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只好谈恋爱

　　“闻队啊，你来了，”王永明站起身，一个恍惚差点脸着地倒下去，“哎哟，差点，真是年纪大了。”
　　闻队眼疾手快扶住他，问，“您是不是昨晚通宵了？”

　　王永明笑了两声，指着他说，“没法不通宵，今天你也别想跑——你的录像我们大概整理了一下，但是肯定没有你专业，你自己整理好，哦对了，录像你是不是没给全？进入基地的只有两人份。”
　　“是只有两人份，”闻千旸说，“当时忙着尽快将幸存者带进来，开录像的只有我和副队。”
　　“这样啊……”王永明轻声回答道，明显陷入了某种沉思，但很快脱离出来，拍了拍闻千旸的肩膀，“没事，先这样吧，这位小兄弟是……？”

　　向斯一直站在原地，离门只有一步的地方，直到将屋里整个布局和细节都看完了才踏进来。
　　王永明刚开始还没注意到他，直到突然有双手拿起桌上的资料才吓了一跳。
　　闻千旸看了一眼向斯，“我新收的队员，忘了跟您报备，之后可能还要走走流程。”
　　“哦，好说好说，”王永明没放在心上，“隔壁还有几位兄弟在奋斗，我去看一下，你先忙。”

　　闻千旸将人送出门，转身过来朝向斯说，“怎么也不说句话。”
　　向斯转了转眼珠子，“需要我说话吗？”
　　“可能是不太需要，”闻千旸想了想，教育他说，“但是出于社交礼仪，你应该问句好，说一句类似于‘你好我叫什么什么’之类的，主动地简单地介绍一下自己就可以。”

　　闻千旸说的话和他的态度都好像是一位正在教导小朋友见到人要打招呼的幼儿园老师，但是向斯又看不出来，他囫囵吞枣似地接受了教导，“好的。”
　　“真乖，”闻队也觉得自己好笑，想伸手摸摸向斯的头，却不知为何又半路反悔，将桌上的东西拿起来，“既然来了也别闲着，你去……”
　　闻千旸顿了顿，突然想起上次的小学生拼音，“呃……要不你把这里的纸质文件分类吧，根据，这个这个，根据日期，日期一样的就根据这里的署名。做完了再弄别的。”

　　向斯欣然接受了这份工作，并且埋头苦干，旁若无人地兢兢业业。

　　直到王永明手里顺手带了三份盒饭回来，。
　　王永明进来还没来得及说话，正在门口顺手关门时，就听见屋里一道语气平淡，声线润朗清澈的问候响起，“你好，我叫向斯，是闻队新收的队员。”
　　王永明乍一听都没听出来是在跟自己说话，关了门往屋子里一看发现就一脸尴尬的闻队和先前那位小兄弟，而那位小兄弟头也不抬，手里和桌上都是一堆文件。

　　王负责人指了指向斯又指了指自己，做了几个口型：他，在跟我说话？
　　闻队以拳掩面，咳嗽了几声，“不好意思，那个，先吃饭吧。”
　　“哦哦，好。”王永明满脑袋糊涂地将饭盒递过去。

　　闻千旸接过饭盒的时候耳尖都是通红的，将饭盒递给向斯的时候，面对那水润无暇的大眼睛无奈叹了口气，不顾向斯躲闪摸了摸他的头。
　　“第二次见面的人不用这样打招呼。”闻队轻声纠正。
　　向斯不满他摸自己头，仗着BOSS好脾气就犟嘴，“你又没说清楚。”

　　闻千旸被噎了一下，哭笑不得地指了指他，但是又想起来向斯跟心理医生的谈话，逼不得已地轻声细语，“是，怪我，你做的很好，介绍得很清晰……一般人都会这样介绍自己。”
　　向斯居然赞同地点点头。

　　闻千旸觉得还挺神奇，原来他真的吃这一套！
　　还挺好哄。

　　向斯接过饭盒，看了一眼，然后放在了一边。
　　闻千旸刚要离开就注意到他的动作，“怎么了？不喜欢？”
　　“不饿。”
　　“怎么可能不饿，你早上吃东西了？”
　　向斯想了想，“没。”

　　那边王永明已经吃了一半了，见状先把嘴里那口咽下，“怎么了？才不符合口味？”
　　没等尴尬的闻千旸回答，他就笑起来，“不符合胃口也没办法，基地就这伙食，实在不行可以翻我抽屉，里面有瓶老干妈——哦，不对，只有半瓶了，经常有人过来蹭，还剩半瓶很不错了。”
　　闻千旸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他说他不饿。”

　　“不饿？”王永明站起身，“真的不饿？”
　　向斯点点头。
　　“好吧，那你先放着，等会再吃。”

　　闻千旸也不好再说什么，嘱咐了一句“饿了就赶紧吃”，就去吃饭去了。

　　虽然纸质文件的确多到令人发指，但是向斯依旧在下午两点半的时候将所有纸质文件分类整理好了。
　　隔壁的那几个也赶来，年轻人兴奋激昂的情绪甚至影响到了王负责人，他一个激动，拉着在场所有人又熬了个夜。

