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猫难驯

　　陈眠洗猫的时候，封名在吃饭。

　　陈眠一开始在浴室里洗，后来干脆把盆端出来，端到吃饭的客厅，边看他吃边洗。

　　黑猫异常乖巧，平时非常怕水的猫科动物，在陈眠手里像一团任人揉捏的黑棉花团。

　　陈眠边搓边看封名吃饭。

　　封名已经吃了一份麻辣烫，两根烤肠，一根烤鱿鱼，半份板面。

　　他还剩下半份板面和一份炸鸡柳正在吃。

　　他看起来不像一天没吃饭，倒像饿了一整年。

　　陈眠在想，照封名这种吃法，他下个月估计要出去打点工才行。

　　封名吃相无比斯文，肚子却好像比海深。

　　陈眠觉着他这会怎么也该吃个三分饱了，心里好多问题转圈圈想赶紧问问他，却不知道怎么问起了。

　　他蹲在客厅把猫搓的油光锃亮，眼睛却一直粘在封名身上。

　　看封名不准备自己交代，陈眠只能自己起头问起来：“你家里人已经报警了，万一找到我这，我算不算拐卖。”

　　封名吃了一口鸡柳，等全嚼完了才开口说：“有拐卖别人还倒贴钱的么。”

　　陈眠往猫头上搓了两下说：“那我确实挺亏。”

　　封名终于了结桌子上所有的东西，他这顿饭可以说吃的轰轰烈烈，吃完饭他还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垃圾也扔到垃圾桶，桌子也擦了。

　　陈眠眨着眼睛，愣了半天才说：“你放那我收拾就行。”

　　封名没管他，不仅收拾的利利索索，甚至把地也擦了。

　　陈眠终于洗好了猫，准备把它吹干，这个环节没那么容易，黑猫可能从来没见过吹风机，叫的好像要杀猪。

　　陈眠一个人按不住它，封名放下拖布走过来撸起了袖子说：“我帮你抱着。”

　　封名的校服袖子一挽起来，他那双修长的手臂再次吸引了陈眠的注意。

　　不是因为那上面肌肉骨骼清晰好看的纹理，也不是因为它们看上去真是有种莫名的性感，只是因为陈眠他再次觉得这双手臂格外的熟悉。

　　陈眠几乎无意识地就伸手过去，一把抓住了封名的手腕。

　　封名吓了一跳，陈眠自己也吓了一跳。

　　“啊……那个……”陈眠赶紧故作轻松放开手。好在他脑子转得快，立刻接着说：“这猫有点怕人，你别抱了，我怕它挠你，你帮我吹就行。”

　　“……哦。”封名垂下眼睛似乎也有些心虚，默默接过吹风机。

　　两人一时间都不说话，吹风机的声音很大，冲淡了一些微妙的尴尬。

　　封名隔着猫毛看着后面的陈眠，陈眠看起来像无事发生，但耳后和脖子上的血色出卖了他。

　　吹完了猫，给猫找了一些零碎吃的，陈眠网购了一袋猫粮，忙完了猫，终于该干正事了。

　　“你不给家里打个电话？”陈眠坐在桌子边，像审犯人一样看着对面的封名。

　　封名说：“我还以为你不想问我了。”

　　陈眠撑了撑额头表示无语：“我还以为你不想跟我说。”

　　“不想跟你说我就不会来你家了。”

　　“那也可能是因为你觉得我家里没大人，比较方便啊。”

　　“当然不是。”封名说。

　　陈眠被他认真的神色噎住了，半晌才干着嗓子问：“那你跟我说说呗，今天到底怎么了。”

　　封名的陈述异常的简单，确实符合他这个人的风格。

　　他告诉陈眠，他就是打算拿这次的事当个契机吓一吓家里，以后慢慢尝试不再被他们控制。

　　原来那天放学之后，封弈就已经决定要让他转学了，本来封名没想那么快就跟家里翻脸，但是为了能不转学，他选择提前他的计划。

　　陈眠不知道他的计划是什么，但是他总觉得封名应该心里有自己的打算，越是接触陈眠就越是明白，封名根本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顺从的人，他的逻辑清晰，心思深沉，不可能甘心被他们这么控制一辈子。

　　“但你现在还要靠他们生活，现在就翻脸，你日子不好过。”陈眠考虑着他说的那些话，又说，“现在反正已经不需要你公开道歉，你回去商量一下，他们应该就不会让你转学了。等到你上了大学，经济独立，到那时候再离开他们肯定就没问题了。”

　　封名若有所思的看着陈眠，过了一会说：“你来，打开电脑。”

　　陈眠没明白他的意思，直接被他拉着来到卧室的电脑面前，仿佛这是他家不是陈眠家。

　　陈眠按着他的意思打开电脑，然后疑惑地看着封名。

　　封名拍了拍陈眠的手臂，陈眠了然似的站起来给他让了位子。封名坐到电脑前，叽里呱啦一顿人类看不懂的操作，然后陈眠眼见着他翻墙到了国外的网站下载了一个软件。打开软件接着又是一番输入密码加上奇奇怪怪的编号才又打开了一个外网。

