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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基
柙龟烹不烂,贻祸到枯桑。
我和我的小书包就是无辜到极致的池鱼林木,成为了丁宸枫大佬装逼失败的牺牲品。
二班走廊对正的楼下是一片草丛花园,周边有低矮的观赏型灌木围着,枝枝丫丫刚刚被学校护工修剪过,露出整齐的切口,边缘有些锋利,像一把把向我亮出锋芒的剑刃。
短腿星人小懿同学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往里面瞧了瞧,书包果然掉在里面。
我如一个指点江山的军师,摸摸下巴,打量了一下周边的整体地势,快速得出一个结论——
要进去拿书包,就必须先跨过这些足有半个我这么高的灌木丛。
“唉……”我深深叹出一口气。
也不知道前世是做了什么遭报应的勾当,摊上这么个宝贝同桌,遇上这么件奇葩破事,真比挖金矿挖到了屎还要倒霉。
无助感有些强烈,但别无他法。
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小书包有点像躺在城堡里静静等待的睡美人,而我就是那个要披荆斩棘去拯救公主的王子,这短短的一趟距离,注定凶险又浪漫。
比较惨的是,我脚短。每跨一步,都跟柯基跨栏似的。
我姿态笨拙地像只螃蟹一样爬了进去,慢悠悠地踮脚、抬脚、落脚,单是跨过第一排灌木丛,就已经花了不少时间和体力。
简简单单第一步,把我累得满头是汗,忽然萌生想要将自己就地正法的念头。
我想,那就可以立马升仙成佛享西方极乐,不用再留在这可怕的人世间,受此苦难。
听见楼上有七嘴八舌的议论声,我怨念极深地抬头看了一眼楼上——
一排黑漆漆的脑袋整整齐齐从二班走廊里探出来,那几个人正饶有兴致地围观我个倒霉催的。
这些孙子,刚才不还cos古惑仔义海豪情的么?不还上演□□大战蓄势待发的么?你们继续打你们的啊!看什么别人捡书包呢?一个个的舌头比妇人还长,叽叽喳喳烦死了。
我□□鼓肚子,自己干生气,然后愤愤地回过头来,继续之死靡它地跨我的栏。
第二个灌木丛更高些,上面开满了小花,簇簇拥拥的白,娇娇嫩嫩的粉,轻轻浅浅的香,能惹得铁石心肠的人亦为之驻足,何况是尤其喜爱花花草草的我,哪舍得辣脚摧花。
古有黛玉葬花,今有丁懿怜花,我不想把这么漂亮的花朵碰坏掉,更不想白白可惜掉这小片可爱的风景,于是就着身子,姿态更加怪异,避过每一瓣脆弱的生灵,每走一步,都像是青蛙在提着两条腿走路。
我听见楼上有人在笑。
行,你们这帮幸灾乐祸的小损样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算了,君子记仇,十年不报,说的就是我这种人。
我除了自认倒霉,还能怎么办咧?
我觉得既丢脸又难过,颇有韩信忍受胯*下之辱的悲壮,继续朝着那静静躺在草丛中央、被摔得遍体鳞伤的书包进发。
无奈腿短实在是难以克服的硬伤,跨过面前这第二个灌木丛的时候,我腿一下去,就感觉被一根尖利的树枝狠狠地刮了一下。
好死不死,今天穿了条短裤,那尖儿刮在小腿细嫩的皮肤上,真疼。
“啊——!”
我疼得整个人弹跳了一下,条件反射猛缩起腿,不自觉地往后踉跄一步,接着不受控制地失去重心,脸朝天背朝地地往后仰去。
正当我以为自己就要摔个大马八哈的时候,感觉有人在后面稳稳地托住了我的腰,还顺手扶了扶我的胳膊肘。
“呼——”我长舒一口气,心像刺激的过山车那样冲到顶峰又落下。
靠着背后那人搀扶的力道,我站了站稳。
幸好没真摔,不然倒在这灌木丛里,不说扎一身血痕子,起不起得来都是个问题,楼上那帮人肯定得看我笑话。
不幸中的万幸,要不是这位好心仗义的英雄及时出手相助,我现在准是陷在灌木囹圄中万劫不复,小懿同学边说真心实意地说着“谢谢”,边打算回头去看看到底是哪位活雷锋救我一命。
蓦然回首,我:“……”
丁宸枫面无表情地与我对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是这位陷我于此窘境的罪魁祸首呢。
没想到,不是这王八蛋先跟我说“对不起”,反倒是我先跟他说上了“谢谢”。
本宝宝被这位爷盯得心脏一缩,大脑系统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刚才那句“英雄”、那句“活雷锋”还有那句“谢谢”一并撤回,换成一把40米的长刀,时刻准备着。
谁要他帮了?!
