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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上)
认识依依是对还是错?我至今得不到答案。或许,根本无谓对与错。
当孤儿院的大妈牵着我的手走到她面前的时候,我落寞的心情霎时开朗。这样的感觉,对年幼的我来说,不懂如何表达。
依依姐姐。他们叫我如此称呼她。仅大我五岁而已。她摸摸我的头,“我会带你玩的。”相比初来乍到的我来说,她自幼被抛弃在医院。
我们都是可怜的人,我们又都是可悲的人。
但是,她的自立与乐观,深深感染了我。同她在一起,时时都是艳阳天。
她对我的照顾,从十岁到二十岁,她高中毕业,选择出来工作,然后,把无人收养的我而年龄已到,让孤儿院头痛不已的我接出来一同生活,供养我上学、生活。
她总是在我最需要她的时候出现在我的面前,给我带来阳光。
我暗许诺言,将来,给她最好的未来。
我以为我们可以一直这么活在两个人的世界里,可是,变是唯一的不变。
她要结婚,在二十二岁那年。当她带着她神情猥琐、半只脚已经踏入坟墓的未婚夫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生气地摔门而出。“如果那是你的挚爱,我无可厚非,但是,如果是为了钱而糟蹋了自己,你是世界上最蠢的人。”她在我面前沉默不语。
那一年,我把我的高考志愿填往了离她很远的城市。我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她。
她通过学校了解到我的信息,来找我,一个人穿着薄薄的棉衣北上。
远远看着她在雪地里不住打着哆嗦的时候,我的整个心化了。
我冲过去拥抱她,对她说,不要离开我。
她哭了,第一次,在我面前,像个小女人。
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当柴米油盐酱醋茶都让人烦恼不已的时候,我昂贵的学费无疑雪上加霜。我欲退学,她阻止,“不要扼杀未来。”
她身兼数职,常常累得一回到家,倒下便熟睡。
我日日看着她疲惫的神情,心痛不已。
我开始恨自己的专业,学医?长路漫漫,又不能心有旁骛。
第七年,她突然出现在学校里找,告诉我,她受不了这样的生活,要同我分手,她要结婚。
区别去前一次,对方虽然上了年纪,但相貌堂堂,颇有成就。学校的图书馆便由他资助。
那是第一次,“胡天明”三个字让我感到厌恶,道貌岸然的虚伪之人。
他们结婚了,她说她很幸福。
她走出了我的世界,带走了阳光,只剩阴霾。
我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与她一刀两断,直到三年后在医院里见到她的影子从眼前闪过。我拉住同她一起出来的同事,询问详细情况。
夏晓明主刀堕胎,平均每周两个,常常感慨世风日下。
他看着依依离开的背影,摇摇头,“这个女人,第四次堕胎,从此不孕。”
“他丈夫呐?”我惊讶。
夏晓明瞪大眼睛看着我,“你完了,对人家有兴趣?”
我捶他一拳,“瞎扯什么。”
“呵,都还没结婚哪来丈夫,职业不太正当。可惜了。”他把病例夹扔给我,“帮我拿一下,我小解。”然后一溜烟跑开。
我感激得看着他的背影,然后打开病历夹,赫然三个字跳进我的眼睛。
胡依依。
我默念三字,心在隐隐作痛。
是谁当初走得那么毅然决然,是谁说她过得幸福美满?!
一个月以后,她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不同的是,这一次,她被人抬进了急诊室。
恰巧那天晚上十点,是我值班。
她的后脑勺,流血不止,我看她的面孔,嘴角的血迹已干,额头,脸颊无处不是红肿。
手腕同脚腕有被绳子紧勒的痕迹。衣服惨遭撕扯,下 体有撕裂的迹象。
……
我的手在颤抖,我让护士打电话给夏晓明。
立即准备手术。
凭借一个医生仅存的一丝理智,我继续我的工作。
她突然睁开眼睛,盯着我的眼睛,气若游丝,“楚灏,是你吗?”
我强忍着不看她的眼睛,口罩后的嘴唇已被咬破。
护士给我擦汗,“楚医生,你没事吧?”
我不语。
我的心在滴血。
夏晓明接替我进手术室。我拉住他,“拜托你了。”
“早知道你们不简单。放心吧。”
我冲出去找那个送她来的人。好在,他还焦急等在手术室外的休息区。
看到我出来,他激动得走上来,“医生,怎么样了?”
我管你是不是亲真意切。一拳打过去。他倒到墙角。
“谁把她弄成这个样子的?”我冲上前,扯住他的衣领,作势准备再补一拳。护士在旁叫起来,嚷嚷着让我注意影响。
我放下拳头,把他拖进急诊室,锁上门。
他惧怕地蜷缩在墙角。
“放心,我不会打你了。”我给他上药,“告诉我,谁干的。”
“老板。”
“老板叫什么?”
“胡天明。”
“你是干嘛的。”
“我收账的。去汇报工作,见到胡小姐晕在夜总会的包厢里。所以,等老板他们走了,就送她来了。”
“其他人呢?”