　　一共两个网页，陈眠没有一个能看懂，但是其中有一个陈眠大概猜出应该跟网络支付有关。

　　封名最后把鼠标停在那个网络支付的页面上，说：“这是我去年在这里的收入。”

　　陈眠皱眉看了看封名，弯下腰盯着屏幕又看了一会，反复确认了屏幕上有几个零，最后还是不得不相信封名是在说他去年在这个网站上赚了六十多万。

　　陈眠不理解。

　　他说：“这……”

　　封名给他解释道：“这网站是我跟朋友做的。”

　　陈眠站直了身子。

　　封名在等着他的回应。

　　陈眠来回在小屋里走来走去走了好几圈，最后他来到封名面前拍着他的肩膀，说：“走，立刻，马上从你那个变态的家搬出来自己过，你有本事跟他们翻脸，千万别客气。”

　　封名忽然笑起来，给陈眠看得一愣，回过神来他坐在床边，对着封名继续分析起来：“你太强了，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弄的，但是你是天才，你以后无论做什么能成，所以千万别委屈自己，尽情跟他们开战。”

　　陈眠的神情像在谈论上千万的生意，一本正经，说的话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却带点他不自知的搞笑。于是封名又笑了。

　　陈眠看着他笑，觉着胸口轻飘飘的。封名没事，还能坐在他屋里笑，没什么比这更好的了。

　　封名说：“网站其实是我跟朋友一起做的，他人在国外。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磊落的事，是在国外布的一个野鸡网站，吸引流量之后售卖信息给国内企业。”

　　陈眠说：“这怎么不磊落，我看就很好，外国人还少买我们国内的信息了？卖外国人的信息让中国人赚钱，这都是民族英雄做的事。”

　　封名又想笑了，镜片后好看的眼睛弯着，盈盈地闪着光，像缀着星星。

　　“出这么大事你心情还不错啊，我看你以前也不怎么爱笑，一笑也都假惺惺的。”陈眠靠在床边懒洋洋的看着他笑说，“今天怎么这么爱笑了，我这么幽默吗？”

　　封名抬眼看了看他，然后又移开眼睛，说：“可能不是幽默的事吧。”

　　陈眠心口被挠了一下，呼吸都滞了一瞬，但是他就是莫名不敢问——如果不是幽默，那到底是什么。

　　沉默了一会，封名说：“这些钱要过几天才能到我手里，而且，虽然我朋友也赚了，但我还得再给他一部分，所以我说我现在也是真的没钱。以前我还有别的方法能赚点零花钱，现在也彻底断了。”

　　陈眠敏感的注意到了些什么，赶紧追问起来：“是什么办法。”

　　“嗯……”封名犹豫了一下，似乎有点为难，接着说，“反正现在不做了，有机会再去。”

　　他把话题绕开了。

　　可是为什么，陈眠有些不懂了，毕竟他可是连自己有多少存款家底都跟自己交代了，那到底是什么赚零花钱的路子让他这么讳莫如深的。

　　陈眠想不明白。

　　黑猫从客厅跑过来蹭陈眠的腿，陈眠弯腰把他抱起来，抱了一会突然说：“叫你黑猫小黑有点难听，给你取个别的名吧。”

　　封名看着猫，伸手摸了摸猫头。

　　陈眠抬头看着封名：“你帮我想想吧，你是学霸，主意多。”

　　封名也没拒绝，从善如流的接过话来：“你想起什么样的名。”

　　陈眠想了想慢悠悠的说：“就跟我一个姓吧，而且最好跟我的名一样，能组成个词的。你看，就像我的名字陈眠这样的。”

　　“这样的话，用陈谐音的字组词就好取了。”封名说，“陈眠……沉眠……陈曦、陈光、陈星……”

　　封名一口气说了三个。

　　陈眠认真的琢磨了一下，摇了摇头：“不行，陈曦太像人名了有点吓人。陈光也是……陈星，这有点过于好听了，都比我名好听了……那怎么行。”

　　封名说：“陈的词还真有太多合适的……总不能叫陈重、陈睡……啊。”

　　“陈睡……”陈眠陷入了深思，“倒是跟我挺配的。”

　　封名笑了一声：“别逗了。”

　　陈眠看着他笑，觉得真开心啊，真开心。忍不住自己都跟着笑了。

　　他笑得太好看了，完全不是校园里那个好好班长伪装温润的笑，也不是可有可无的笑，是真正开心的笑。又帅又温柔，怪不得他是四帅之首，只能说女孩子的眼光还是狠毒辣的。

　　封名还在认真的想，然后说：“再想想……还有比如，陈默、陈静、陈封……”

　　陈眠忽然发现了华点，他眨眨眼重复了一遍：“陈封？哪个封？”

　　封名说：“尘封的封。”说完他又补充道：“就是我的姓那个封。”

　　“哦，封名的封。”陈眠嘟哝着重复了一遍，然后低头摸了两下猫，薄薄的血色从脖子腾得一下红上了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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