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温差

　　成年人的恋爱是见缝插针的浪漫，是两个数集的交集。
　　自从戴斯沐去实习之后，他们见面的频率逐渐变成了一周一次。周六留宿在彭卉乔家也成他们心照不宣的默契。

　　“这周六晚上我有饭局，你可以不用过来。”

　　彭卉乔坐在办公室给戴斯沐打电话，她面前的电脑正开着一个word文档，标题是离职信。她扫了一眼只打了标题的离职信，目光又投向玻璃窗外的绚烂晚霞。

　　话筒那端停顿了两秒，传来戴斯沐轻声的叹息还有温柔的询问。

　　“饭局结束之后需要我去接你吗。”

　　已经到了规定的下班时间，但戴斯沐还在公司加班，他低头看了眼自己右手边的抽屉。那里面是他准备好的，要送给彭卉乔的一个月纪念日礼物，是他亲手去银店打的戒指。
　　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他滚动喉结，发出极轻的叹气，在想彭卉乔是不是忘了他们的纪念日。

　　“不用了。”彭卉乔干脆地拒绝，因为周六晚上的聚餐，有些特殊。

　　“好，如果你到时候有需要再给我打电话。”他始终妥帖贴心，像是西装外套内衬里的口袋。

　　彭卉乔轻嗯了一声：“那我先挂电话了。”

　　她把手机拿开耳畔，突然听到戴斯沐似乎说了声等等，又将手机放到耳边，问了句怎么了。

　　“没什么，周六晚上我去你家等你吧。”他想了想，还是不想就这么错过两个人的纪念日。

　　这回换彭卉乔沉默了，她在想，他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对她说。

　　“行吧，我不确定几点能回去。要是我回去晚了，你就不用等我了。”
　　“嗯，好。”

　　挂断了电话的彭卉乔，重重地闭了闭眼睛，不知怎的，胸口仿佛被秤砣压着，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确实是忘记了和戴斯沐恋爱一个月的纪念日，她向来对这种日子不太重视。同样，她也不会特意去记别人的生日，而是把重要的人的生日在日历里标记，提前一天手机会自动提示。
　　而她和戴斯沐在一起的那一天，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也就忘了随手记在日历里。

　　周六晚上，是她主动邀请同部门的同事还有关系不错的同事一起吃饭。
　　名头是，欢送她从公司辞职。

　　写辞职信之前，彭卉乔已经提前找总经理商谈过这件事，对方对于她的突然辞职感到意外。不光是Buddy公司违约的事情她处理得很好，在和余总公司谈合作的时候，她也出了一份力。

　　“是公司的待遇不够好吗，你要跳槽？”总经理笑着给她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

　　她浅浅笑了笑，摇头说不是。

　　“你在公司做得很好，也已经到了部长的位置。如果不是因为薪资的问题，那是为什么。”男人坐在单人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双手扶着膝盖，蹙着眉头盯着她。

　　“迟总，我早就收到了英国学校的offer，这一直都是我的计划。我攒够了出国留学的钱，准备给自己放个假。”
　　“去留学？能告诉我，你是为了深造找到一份更好的工作，还是真的单纯想给自己放个假。”

　　她一下子就听懂了总经理的言下之意，不等她张口回答他的问题，他便给出了诱人的留人条件。

　　“如果是为了找一份更好的工作，现在咪哆在迟江集团名下，借助迟江集团的信息资源，咪哆未来会发展到更高的高度。等你从国外留学回来，也未必能再进入咪哆，更不可能轻易回到部长的位置。”

　　欲扬先抑，他的话语中带着些许警示意味的“提醒”。

　　“我很欣赏你的工作能力，要是现在是别人跟我提离职，我会很干脆地同意。”他在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都凝视着彭卉乔，这让人能够感受到他的“真诚”，也让人产生一种自己很特别的念头。

　　“只要你放弃留学，留下来。我可以提高你工资的百分之二十，不到三年，你就能参与到主管的选拔名单里。”

　　不得不说，总经理留她的条件真的很诱人，有片刻，彭卉乔坚定的内心都产生了动摇。她知道他说的话句句在理，等她留学回来，未必能找到比现在更好的工作。

　　“谢谢你，迟总。”彭卉乔露出一个感动的笑容。

　　也是这一句谢谢，让总经理知道了，她是一定要走的。

　　“行吧，还是感谢你这几年为公司做的贡献。等你走正规的离职手续，我会同意。”
　　“剩下一个月，记得把工作交接好。”

　　最后，总经理从沙发上站起来，伸出手要和她握手。

　　“祝你假期愉快，前途光明。”

　　她回握住他温热的手掌，笑得更加明媚：“谢谢。”

