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羁绊

　　“放心好了，这个能吃，不会吃死你的。”

　　费奇用竹签戳着一个暗黄油亮的东西往泽修嘴边递了递。

　　泽修拧着眉，盯着这造型丑陋的东西看了好一会，然后犹豫着轻轻咬了一口，嚼了嚼，结果却猛然睁大眼睛。

　　“味道还行吧。”费奇笑了笑，一副猜到你会这样的神情。

　　泽修惊讶地点点头，接过费奇手里的竹签，又咬了一口，“味道意外地鲜美爽口。”

　　费奇用手臂枕住脑袋，“这就是垃圾食品的魅力。”

　　泽修疑惑地歪歪头，“不垃圾啊。”

　　“那是一类统称，相对的就是健康食品。”费奇说，“想必身为少爷的你每天吃的都是最上等的健康食品吧。平民呢，没有那么多烹饪技术，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好好对待食材，所以为了方便省事，就会把食物放进油里炸一炸，滚一滚，这样垃圾食品就诞生了。”

　　这时老板又上了一些造型丑陋的油炸食物。

　　费奇把整盘推到泽修面前，“做个坏孩子也不可怕吧，至少可以饱口福。”

　　泽修接受了费奇的提议，虽然一开始他只是不希望费奇用那种方式还钱给他，可在体验过做坏孩子的快乐后，他也有点乐在其中。

　　那些都是他从没有过的体验。

　　费奇带他偷抓诺因河里的鱼，请他喝劣质麦酒，教他吓马，带他去地下赌场，让他观摩怎么从老奶奶手里骗到面包，教他抽大烟，还请他吃垃圾食品。

　　不过费奇一直说他很笨，因为很多他根本学不会。

　　就像抽大烟，他根本抽不下去，刚吸一口就眼泪汪汪；他也没法利用同情心欺骗别人获取面包；更在吓了别人的马后，看着别人一片狼藉的货物心生愧疚，从而给别人留下了几枚金币。

　　但这样刺激的体验泽修平日里根本想都不敢想，不免充满了新鲜感。

　　“好了，坏孩子们的最后一站。”

　　费奇拉着吃饱喝足的泽修朝街对面的酒馆走去。

　　这酒馆由内而外散发着一层霓虹色，看着很迷幻，门边的灯光也忽明忽暗，那些阴暗的角落里，似乎还有人潜伏着。

　　泽修借着灯光看那些人，大多数都是些年轻的少年少女，打扮迥异，各有风格，只是都眼巴巴地望着酒馆门口，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费奇拉着他走到酒馆招牌下，忽然停下脚步问道：“你做过吗？”

　　泽修一愣，“做过什么？”

　　费奇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就是亲吻，拥抱，或者更深入什么的，你和别人做过没？”

　　泽修先是一愣，脑袋里猛地回忆起和狄亚烈接吻时的旖旎感觉，然后他脸刷地红了起来，头更是甩成拨浪鼓。

　　“那你想做吗？”费奇问。

　　这次泽修愣了好半响，然后再次把头甩成拨浪鼓。

　　费奇叹了口气，“行吧，我知道了，不过这样坏孩子体验或许会少很多。”

　　他们两进了酒馆，一走进去就有人上来搭讪。

　　费奇熟练地拒绝那些人，然后拉着泽修进了酒馆的舞池。

　　这舞池和泽修以往见过的宴会舞池不同，费奇告诉他，在这里舞姿没有限制，想怎么摆动就怎么摆动，跟着音乐来就好了。

　　刚开始泽修很不知所措，可是看着费奇忘我地在那蹦跳，他也跟着甩动起头。

　　甩着甩着，他就有点晕，不觉向后倒去，结果一下倒进一个宽阔的胸膛里，那胸膛的主人也不催他，就那么支撑着他，很贴心。

　　泽修缓了缓，站直身体准备和身后人道谢，一转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距离他最近的那些人都闭着眼睛忘情地在那蹦跳，丝毫不像发现他异常的样子。

　　泽修纳闷地歪了歪头，然后又重新加入蹦跳的队伍。

　　这次没蹦一会，耳畔传来一个猥琐的声音：“宝贝，你跳得真好，要是能扭扭腰就更棒了。”

