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烟拢月燕归华

　　不得不承认，燕王确实是众多皇子中最出色的一个，智计双绝，身手不凡且俊美无双，若是寻常的世家子弟，卫无欺很看好他作为自己的外孙女婿，可惜，皇家多薄情，尤其是在未立储君的情况下，他不敢赌上沈烟的一辈子。
　　也罢，儿孙自有儿孙福，燕王不想让将军府卷入纷争是为了沈烟，他也不好驳了燕王的好意，朝着燕王拱手行礼，“臣先谢过燕王殿下，王爷放心，末将会将怀坚的事情安排好，劳王爷费心了。”
　　燕归抬手托住卫无欺的手，“将军无须多礼，我做这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只为一人罢了。”
　　没想到，燕归这么直白地说出心中所想，卫无欺只好回答，“王爷，烟儿年岁还小，况且这孩子过得太苦了，末将就是想疼她，她上边还有个混账父亲压着，我不好越过他，只希望烟儿平安喜乐一生足矣。”
　　“将军，我明白，就算我现在说得再美好，也是空口无凭，您且看着，我不会辜负她。夜已深，请将军安置吧。”燕归承诺道。
　　未等卫无欺说话，屋内已不见了燕归踪影，这是何等高深的功夫？震惊之余，卫无欺长叹一声，“罢，罢，罢，路还是叫他们自己走去吧，我老了，管不了那么多。”心中却想，烟儿肯以命换命，可见对那个燕王也是有情的，当初也是燕王的人给他送信，他才知道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外孙女过的是什么鬼日子！既然两个人你对我有情，我对你有意，他才不要去做惹人嫌的老头子。
　　老将军这心态可真是不一般，从不把未来不确定的事情放在心里翻来覆去的思虑，而是秉承着船到桥头自然直，活在当下，该吃吃该喝喝，着实是大将才有的风采！
　　说干就干，叫来心腹，把要送到章乐书院的人选定下，叫他们早早出发，安排妥当，不留破绽，以免迟则生变。
　　等回到内院，卫老夫人还在油灯下翻书等他，卫无欺大步上前夺下书籍，等着铜铃般的眼睛厉声道，“老婆子，我不是叫人告诉你早点歇下吗？怎么就着这么暗的灯光看书，眼睛还要不要了？”
　　卫老夫人睨了他一下，“你这是在和谁大呼小叫呢？”
　　哎呦，“我哪敢啊？这不是怕你看坏了眼睛，就看不见我这么俊的脸了吗？”
　　屋里伺候的婢女低低笑出了声，心道，一大把年纪了，老将军还是一如既往的怕夫人呢。
　　这一笑，卫无欺感到非常没面子，怒斥，“笑什么笑，滚滚滚，别在这碍老子眼！”
　　婢女纷纷屈膝称是，一个挨一个的退走了。
　　卫老夫人笑着推了推卫无欺肩膀，“好了，人你也支走了，这么晚才进屋，什么事把你绊住了。”
　　“夫人真是神机妙算，咱们到里面细说。”卫无欺不失时机地吹捧一句，拉着夫人的手进了卧房，俩人穿着里衣倒在床上，盖上被子，卫无欺才继续说，“你也知道，昭华留下了两个孩子，都是咱们卫家的血脉，不能叫那对狗夫妇欺辱了去，昭华的仇烟儿嘱咐咱们不要出手，她要自己了断，还有怀坚这个男娃，何氏这个贱妇只叫他学什么四书五经，可惜孩子不愿意，怀坚不愧是卫家的孩子，他想习武，不过京城在沈目的势力范围内，这事儿不好办，烟儿想把他送到宫里给皇子做伴读，沈目胆子再大也不敢把手伸到宫里去。”
　　卫老夫人一个扭头，看向枕边人，皱着眉头说，“进宫不妥，宫里规矩忒多，行差踏错一步即是万丈深渊，我不赞成送沈小子进宫。”
　　卫无欺侧过身子，拍拍夫人，示意她稍安勿躁，“没错，是这个理，烟儿也有这个顾虑，她与燕王交好，便想叫燕王帮她把怀坚安排在性格好，地位又不太低的皇子身边，燕王便给她出了个主意，既然入宫是为了避开沈目的势力，不如把怀坚送得远远的，叫沈目鞭长莫及，且比宫里自在。”
　　听到这儿，卫老夫人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自古以来，皇宫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她的宝贝女儿就留下这两个苗苗，身为母亲她可得给照顾好了，她问，“燕王是个知恩图报的人，那燕王的意思是？”