正气头上的我下意识地缩了缩回手,身子往前倾去,吃力又倔强地把另一只脚也往前跨过去,想要离这个衰神远点。
我才不要你扶。
“喂,”或许是残存丁点的良心,让这位爷对伤及无辜这件事有所愧疚,他抬起长腿轻轻一跨,跨过与我相隔的灌木丛,又跟了上来,沉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我侧头,用眼刀狠狠地刮了他一下。
“我看准了林狗逼浩的书包是黑的……”
我把眼刀换成了眼抢,对着他使劲扫射。
他便没有再说下去了,而是低头垂眼,目光停留在我腿上的某一处。
这流氓……看哪呢?!我不自在地缩了缩腿,瞬间有种撕裂的针扎感袭来,没忍住“嘶”了一声。
“祸不单行”这个词,很适合用来形容现在的我。
我顺着丁宸枫的目光往下看,发现自己细白嫩滑的小腿上,被刮出了一道鲜红的伤痕,渗着骇人的血。应该是刚才被树枝刮的那一下。
痛倒不是很痛,就是看着有点可怖。
沉默半晌,他面上表情有点凝重,对我说,“你呆在这里别动,我去给你把书包捡回来。”
丁宸枫这句话与其说是通知,还不如说是命令,冷冷冰冰,阴阴郁郁,我在他的话里听不出一点情绪,不知道的还以为做错事得罪人的是我,生着气的是他。
“不用,我自己可以……”我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他便自顾自地朝我的书包走了过去,拦也拦不住。
我:“.…..”
能不能好歹尊重一下我这个受害人。
利用腿长的优势,丁宸枫两三步就跨过了前面好几排灌木丛,毫无障碍如履平地,捡起我的书包拍了拍沾在上面的土和尘,又两三步走了回来。
用时之短,仅为我这个小短腿迈过第一个灌木丛的时间。
我:“.…..”
看吧,这就是与生俱来的先天优势:基因遗传好,跨栏没烦恼。
“谢谢”两个字在我嘴边徘徊来徘徊去,终究还是被咽回了肚子里。
我没有说话,伸手要把丁宸枫怀里的书包接过来,他却将书包往自己肩上一挂,淡淡道:“我帮你拿吧。”
谁要他帮了?!
我把手伸长了些,要去够他肩上的书包,坚持要自己拿,“不用。”
他把身往后一侧,书包又远了些,被严严实实地藏在男生宽削的背后,我的小短手便够不着了,爪子软绵绵地在空中划了一下,还是没用。
“我!说!不!用!”我瞪圆了两只眼睛,强忍住怒火。
丁宸枫与我,大概是铁锤打钢钎,天生八字不对盘,实打实的一对冤家。
他平时会跟我开很多戏弄的玩笑话,会弄出很多小小的恶作剧,我觉得有趣的时候,会笑着驳嘴,觉得无趣的时候,会故意不理。
有时会觉得他很……讨厌,但其实不是真的讨厌;有时会觉得他有点……可爱,其实是真的可爱。
有时我会摆出一副又气又凶的样子,会跺脚哼声,又或是瞪着他啐骂两句,其实心里哪有真的生气?
我没一次是真从心里怪责的。不知道为什么,对他我是真的凶不起来。
大概是沙扁镇那屎沟子养大的小孩,心实在是太宽。
他大概也是很快就摸透我性子,知道我脾性软怒不足,不会跟他真生气,所以屡屡招惹我,无畏亦无惧。
有恃无恐说的就是这位爷。
可不代表我永远不会生气,我说的是真生气,就像现在——
我红了眼,喘着气,咬着牙,握着拳,全身上下都散发着股柴油味。
我气的是,做错事不要紧,管你是不是故意的,我想听的是一句“对不起”。
可是你连一句道歉都不给我。
见我这回是真生气了,始作俑者的眼底掠过一抹愧色,假装不经意地挠挠头,底气不足地解释:“我哪知道女孩子也用黑色书包,还是运动款,跟个炸8药包似的......”
瞧他一脸狡辩嘴硬的相,我瞬间火就上来了,“女孩子怎么就不能用黑色书包了?黑色耐脏还永不过时!运动款是因为容量大,装的书多!”
丁宸枫个眼瞎目盲的小辣鸡,不道歉就不能把那张破嘴给闭上吗?!
“更何况,”我气岔了,一脸苦大仇深地指责:“更何况你没看到上面系着个装饰扣吗?!”
这位爷也知道自己混蛋,顿时被我吼得心虚,眼神开始闪躲,偏还垂死辩解:“谁想得到一个女生会系个独眼暴力熊的书包扣啊。”
“我就是喜欢暴力熊怎么了?”我摸着心爱的书包扣,看着这只原本器宇轩昂的熊先生,看着他被摔折的一只腿,心里当真是委屈到了极点。
男生可以喜欢粉红色,女生可以喜欢黑色;男生可以喜欢芭比娃娃,女生可以喜欢战车模型;男生可以喜欢鲜花甜点,女生也可以喜欢短发西装。
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喜欢的东西,喜欢就是喜欢,分什么男女。
我是个女生,可我就是喜欢暴力熊,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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