　　周六晚上，西餐厅的包厢内，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部长，你要离职，为什么。”她的下属发出惊异的疑惑，瞪大了眼睛望着她。

　　她摇晃着手里的香槟杯，语气中是淡淡的笑意，和他们解释。

　　“我要去英国，读书。”

　　听彭卉乔说要去英国读书，可比听她说去英国工作，去旅游都令人震惊。

　　“可是部长，你不觉得可惜吗。”她的话语中难掩替彭卉乔的惋惜。

　　在座的大部分人都是咪哆的老员工，他们都知道彭卉乔是公司晋升得最快的员工，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在三十岁左右就升上公司副总。况且，咪哆现在大不如从前了，可不是以前的那个小作坊了，连玩家都笑他们跃升“中厂”了。

　　可惜吗。
　　肯定心里还是会有些舍不得现在的成就的。但是，出国去留学一直都是彭卉乔的愿望。将两个选择放在天平的两端，天平会晃动，然后偏向于留学的那个选项。

　　“不管怎么说，我很开心。”她举起手里的香槟杯，“希望你们也能够替我开心，祝我一切顺利。”

　　再怎么说，这都是彭卉乔的人生，她才是她自己人生的决策者。
　　大家都跟着举起手边的酒杯，和身边的人碰杯。

　　微酸的香槟入口，回味是淡淡的苹果香。

　　今晚她组的局是以私人的名义，邀请的人都是自愿参加。同部门的，只有其中一个因为家里有事没来参加。不同部门的，凡是她出言相邀，没有不来的。
　　她的人缘，在公司，也是数一数二的。

　　聚会散场是晚上十点，没有第二场。
　　餐桌上喝的是度数不高的香槟，没有人醉到神志不清，在餐厅门口挥手告别。

　　看着他们一个个坐上车，步行离开视线范围内，店门口只剩下了彭卉乔一个人。
　　夜风徐徐吹拂着她的短发发梢，她手上握着刚刚结账完就拿在手里的手机，按开熄屏键，屏幕上是她的一张背影照。
　　时间是，十点十七分。

　　没有任何的原因，她突然就想到了戴斯沐，脑袋里才浮现出他这个人。
　　下一秒，像是吹灭神灯出现的灯神，像是受到召唤的精灵，手机屏幕上出现了来自戴斯沐的来电。

　　她给他的备注没有任何特殊，是全名。

　　她对着手机愣了两秒，怀疑这是她的幻觉，在手掌心振动的手机让她意识到这不是幻觉，是真实的来电。

　　划开接听键，她把手机放到耳边，不自觉地弯起了嘴角。

　　“你结束了吗，要我来接你吗。”戴斯沐什么都不知道，坐在客厅里等着她回来。

　　“我结束了，准备回来了。”她没打算让他来接，“你在我家？”

　　戴斯沐肯定地嗯了一声。

　　从这家餐厅步行一百米就能到地铁站，地铁直达她家，只要七站。
　　但彭卉乔还是打开了手机的打车软件。

　　从这里坐车回家，不要半个小时。
　　哪怕只快一点点，她都想早一点见到戴斯沐。

　　从出租车上下来，彭卉乔隐约看见了一个身形很像戴斯沐的人影。
　　他就站在家楼下的大门口，她一步步地朝家的方向走，也逐渐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是戴斯沐没错。

　　她笑着快步走到他面前，顺从心里的想法环抱住他的腰。

　　从他的怀里抬头：“你怎么在家楼下等啊，等了多久，不会是从我挂断电话的时候就下楼了吧。”

　　她轻笑着抬眼瞧他，他没回答，眼睛不自觉地眨了眨。

　　“真的？”她惊讶地从他的怀里退出来，看了眼手边的手机。

　　十点四十三，他在楼下站了二十几分钟。

　　“为什么不在家里等我啊。”
　　“我怕错过时间。”
　　“什么时间。”

　　彭卉乔微微压低着眉头，露出困惑的表情。
　　他现在很确信，彭卉乔是真的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这对男人来说，无异于是一种死亡提问。
　　彭卉乔也没想到，这个问题，她成了被提问者。

　　“今天啊。”她犹豫着又看了眼手机的日期，七月二十二，周六。

　　周六。
　　联系这个问题的可能性答案。

　　“今天是，我们交往的一个月纪念日。”她的话语中带着不确定。

　　戴斯沐点点头。

　　她皱着眉头低头，沉思几秒后开口：“可是，难道不该是明天吗。”

　　“明明是事后，你才提出来问我要不要做你女朋友的。”

　　她反驳他，仿佛这样就能抹去她忘记纪念日的事实。

　　“嗯。”戴斯沐认可地点头，“所以，时间没错过。”

　　“姐姐，我们先上楼吧，我有惊喜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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