　　“正是燕王来找我说起此事，所以我才这么晚回来，他说他与北方章乐书院的院长李青平有些交情，可以把怀坚送到书院去，此去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到他。而且那狗夫妇一门心思想要怀坚在文之一路有所建树，李青平可是闻名天下的大儒，肯定不会阻拦，也许还会一手促成此事。咱们将军府派些人去早做安排，避开沈目的眼线教怀坚习武，而且都用咱们的人，旁人就算知道了，咱们将军府同燕王也是没什么联系。”卫无欺前前后后说的很详细。
　　“此法甚妙，燕王也是有心了。”卫老夫人深知与皇家牵扯得越少越好，燕王能这么做可见是无心卫家兵权，这也是对她那外孙女沈烟的看重，不过，“但是皇家薄情，烟儿已经受了太多的苦，若是入了皇家，还不知道要面对多少阴谋算计，她。。”
　　卫无欺将夫人搂进怀里，打断她的话，叹一声，“我何尝不是这么想，只是儿孙自有儿孙福，若是烟儿心甘情愿，我们即便身为长辈也不能断人姻缘。”
　　“但愿烟儿可以有一个好的归宿，不要像她娘亲，识人不清。”卫老夫人声音哽咽，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她受够了。
　　时间并不能抚平所有的伤痕，昔日卫昭华的音容笑貌在留下的在乎她的人心里只会越来越深刻，卫无欺心中刺痛，用拥抱来安慰爱人，而对仇人的恨更多一分！
　　沈相府
　　沈烟收到了燕归的字条，寥寥几字尽显主人风姿，苍劲有力，铁画银钩。
　　事已办妥，勿忧。
　　她本想回他一句谢谢，最终还是让暗卫退下，不再传递字条。
　　沈烟微微一笑，心想，“或许他们之间说谢这个字就是生疏了，说起来他可是欠我两条命，还对我以身相许了呢。”
　　有他办事，沈烟真是放一百个心，安稳地睡下了，一夜无梦。

　　三日后，京中盛传，章乐书院的院长李青平老先生要到京城来讲书，招收亲传弟子。
　　这下京中可是炸了锅，李青平可是当代大儒，文明天下，虽然他没有亲传弟子，可进了章乐书院再出来的文人，很多都受过李青平的教导，不仅在各地为教一方，更是为朝廷输入了很多拥有真才实学的国之栋梁。
　　一时间街上横行霸道的世家纨绔都不见了踪影，想必是被家中长辈圈在家中临时抱佛脚，多读几本书，万一被李青平看中，那未来就不可限量了呀！
　　对此沈烟只有一句话送给他们，你们长得丑，但是想得美啊！
　　虽说李青平此行就是为了沈怀坚而来，但就算没有沈怀坚这事儿，李青平经常游走四方，识人的本事想必是远超常人，才不会被一些临时抱佛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纨绔子弟迷惑，进而收他们为徒。
　　既然街上清净不少，沈烟就叫人给沈怀坚递了个话，姐弟俩结伴而行，逛街去了。
　　绕是沈怀坚贵为相爷公子，他通常不是在府中学习君子之道，就是在国子监读书，很少到街上来逛，因此今天他兴致勃勃。
　　街边的小吃摊花样繁多，迷了沈怀坚的眼，看见难得露出小孩子心性的弟弟，沈烟也被带得高兴起来，拍拍沈怀坚的小肩膀，笑着说，“弟弟，看中什么直接和我说，我现在可是领着俸禄的郡主，不差钱！”
　　沈怀坚看着眼前笑如百花明艳的姐姐，用力的点了点头，姐弟俩开始了扫街行动，边吃边逛。
　　因为出来得早，俩人也没吃早饭，直接找了个馄饨摊解决，这个摊子是一对中年夫妻开的，妇人负责包馄饨，只见她手指上下翻飞，几息之间就包好了一人份的小馄饨，而男人就站在热气腾腾的锅边煮馄饨。
　　不多时两碗鲜香滚烫的小馄饨就放在了姐弟俩的桌上，附赠一小碟红红的酸辣萝卜块。
　　沈怀坚从来没在外边吃过，因此这一碗馄饨他吃的很香，沈烟也是胃口大开。
　　这个馄饨摊应该开了很多年了，木桌边缘被磨得很圆滑，可见这几张桌子接待了不少客人。
　　馄饨很可口，肉馅新鲜，面皮弹薄，汤底是用的清鸡汤，撒上香菜末小葱末，翠绿色点缀在碗中，不失美感。
　　酸辣萝卜块，酸辣脆爽，没有萝卜腥气，又脆又开胃，想来是店家自己腌制的。
　　姐弟俩就这样一口馄饨一口汤一口萝卜，吃完了两碗馄饨，吃得两人额头一层薄汗，不得不拿出手帕擦擦。
　　看到弟弟这么高兴，沈烟示意蝶恋给出一块碎银，本来就十几个铜板的饭钱，余的当做赏银，得了夫妇二人由衷的感激，临走给装了一小罐酸辣萝卜表示感谢，沈烟也没推辞，让身后跟着人拿着，继续带着弟弟逛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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