　　然后腰上就爬上一只手，那手隔着泽修衣服开始游走。

　　泽修身体一僵，当即抬起手朝身后那人猛地扇去。

　　啪的一声，把周围人都扇醒了一大半，音乐停止，一个肥胖的身躯也应声翻倒在地。

　　费奇走到泽修身边，看了看地上哀嚎的男人，朝男人啐了一口，又狠狠踢了男人几脚，恶狠狠地说：“我朋友你都敢调戏，不知死活的东西！”

　　朋友……

　　泽修不由得看向费奇。

　　“是谁在我的地盘闹事？”

　　这时人群忽然自动分出一条道，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男人迈着浮夸的步伐走了进来。

　　他像是在模仿贵族们的优雅步伐，但模仿的却不伦不类，因此显得浮夸虚浮。

　　小胡子一眼就看到了泽修，双眼顿时发亮，心下顿时了然，一边盯着泽修，一边走到躺在地上的肥胖男人身边。

　　“你个混球，在我的地盘做什么猥琐勾当呢！”小胡子粗鲁地踹了肥胖男人几脚，“吓坏了我的贵客，我要你的命！”

　　收回脚，他朝守卫的武夫挥了挥手，一群武夫把肥胖男人拖了下去。

　　“给我狠狠地打！”小胡子吩咐说。

　　然后他笑眯眯地转过头，朝泽修走来，“没吓着吧，美人。在我的地盘没人敢动你。被这小子惹得没玩尽兴吧，要不我再带你去玩玩？”

　　他说着朝泽修肩膀揽过来。

　　“不了谢谢。”

　　泽修一个闪身躲开了，顺势准备离开。

　　然而武夫们却拦住他的去路。

　　小胡子也跟上来抓住他的手臂，“别急着走啊，美人，陪哥玩玩呗，还有很多好玩的呢。”

　　“喂，我朋友说他不想玩了。”

　　费奇突然出现在泽修身边，拽下小胡子手，把泽修拉到自己身后。

　　“你是哪来的小崽子，敢坏哥的好事？！”小胡子对费奇尖叫起来。

　　费奇啐了一口，哈哈一笑，“就你这丑样，□□走路一样，还想跟我朋友玩？我都看不上你。”

　　小胡子气的面红耳赤，尖叫着让武夫抓住费奇。

　　费奇却没惊慌，反而悄声问泽修，“会搞破坏不？”

　　“啊？”

　　费奇狡黠一笑，拽着泽修转身就跑，“坏孩子必修课，好好学。”

　　他们跑到酒台边，费奇抓起酒瓶物件就朝追来的武夫砸去。

　　他一边砸还一边把酒瓶塞到呆愣的泽修手里，催促说：“快！砸！有什么砸什么！”

　　随后他也不等泽修反应，抓住泽修手，替泽修把酒瓶砸了出去，正砸中一个武夫的头。

　　“干得漂亮！”费奇兴奋地吹了个口哨。

　　正巧这时，一个武夫冲到泽修面前，泽修为了防备，下意识拿起一个酒瓶砸过去，武夫被砸得白眼直翻，转了一圈倒在地上，还顺便撞翻了后面追上来的其他武夫。

　　见状费奇又吹了个口哨，“不错啊，小少爷，你打架很有天赋嘛。”

　　泽修像是收到鼓舞，笑了笑加入了费奇的破坏大队，两人砸完酒柜，连酒桌板凳都抓起来砸，最后没东西可砸，泽修更是直接抓起一个武夫砸了回去。

　　他们就像两只小鸟，在一群庞大迟钝的武夫间灵活地钻来钻去，直到把酒馆砸得一片狼藉，两人才一溜烟跑不见了。

　　小胡子看着一片狼藉的酒馆和二人消失的身影，气的直跺脚，但他面前忽然闪出一个高大的黑影，他还没看清来人，脖子就被人用力掐住，视线也倏然飞逝，眼睛里被强行纳入街上各色灯光，最后没入一片黑暗之中。

　　轰的一声，他撞在什么坚硬的东西上，然后摔在地上。

　　小胡子痛叫一声，只觉得身体离散架不远了，断裂的背脊也连连发出哀鸣。

　　岂料这时一个冒着寒气的声音忽然扎进他的耳里，把他冻得一个激灵。

　　“碰了我的人，你想怎么死？”那人说。

　　小胡子心中一凛，向那声音的主人看去。

　　然而黑暗中，他只看见一双闪烁着妖异红芒的眼睛......

