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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季云童托着脑袋问:“听你这意思,我是你主子,那你应当认得我?”
祁连瞪圆了炯炯大眼,一脸不可置信:“主子,主子您是真不认识我了吗?我今天在街上见着您时就发觉您言行有异,不敢贸然相认,此时一见,果然有问题!主子,您是失忆了吗?而且还看不见了?可是那房中妖女为了强留你做的手脚?别怕,我这就去杀了她!”
他说着霍然起身,满身杀气地就要往房里走。
季云童觉得头大,连忙摆摆手,说:“说话小声些。这事儿和她无关,你先回来,我还有事要问你。”
“不行,主子可不能被妖女迷惑了,您要是不舍,就由我来动手。”
季云童简直要被他简单粗暴的推断气笑了,敛起表情,沉声呵道:“回来,跪下!”
却听得那祁连果然应声跪下,哭唧唧地又膝行过来,五大三粗的汉子匍匐在地上涕泪长流:“主子果然还是当初的主子,下命令的口气都是一模一样。主子,您可是想起了什么?”
季云童:……
为什么这人被冷声呵斥了反而听着很是高兴感激的模样?他的主子是对他做了什么?
虽然祁连哭得很是真情实感,但季云童没有那么容易就相信面前这人。且不说自己对这祁连全无印象,就算这人真是自己的熟人,他可还记着自己身上所中的无名毒物——苏小二可是说了,这是慢性毒物,恐怕是身边亲近之人长期投毒沾上的。谁知道投毒之人是不是这个祁连呢?
他皱起眉,似乎很是疑惑地叹了一口气,套话道:“可是,就我知道的情况,我应该是来这儿跑商的商人,既然是商人,怎么会有你这种溜门撬锁的手下?”
“不是啊,主子,您怎么会是商人呢?”祁连连连摇头,“您身份尊贵,乃是安王第四子,少年英才,倍承恩泽,赐衔节度使,又跟随杜辛杜将军镇守南境,武艺兵法均是高超,怎么可能是个低贱商人?”
这时候,季云童才反应过来,他方才听到祁连的名字时为什么会觉得违和。祁姓毕竟不多见,起初他以为祁连的姓氏是整齐的“齐”。可又听说自己是安王四子,那么……
“我叫什么名字?”
祁连恭恭敬敬地叩拜在地上,这才说:“主子贵名,祁修云!”
掷地有声的“祁修云”三个字如同一支榔头,狠狠地敲中了季云童,被封印成空白的记忆之匣在捶打中破开了洞口,漏出了陈旧的声响。无数人称呼自己姓名的声音在脑中不断回响叠加,有父亲的,大哥的,姐姐的,师父的,还有母亲温柔地唤他“云童”……
陡然发生变故的记忆被掰成碎片挤满了他的脑海,琐碎、繁杂又缺乏连贯,季云童只觉得脑中胀痛,忍不住伸手按住前额,痛苦地轻呼出声。
祁连不明所以,紧张又担忧地喊着:“主子,主子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适?是不是要传军医?”
“蠢材祁连,怎么过了这么久,你还是这般蠢?”
季云童呼出一口气,缓缓放下了撑头的手,整个人浸入了一种沉稳又冷静的气息,他掀了掀唇角,笑道:“你也不看看这是哪里?何处来的军医?”
这份气息却让祁连浑身一震,面上显出欣喜,也不讲究地用袖子胡乱擦去眼泪,小心翼翼地求证似地问:“主子,您这是都想起来了吗?”
季云童抬手打住他的话:“就不要问这种蠢问题了。我问你,我不是让你留在南边儿替我打掩护,防着监军找茬吗?怎么你也出来了?可是南边儿出了什么事儿?”
祁连恭敬地回话:“南面倒是没什么事儿,可是主子,您已经失讯三月有余了,杜将军担心得不得了,就让我们兄弟几个出来寻你了。”
他低着头想了想,悚然发现今日与祁修云重逢以来,就没看见当初跟着主子出行的几位弟兄,不免有些慌张,问:“主子在这儿到底是遇上什么事了?祁烽、祁月几个可是、可是已经……”
虽然出口是问,心中却已经大致有了猜测。祁连仍旧抱着一点期盼,希望自家主子能够否认。
季云童闻言半垂下眼帘,先前的记忆回笼,刀声、人声,还有马匹的嘶鸣,无一不透着惨痛。他阴影之下的眼眸里浮起悲怜之色:“我在临悦镇外遭了埋伏,祁烽、祁月为了护我突围,已经……殁了……”
“能护得主子平安脱险,他俩、他俩死得其所……”
他们几人皆是安王亲自培养的近卫,是一同长大一起被训练出来的,不是兄弟胜似兄弟。祁连猛然听得弟兄已逝的消息,不禁悲痛万分,一时间泣不成声。
季云童也忍不住无声叹息。这次他微服来到苏皖一带的事情少有人知晓,也就没带几个人在身边。却没想到这边竟然早就有人设下了埋伏,一番交手,不仅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还折损了身边近卫,不可谓不凄惨。
他合上眼,说话时带上了狠绝:“会对我下手的,也不过那么几家,这笔帐早晚得慢慢清算。”
祁连哭了一阵,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正事,连忙又擦了眼泪,揪着季云童的衣襟说:“主子,主子,既然那些人能够在来路上埋伏您,没道理不会在周边寻找您。为了您的安全着想,咱们还是赶紧离开这玉荷镇,回南边儿去吧!”