“谁都不敢动。”
这么多人,没一个知道要尽快送她进医院的吗?
“那你呢?为什么这么好心。”
“胡小姐,教我女儿做功课。又借过我钱。”
……
从他口中知道,她只是胡天明一个包养的女人。已经被胡天明玩腻了,准备送人。
依依醒时,我站她身边。
她看到我,就像看到魔鬼,蒙着脑袋。
我拉下被子,看着她满脸泪水。
“别躲了。”
“……”
“回家吧。”我哽咽。
她泣不成声。
四海路55号3座24A
“为什么要走。”
“不想让你为难。”
她从第二年,便开始做他的情妇,因为他给她很多很多的钱,而我们,正需要这很多很多的钱。眼看着我要毕业,也明明知道我会娶她。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已同我是两个世界的人。自觉退出我绚烂的未来。
“傻瓜。没有你,我哪来未来?”
她点点头,躲进我的怀抱。只一分钟的幸福,她挣脱我的双臂,“我们回不去了。”
“为什么?”
“他把我送了人。”
“你拒绝。”
“没有权利。”
“送给谁?”
“简嘉铭。”又是城中有权有势之人。也是城中一个可怜可悲的人,“我们逃跑。”
“别天真了。无所遁形。”她淡定,似听天由命。
命运,是最可怕的束缚。
当我见到简嘉铭的时候,我才知道真的什么叫命中注定。
没有谁可以质疑我们的关系。两张如此相似的面孔就是铁证。
“哥。”
“我们还是相认了。”他喝一口咖啡。
我质问他为什么眼看着我生活清苦,也不出手相救。我并不是要如何的荣华富贵,但是,如果他肯施舍我哪怕一点点,依依也用不着堕入红尘,深陷泥潭。
他感到不可思议,明明派人资助我的所有,从孤儿院便已开始。
对质过后,才明白,中途被孤儿院中饱私囊。
算了,事以至此。
我释然,“把依依还给我吧。”
“我很乐意,只怕胡天明不肯。”他叹口气,开始诉说我们家的往事。
听罢,让我对那三个字,更是恨之入骨。
“报仇……”我咬牙切齿。
如果不是因为他,爸不会死,妈不会死,依依不用受此痛苦。
“那是当然。”哥点头,仿佛一切胸有成竹。
“你需要我怎么做?”我看着他,觉得眼前人其实并不如此简单。
“保持现状,让依依收集证据。”他说得十分轻巧。
“不行!”我拍案而起,依依受过的苦已够。
“那么,这场噩梦终不会完结。”他安慰我,却眼神摄人,“放心,我不会让依依有事。”
我默许。一个计划就这么开始。
依依回到胡天明身边,收集他所有犯罪证据。假借去医院检查之名,把东西交给我。而我,便把它放在家里给依依准备的衣柜里。那一整衣橱的衣服,其中一件的内衬里。
一切顺利得让人觉得蹊跷。直到那天,依依接到胡天明的电话。不小心让他听到我的声音。
她惊得不知所措,撒谎说是收账的菜巴子。胡天明只是哦一声,就挂了电话,我们都知道,他是心怀疑虑的。
我让她安定下来,“只要让他相信是菜在她身边就可以。”
于是,依依打电话给胡天明。我们编演了一场戏。利用了白天那位头脑灵活的女孩子。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扯进这么一个女孩子进来,人在惊慌时就是头脑发热的。那或许就是我做的最错的一件事。
偏偏这一个错,在哥看来,是最大的对。
他的计划向前推进,他成功克制住胡天明对他的张牙舞爪。
可惜,一切只是暂时,胡天明如果这么容易克制,那他还能是今天的胡天明了吗?
我送依依回月上镜,出来的时候,被人挟持注射了一针。
我反抗,却无用。
当背后火热热得疼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处在怎样的环境中。
我狂奔,在暗黑的夜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后来才知道,胡天明一早便有怀疑,如今,我的家,我的工作,一切都无用。
我辞职,一个礼拜后,听到依依遇难的消息,我的整个世界土崩瓦解。
伤心,是徒劳。
……
当初的决定是对是错?我天天质疑。
我恨大哥,恨每一个人。
我离开那个城市,离开那个漩涡。
一个人是否可以从新开始?
对对错错,每一步,都似乎没有了答案。
直到有一天,他来找我,显示从未有过的疲惫,“我想我理解你对胡依依的心情了。”
我明白,他爱上了那个女孩子。从何时开始,谁都说不清楚,感情两个字,实在玄乎。
他开始害怕自己的“利用”二字。
我让他放手,至少放了那个孩子,“她对于你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
可惜的是,她的妹妹却成了第二个依依。
“我必须保护她。”他的声音,如今听来,是那么的不自信。
我冷哼一声,“算了吧,当初你是如何承诺我的?”
“对不起。”他低垂下头,显示出从未有过的疲惫。
从十七岁开始,他撑了多久?再强,始终还是一个人。我忽然有点同情他。
人,都是一样的脆弱,因为我们的心都是肉做的。
我点头,“我只救性命,不参与你的计划。”
这是我最后的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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