　　泽修二人一路狂奔，直到身后看不到任何人了，他们才渐渐停下，弯下腰呼吸，对视一笑，二人颇有种共患难的心心相惜。

　　“学得不错啊，小少爷。”费奇大喘着气，“恭喜你，成功从坏孩子课程中毕业。”

　　泽修倒是不那么喘，但也叉着腰笑说：“是你教得好，这些体验我从来没有过，很刺激。”

　　“别夸我，我只是拿钱办事，你觉得不错就好，这样三十个金币也物有所值。”

　　夜色中，费奇缓下气息，伸了个懒腰，“我今天有点累了，剩下的钱，我明天再还你吧。”

　　然而泽修却忽然说：“费奇，要不你帮我个忙吧。那一百金币就当是我给你的报酬，你赚的钱你也可以自己留着。”

　　“什么忙能价值一百金币？”费奇问道。

　　“帮我找个人。”

　　“很重要的人？”费奇故意尾音上翘。

　　“算是吧，不过对你来说，他可能很危险。”泽修说，“有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费奇笑了笑，“你这么说，我倒是觉得确实价值一百金币了。”

　　“明天，我给你带他的画像。”

　　“好，那明天我就在这等你，现在你快回家吧，小少爷。”

　　费奇倒退着往另个方向走，“也真是服了你了，你不知道最近雷诺大街的那些命案吗？受害者可都是你这样好看的人，你都不会害怕的吗？”

　　“那你呢，你不害怕吗？”

　　泽修望着费奇，然后犹豫着喊道：“费奇，你要不要跟我走？我可以给你提供工作。”

　　费奇脚步一顿，抬着眉看了泽修好一会，他眼眸里有些惊讶，但很快又恢复一开始的深沉，然后他又继续倒退起来。

　　“说了让你少管别人的死活。我要跟你走了，你又把我拐卖了怎么办？我可没你那么傻，不会随便相信别人的。”

　　泽修也没多说什么，静静地目送费奇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之后他准备去找狄亚烈，可看着空荡荡、黑漆漆的大街，他心里突然有点发毛，脑海里瞬间浮现报纸上那些被吸干血的尸体。

　　尽管狄亚烈对他没有伤害之心，但不知怎的想到那些尸体，泽修心里的恐惧就挥之不去，他惊慌地左顾右盼，然后撒开腿向家的方向跑去。

　　泽修前脚消失，后脚他刚刚在的地方就闪现出一个身影。

　　那人穿着黑衣，夜色一样的发丝在风中浮动，不是狄亚烈还能是谁？

　　他鲜红的眼眸里满是无奈的宠溺，然后他眼神一瞥，望向黑暗中那跟在泽修背后的人影，神色瞬间冷了下来，眼眸里也亮起妖异的红光，再一个眨眼消失不见了。

　　泽修猛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去，不知为什么他好像又听到背后传来嚎叫声。

　　这一路上他听到好多次了，像是有人在他身后打架，但那声音若隐若现的，又听不真切。

　　泽修只觉得毛骨悚然，拦下一辆马车，高价让车夫把他送回了布兰特城堡。

　　到家他才发现，亚尔林居然这么晚了还没回来，管家巴特莱一脸无奈地说了他两句，伺候他把营养液喝了。

　　他回到房间简单画了幅狄亚烈的肖像画便睡下了。

　　清晨，鸟儿清脆的啼叫把泽修从睡梦中唤醒。

　　他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准备赶在巴特莱叫他起床前溜出去，然而刚坐起来就看到桌子上放了个袋子。

　　凑近一看，那居然是他昨天救费奇时给那几个壮汉的牛皮钱袋。

　　他打开钱袋，发现里面的钱没有少，但钱袋底部湿红湿红的，像曾浸入了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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