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又落定

　　二十四：开始
　　“好在子弹停在离心脏不远的位置上，可能是袖珍枪的杀伤力有限。但她出血很多，好在算是有惊无险。”
　　孟麒和关秋接过了从手术室推出的病床，躺在床上的孟琳冬还在昏迷中。关秋看着孟琳冬苍白的脸。“白庄人呢？打完电话就走了？这子弹又是怎么回事！只要沾染上白家，肯定没什么好事儿。能不能过了？要是不能过了，干脆就不要结了！”
　　因为关秋的言语中涉及白家，白洁也很是火大。
　　“琳冬也不是白家伤的，她也不是白家正大光明，八抬大轿娶了的，一切还没定论，太早下结论总是武断。”
　　关秋本想上前好好与白家人理论，但无奈被孟麒攥住了手，见孟麒对着自己使眼色。只好气鼓鼓的与护士推着病床离开，临走时还不忘瞪了一眼孟麒。
　　见其他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手术室门前，只剩孟麒与白洁了。
　　“我代她向你道歉，她看见冬妹这样，也不免热血上头，说话不知分寸。但请看在我孟麒的薄面上，担待一下。”孟麒说的很是平静，完全看不出两人曾经是那样熟络的关系。
　　“关秋说话夹枪带棒，你还要我担待。她身为军属，既要有目睹白庄牺牲的准备，也要有自己牺......。”
　　“我们这群平头百姓，了解不了你军人世家的思想传统。更不懂这样的牺牲，除了让所有人承受意料之中的痛苦外，还有什么好处。至于白庄有没有错，冬妹中弹和他有没有关系，你应该最清楚。”
　　孟麒的言语中，还算是给骄傲的白洁留了三分薄面。怎么孟麒也算是有些家世的，有些话说出口，还是有底气的。
　　“白洁，你太高估自己了，也高估了白家。冬妹能嫁到损阴丧德的白家，是你们修来的福气。”
　　白洁看着孟麒的背影，思忖着刚刚的话，无力地靠在墙壁上。
　　那是一个很长的梦，混沌中仿佛又有着游丝一线牵引着孟琳冬向前行进。孟琳冬自己知道，范天淮死了。直冲云霄的火焰，伴着□□灼烧后的焦灼气味，无力的嘶嚎带给自己的是触目惊醒，无力挽回，失去希望的痛。
　　恍然眼前出现了一扇门，熟悉又安全的感觉让她在痛不欲生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推开那扇充满阳光的门。里面是一件陈旧的教室，没有多么出奇的摆设，孟琳冬笃定这些只是平淡的讲台和仔细看就可以见到粉笔淡淡划痕的黑板。对自己没有威胁。
　　一个男孩子看起来是刚刚擦完黑板，转身，看着突然闯入的孟琳冬。
　　“你来了？这样慢，会迟到的。”
　　孟琳冬疲惫的拖着自己的脚步，眼神却不禁盯着男孩。他的样貌没有改变过，或者是在自己的心里从来没有改变过。
　　“你…..怎么在…..这里？”
　　“你哭了？我不是好好在这里么？”
　　孟琳冬伸出颤抖的手，企图验证眼前人物的真实性。手触及的是光滑的皮肤，温暖的，有着气息。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你还在….你还在….”
　　“但是很快就不在了，琳冬，该走的还是留不住的。”范天淮的表情那样自然，这样的表情下，怎么可能有什么是留不住的。
　　“不不….都是可以的，你那样真实…..只要我肯，你可以留下的….”
　　孟琳冬泣不成声,但其中欣喜大于悲伤。
　　“即便可以，那打算那什么留住我呢？”
　　“一切，只要我可以，一切….”抓住救命稻草的心情也不过如此，只是尽力挽留着根本无法得到的夙愿而已。
　　“包括白庄么？”
　　一时愣住，放弃白庄？泪却顺着曾经下滑的轨迹低落。
　　“琳冬，你承受不起的，也不是你应该承受的。”
　　范天淮永远存在的那阳光的笑容，不容一丝阴暗。它曾照亮过孟琳冬漆黑一片的未来，却在这时，让孟琳冬感到无比刺眼。
　　“白庄…..不久后就是我的未婚夫。别的，别的一定可以。”最后的挣扎，一切方法，除了白庄而已。
　　“琳冬，人的心意是不会改变的。我五年前就认命了，你还不肯吗？”
　　“不会的，哪里有这样的命运，为什么我的生就注定你的死？你是真实的，我可以碰触到你，你还活着….对吧？”
　　还是心虚的，诀别的话已出口，却还是不想承认。
　　“时间到了，数学老师要上课了。”
　　教室一时熙熙攘攘，认识的人，不认识的人。范天淮拭去了孟琳冬眼角的泪痕。之后，只留她自己跪在冰冷的地面。
　　准确的说，是被痛醒的。未清醒时是痛的，而清醒之后，也是痛的。
　　孟琳冬自手术后昏迷了一周。医生说她的生命体征大体正常，现在依旧昏迷可能是自己不愿意清醒。
　　人是意志的产物，当范天淮的尸身被那群人抛进火海的时候，孟琳冬就已经死了一半。即便是现在，也只是一具□□而已。
　　孟麒在这段时间里，与医生不断交涉。而白庄此时却因为任务的后续问题，无法抽身。
　　冷锋坐在病床边，他能清晰的感到这个姑娘的生命，却没有办法阻拦她日益抽离身体的气息。他是没有办法理解孟琳冬对于范天淮的情感。他们不是血亲，不是恋人，甚至在孟琳冬的生命中的一段时间内，他们也称不上是密切的朋友。但就是这样的人，却让孟琳冬完全倒下了。
　　也许，范天淮正是孟琳冬心中坚硬外壳背后的脆弱，起码曾经是孟琳冬心灵深处最想要保护的人。
　　冷锋暗恨自己在她的生命中留下的足迹并不足以了解她的所有过去，这样寡淡的足迹，其中伤害却是最明显的。冷锋转身想离开病房，压抑的氛围，安静的空气，单调的猜想已经让他快要窒息，出去冷静一下才是正确的选择。
　　“白庄。”
　　“嗯？”
　　冷锋的脚步停下，回头望向不远处的病榻。
　　现在回想起来，那日的阳光真是分外的温暖，撒入人心角落般的温暖。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