？”
一来二去，这件事还是传到了陈经理的耳朵里。
林淑有些不好意思道：“经理对不起，我不应该在上班时间看这些东西，下次不会了。”
陈凡摆摆手：“没事，只要不影响正常的工作就行。而且，人往高处走，多读点书总是好的，我就是想知道，你读了书之后，还在不在我这里干了？”
林淑连忙道：“经理你太抬举我了，我能不能考上，考上之后能不能毕业都是个未知数。我会好好工作的。”
她没说将来怎么样，只保证当下她肯定会认真工作。
陈凡点头：“叫你们主管来一趟。”
从经理办公室出来，林淑有些懊恼，她之前没想到这事传到经理耳朵该怎么办，现在他该不会觉得她是为了有更好的去处才上夜校，之后就不安排活给她干了吧？
林淑担心了几天，后来才发现她真是白担心，陈经理大概没在意这件事，该她干的活还是一件不少地让她干，工资和奖金也没少发。
至于以后，林淑先不去想以后，一步一步来吧。
八月份，商场就该考虑采购秋装的事，林淑便又忙了起来，这样一来，她能看书的时间就更少，只能晚上多花点时间。
到了月底快要开学的时候，许知遥从乡下回城，自觉揽过了家里所有她能做的家务，林淑知道她懂事，便也没说什么，直到她发现女儿在看初中的数学书。
林淑把她叫过来：“遥遥，你看得懂这些吗？”
许知遥保守道：“能看懂一点点。”
林淑有些惊讶，随即便考了她几道初一上册的题目，结果许知遥都能回答出来，这下她倒是有点喜出望外了。
许知遥却有些心虚，她不是真的有那么聪明，只是吃以前的“老本”而已。
林淑虽然高兴，但更不希望她贪多嚼不烂，只说：“这些遥遥以后都会学到的，现在不用着急先学，稳扎稳打才是最好的。”
许知遥答应下来。
不过林淑也没完全压着她不许她学，甚至还和许知遥结成了“学习小组”，互相监督互相学习，许知遥偶尔也会变身小老师抽背林淑的考试内容，不知不觉，时间来到了考试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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