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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鱼
又走一阵,沈烈问:“你爸妈怎么样了?”
沈誓想都没想就告诉他:“现在很好。”
“很好就好。”沈烈说。
两人在街口停下来,是沈誓先提分别:“我还要温书。”又及时地止住沈烈嘴里接下来会说的话:“我可以自己回家,不用送。”
沈誓走了,沈烈伸回兜里,摸到已经被捂热的那个平安符,翻过来看,发现边沿还绣着一行几乎看不见的小字:XXX
是个小贵的品牌名字。
估计沈誓自己都没注意到,就无畏地向他撒谎了平安符的价钱。
沈烈看着躺在手心的平安符笑了笑,骂了他一句笨蛋。
晚上和同样这个元旦回来的王晨聚餐,在一家酸菜鱼饭店。王晨说这里的酸菜鱼好吃又便宜。
“怎么不把你家小宝一起带来?”王晨给他倒可乐。
沈烈反问:“怎么不把你家贝霖一起带来?”
王晨脸红笑笑。高考以后他和贝霖去了同一个城市,没有多久就好上了。
这种故事就永远不会发生在沈烈身上。
沈烈吃一半,注意到王晨后方一桌客人,一男一女,女人很漂亮,专心在听对面的男人说话,餐桌下的腿轻轻碰在一起。沈烈抬眼看到那个男人的正脸,愣了愣。
“怎么?”王晨问。
沈烈不说话,却想起白天沈誓回答他说:“现在很好。”
现在很好,沈誓的爸爸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联想到沈誓说这话时语气里被忽略掉的落寞,他不自觉走神了一阵,却看到沈誓爸爸接了个电话拿起外套就走了,那个女人很孤独地一个人坐在那里继续吃饭。
他对王晨说:“遇到熟人,过去一下。”就起身走到他们那桌,在沈誓爸爸的位置上坐下来。
“你......”女人一怔,“你怎么?”
“我是他儿子。”沈烈指了指座位,又指指自己,“就刚走了的那人,我爸。”
女人表情闪过慌张和不相信:“你,你爸?”
“啊,”沈烈点点头,又挑眉,“怎么,我爸没跟你说过他生了我这么大一儿子啊?”
女人打量他一阵,不自在地把脸移开,自言自语似的:“好像更小一点吧......”
“阿姨,你是我爸朋友吗?”沈烈友好地问。
女人迟疑几秒,点头:“是,工作上的朋友。”
“你说的更小一点那个,是我弟弟,在念初三,”沈烈说,声音放轻了一点,“我爸说了,等他上了高中,我们一家就搬市里住,要给我妈换个大一点好一点的房子喔。”又笑着问女人:“阿姨,你说我爸是不是挺好的?”
女人嗯一声,沉默了。
“我爸对我妈可好了,”沈烈叹了口气,“还跟初恋的小情侣似的,早上非得抱一下亲一下才肯出门,腻歪死我了快。”
女人继续沉默。
“啊,我话是不是有点儿多啊阿姨?”沈烈一脸突然醒悟产生歉意的样子。
“没,没有。”女人礼貌地摆摆手,笑了一下。
“那阿姨你慢慢吃,我先过去找我朋友了。”沈烈也礼貌地对她笑一下。
老妈做了一大桌菜,沉着脸坐在餐桌边。沈誓也坐着,不敢动一下筷子。
老爸还没回来。
老爸换了份做保险的工作,已经不用像从前那样忙了。每天都有时间回家吃饭的,可是每天照样还是回来的很晚,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好像回家对他来说是什么比工作还要困难麻烦的事情。
终于,老妈起身去盛了饭,把碗放到沈誓面前:“小宝,我们先吃。”
沈誓点头说好,没有胃口地开始扒饭和吃那些凉掉硬掉的菜。
老爸在这个时候回来了,粗声粗气指责老妈:“催催催,我晚回家一点就打二十几个电话,你有必要吗。”
老妈不理他,只低头吃饭。
家里的气氛闷得像是即将下雨之前,沈誓感到喘不过气,觉得自己好像一只被人用手捂住游不动的金鱼,快要闷死了。
“何宵,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啊,”老爸叹口气,在桌子边坐下来,“你知不知道这样很烦人?我工作上也有很多麻烦的事情,你可以不要再来勉强我了吗?”
砰的一声,碗碎了的声音。
沈誓吓得筷子都没拿稳,摔在地上,和筷子一起的,是老妈刚刚摔掉的碗,七零八落的碎片。
“你——”老爸看看她,牙齿里溢出一句话,“无药可救,真是神经病了。”
“是啊,我是无药可救,你早点跟我这个神经病离婚去娶一个正常的人啊!”何宵忍不住爆发出来。
沈誓试过很多次在他们吵架的时候插话调解,可是很多次都失败了,逐渐就养成沉默看他们争吵,这一次也是,喉咙像是被扼住,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他好想要从这个即将下大暴雨的家里逃出去。
闹剧结束是在半夜十一点钟,沈誓独自收拾了大人们摔东西的残局,拖着身体慢吞吞地上楼,明天要去学校,今天还要准备一周的换洗衣服和食物。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隔壁父母房间也是,沈誓知道老爸出去了。他坐在床上竖起耳朵密切听了一会儿,老妈房间里没有什么动静,应该是睡着了。
沈誓整副身子垮下来,倒在床上,吐出一口气。好累好累。
大人们不会知道的,他们吵架的时候小孩可以一颗心脏从头悬到尾,简直像在做高空作业。
沈誓突然地,就很想给沈烈打电话。
可是,他是GAY啊。沈誓又有点歧视自己。虽然答应了学长不会再讨厌自己或者觉得自己是个怪物,却在看到沈烈的时候又冒出那样的想法。
沈烈是灿烂的,优秀的,活在阳光里的人。沈誓每看他的脸多一秒钟,都会被羞耻和惭愧淹死一次。就像看父母吵架一样呼吸不过来地活在暴雨之前。
可是拯救沈誓于暴雨,就只需要一通电话。
埋在被子里睡着过去的时候,他脸边扔着的手机震起来。
沈誓迷糊地说:“你好。”
“小宝,睡了吗?”那边的声音有点沉。
“睡了啊。”沈誓意识涣散地说,问完“是什么事”才发觉这个声音来自沈烈,就猛地坐了起来:“沈烈。”
“嗯,是我。”沈烈打这个电话的意图是想听沈誓说一次真话。可是在听到他含着睡意听起来无忧无虑的声音之后,又觉得有些事情不必逼他说出来,应该等到他愿意再说。
“你先睡吧,什么事明天再说好了。”沈烈尽快地措辞,“那晚安啰,我先挂......”
“不要!”电话里的人呼吸急促起来,透着浓浓的不安全感。
“沈烈不要挂掉。”沈誓没有再犹豫了,“沈烈我好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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