季云童沉吟了片刻,摇摇头:“我这次到皖州的事情还没有做完,半途而废岂不是更遂了他们的心愿?不着急,我再打听打听,说不定很快就能寻得那人了。”
既然主子都这么说了,祁连自然不好再反对,只在心里握拳,暗暗下定决心:主子现下只剩我了,我一定要好好表现,全权保障主子的安全。
他一时又升起了斗志,兴冲冲地请命:“那主子,您需要我做些啥?”
季云童正起了身,准备回去屋里睡觉,闻言想了想,说:“第一,把门闩给我上回去。”
祁连应声称“是”,是自己莽撞了,门闩坏了多不安全呀!
“第二,不可惊扰到屋内女子,她是我的大夫,不是妖女。”
祁连赶紧捂住自己的大嘴,“妖女妖女”地叫主子的大夫实在是太不应该。
“第三,明早把早饭备上。”
食品安全确实重要。祁连决定,一定要给主子好好准备,不让他吃来历不明的东西。
眼见主子走进屋里,祁连连忙问:“主子,这就……没了?”
“没了。”季云童说完,径自合上了门。
独留祁连跪在院中脑子发蒙——主子,我不是来管理内务的呀,您是不是吩咐我去暗杀个人先?
第二日清晨,苏小二正睡得迷糊愣登的,忽地被食物清香勾住了神。
起初她以为是邻居的饭香飘过来了,但是仔细闻闻觉得不对。这饭香实在太近,又和普通人家蒸煮的饭菜有着细节上的不同,而且——苏小二“刷”地坐起了身——她听见了近在咫尺的调羹碰上瓷碗的响动。
扭头一看,季云童坐在堂中八仙桌旁优哉游哉地喝着粥。
苏小二穿好外衣,赶到桌边一看,桌上竟然放着模样精细的米糕和一瓦罐八宝粥。她翻看了纸盒和瓦罐上的铭牌,一脸不可思议:“这这这……镇东苏记的蟾宫米糕,镇南醉仙楼的八宝香粥?怎么来的?总不会是你买来的吧?”
季云童舀粥的手顿了一顿。他自然知道祁连是买来的早饭,却没想到他竟是专程跑了两个方向的店家。此时米糕和香粥都还微微温热,怕是在路上用了轻功。
他这是什么意思?用这种方法向自己证明他的业务能力很强吗?
季云童简直想把他拎出来抖落抖落脑袋里的水。
可是此时,他只能保持着一脸平静,撒谎:“我起床时就在桌上发现了,还以为是你赶早去买的,不是么?”
“我哪可能有这闲情,单打一条路从城东跑到城南买早饭?花那些功夫,不如就在巷口买两碗豆浆,还能匀出些时间念药理呢。”
说是这样说,但见季云童吃得正香,苏小二也有些嘴馋,取了碗筷上桌,给自己添了一碗粥,又夹了一块米糕。
米糕色泽雪白晶莹,咬一口软糯弹牙,糕里加了些去年备下的干桂花,米糕特有的清甜味里,又有着桂花的浅浅芬芳,味觉与嗅觉上的层次分明,让人食指大动。
而那八宝香粥,米粒、干果、豆粮都是精心挑选的,放入小瓦罐文火细烹,不知熬了多少个时辰,才能熬得如此软烂细滑。舀一碗盛在碗中,粥汁儿粘稠,米豆粒粒饱满,红枣、枸杞润红如玉,盈盈一碗煞是好看。喝一口,温热入胃,刚刚好的温度简直是熨贴进了心里。
“太好吃了!不愧是镇上最有名气的两家,我念了可久了一直没吃到,没想到竟然在这个小屋里实现了愿望。”
苏小二全然忘记了巷口的豆浆,捧着这来历不明的食物吃得不亦乐乎。
不多时,吃食就被他俩分食完毕。
苏小二一脸餍足,趴在桌上开始畅想:“如果晚上能吃到苏记的豆腐烩鱼、腐乳空心菜,醉仙楼的八宝鸭就好了。哦,对啦,最好能有我嫂嫂家的甜梅清酒佐餐,清甜可口,夏日里最是下饭了!”
一串菜名让季云童愣了一愣,他转头望向外间不知哪一处遥遥地点了点头,示意祁连照单买菜。
祁连:……主子,我真不是来管理内务的呀!而且,女大夫嫂嫂家又是哪一家啊?
祁连又要哭唧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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