　　第二天清晨，报告，文件，资料终于全部整理完毕，这些东西一股脑地全部提交到上级，基地的设备都卡了整整一个小时。
　　所有人欢呼雀跃，一起结伴去了食堂——其实就是做饭的地方，堂都算不上。

　　只有向斯没那么激动，拿起昨天剩下的饭，坐在了负责人办公室的椅子上。
　　昨天晚上的时候是冲刺阶段，没人还想着吃饭，闻千旸也忘记了，看到他将饭盒翻出来才想起来，“都凉透了吧？给我吧，你去找陈副，让他给你拿点吃的。”

　　“不用，这些就可以，”向斯吃了一口，“不能浪费吃的。”
　　“不会浪费，”闻千旸将筷子和饭盒半抢半接地拿过来，“给我吃就行了。”
　　向斯看了他两眼，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吃冷饭。
　　“可是我很饿，”向斯直白地说，“去找陈零声很麻烦。”

　　闻千旸笑了两下，索性饭也没坏，于是就跟向斯分吃了一份剩饭。

　　等吃完，闻千旸才想起来，“你是不是两个晚上没睡觉了？”
　　向斯点点头。
　　“走，”闻千旸将饭盒收起来，摸了摸向斯的头，“我带你去睡觉。”

　　向斯“啧”了一声，在自己头上搓了两下。
　　闻千旸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问他，“你什么意思，嫌弃我啊？”
　　“没有。”向斯实话实说。
　　“那你要解释一下，为什么我摸完你，你就非要自己再，”闻千旸学着向斯扒拉了两下头，“这样弄一下。”

　　“不弄会很不舒服，”向斯说，然后又想了想，“你要是不喜欢，我下次不弄了。”
　　“那你可以允许我摸你头吗？”
　　“不可以。”
　　“……”闻千旸无语了片刻，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为什么不喜欢摸你的头？之前那个基地，你也是不喜欢碰你是吗？”

　　向斯：“是。”
　　向斯有点烦，闻队为什么还要问，不是说去睡觉吗？

　　如果向斯现在的情绪能具象成一句话，那大概就是“妈的困死了。”
　　“是有人对你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吗？”闻千旸试探性地问。

　　向斯听到这个问题很疑惑，一时不知道从何答起，“什么叫不好的事情？”
　　“就是，你不喜欢别人碰你的原因，是因为……就是……”闻千旸忍不住抬手比划了两下，但是也比划得不知所云，最终他还是放弃了，换了种问话，“那你是从什么时候不喜欢的？”
　　“一直都不喜欢，”向斯想了想，“也可能是因为如果有人碰我就没什么好事，所以久而久之，就不喜欢了。”
　　“……哈？”

　　什么叫有人碰的时候就没什么好事？碰都是在干什么？什么事情才能称作没好事？
　　按理说在训练的时候，的确会有些肢体接触，不是队友格斗就是队长“爱抚”，这个的确可以理解为没好事。
　　但是人小时候总会有强烈的肢体接触的欲望吧，跟爸妈抱抱什么的总归很正常，应该不会到讨厌的程度吧。

　　闻千旸脑中浮现出一个可能性，“你是，嗯，小时候经常被家长打吗？”
　　“家长？”向斯一头雾水，“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敢打我？”
　　“啊？”

　　两个人面面相觑，眼神里都是对对方的疑惑，仿佛在面对面说，“你都在说些什么玩意儿？”

　　向斯的教育来自于组织的统一管理，不可能出现“你要学不会就叫家长”的操作，长大后也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家长这种词汇，自然就不知道这到底是啥意思。
　　闻千旸只好说，“就是你爸爸妈妈。”
　　说这个就明白了嘛，向斯摇摇头，“我没有爸爸妈妈。”

　　“什么？”闻千旸感觉自己脑子里某根弦仿佛被拨动了，他小心翼翼问道，“什么叫没有爸爸妈妈？”
　　“就是没有爸爸妈妈，”向斯低头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小时候是跟很多人一起长大的。”
　　“孤儿院吗？”闻千旸惊奇道，他声音都大了一些，有些难掩的激动，“我也是！”
　　“……？”向斯有些懵逼。

　　你也是？你也是什么玩意儿？

　　向斯本来就不太擅长跟人类聊天，更何况在困倦的情况下，要不是对面是老板，他大概觉得直接用枪结束话题会更简单一点。
　　所以他虽然懵逼，但还是应和着，“好巧——我们可以走了吗？”
　　“啊？”闻千旸终于想起来向斯的身体状况，“啊，好，你，你先去休息，我先去找一趟陈副。”

　　临出门的时候，闻千旸还是叫住了向斯，叮嘱其睡醒后不要乱跑，等自己再来找他。

　　路上的时候闻千旸还是微微有点激动。
　　他没有想到向斯是个孤儿，不过也有道理，医生说向斯没有在正常社会长大，也许跟这个原因有关。
　　而闻千旸也的确同样是名孤儿，但他较为幸运，在孤儿院待了几年后，被好心人收养，前几年收养他的人去世，他又变为一个人，仅此而已。
　　不过现在看来向斯应该是一名不幸的孤儿，也许不仅没有被收养，就连所待的孤儿院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闻千旸决定以后再对向斯好一点，也许其他人不能理解向斯，但是自己也算是与他有共同点，希望对向斯的病情有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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