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验票员

　　月光下的验票员24 「你经不起的，才叫打击。经得起的，都只是小考。」

　　王奕军回头一看，是自己的课长。
　　他站起身来，对着秃头课长鞠了个躬：「给课长您添麻烦了。」
　　「到后面去。」课长带头往镇公所的小后院走。
　　小后院地方不大，平常也没个用处，就是厨房梁婶辟了一小块地种种菜、养鸡，再加上有些抽烟的镇公所同事来这儿点上烟，聊天儿的地方。一般不让外人接近。

　　王奕军看着秃头课长点了根烟。
　　「没几个人敢真跟韩吉动手的。」他徐徐吐了口烟：「也没几个人跟他走得近。我是说，自从小月过逝之后。」
　　王奕军没回应，只是想继续站着听课长说话。
　　「当年啊，」秃头课长又吸了口烟：「韩吉种的茶，是方圆百里最好的。在咱们本地，想喝都喝不到。许多大城市的买家，今年下单，得等三年才拿得到货。小月烘茶的本事更是一流。」
　　没人跟王奕军说过韩吉以前的事儿。
　　「不说你不知道，韩吉的老婆小月，当年是咱们月光镇之花。上面那个，」他用烟指指镇长办公室的方向，悄声对王奕军说：「追得可凶了！」
　　王奕军听了这话，不知该不该笑？
　　「因为小月，年轻时他跟韩吉也打过一架。再来就是你跟韩吉了。」秃头课长捻熄了烟：「生离死别，大事一件。韩吉就这么变了。」
　　课长是要他别跟韩吉太过计较吗？王奕军心想。
　　「小月跟韩吉那时很好客的，常常找我们几个去家里吃鸭喝茶。她做的熏茶鸭，真是天下一绝！现在想起来，真是口水直流。梁婶做了好几回，就没那个味儿！茶叶不对、手法不对，差了一截。」
　　「韩吉好客？」王奕军完全不解。
　　「人是会变的，韩吉打年轻时候，是个豪气的人，现在没了小月，他过日子没了意思，什么都放开了，也都乱了套。豪侠成了土流氓。连茶园也荒废大半。」
　　「太不经打击了。」王奕军想着韩吉那副恶鬼的模样。
　　「你经不起的，才叫打击。经得起的，都只是小考。」秃头课长看着王奕军，说出这别有深意的话。
　　「你没看过韩吉痛彻心肺的失魂样子。没人想跟他一样有那样的痛。」秃头课长看看表：「我不是劝你让着他，是要你多知道他一些。下午有地产开发商来谈项目合作，资料准备准备。」
　　「我们要做地产开发？」王奕军精神来了。
　　秃头课长笑得隐晦：「你是年轻才俊，月光镇接下来要往哪儿去？下午就当做是个『小考』吧？」

　　韩吉在茶寮里喝着闷酒，他想起下午还得到学校的体育课还得教孩子们打球，酒不敢多喝，但是鼻青脸肿的样子，让他想告假不去了！
　　天气凉了，中午也带着寒意。
　　山风从窗隙灌进房里，没打个照面就刮得韩吉身上发冷头疼。他拽了张破毯子裹身。想起以前这时光，小月已经送饭来，一大碗打卤面配着刚摘的辣椒、腌蒜头，就是一顿美味。
　　没了。
　　老天爷就是冲他来的！就想着法子不让他日子过得乐意！就硬是要带走他的小月！就心狠手辣虐他一个！
　　「操！」韩吉突然骂出声来！他撕了破毯子，一条一条地往窗隙塞，阻住一阵阵冷冷山风：「再吹呀！再吹呀！有本事大中午把老子冷死了算！」
　　他以为自己在月光车站当个职，也算是为镇上干点儿事，这大城市里来的家伙，不知天高地厚，老跟他过不去！
　　「你们去找那个姓王的呀！现身吓死他不挺好？」韩吉又一口酒灌下：「三毛、朱彩！去找他呀，干嘛来烦老子？」

　　突然一个想法钻进了他的脑子！
　　如果死去的三毛会出现，朱彩的幽魂也现身，那…小月会不会也来找他呢？
　　一想到这里，韩吉原先一肚子的闷气就消失无踪！
　　为什么不呢？当然会，一定会的！
　　「小月会来！」他站起身来：「小月一定会来看我的！」
　　韩吉抓了大外套就往茶寮外跑：「我怎么早没想到呢？」

　　下午镇公所大会议室的阵仗挺大。
　　地产开发商来了七、八个人。带头的老总挺年轻，还不到四十岁的年纪。
　　镇公所也不过就镇长马大禄、秘书，以及观宣课课长和王奕军。
　　对方派了位身材火辣的企划师来进行简报工作。镇长不知是听得目不转睛？还是看得目不转睛？
　　一场简报结束，镇长马大禄带头热烈鼓掌！地产老总也相当满意自己团队的表现，脸上仿佛出现了势在必得的神情。
　　王奕军把秃头课长中午时在小后院说的话听了进去。 「这是场『小考』。」
　　但考的是什么呢？自己才在镇长办公室被骂得臭头，现在可不能考差了呀！

　　「八百六十间房，两座温泉泳池，顶楼还有一座无边际泳池，一间容纳五百人的自助餐厅、六间超大婚宴用的宴会厅、八间顶级高端科技会议室、还有五星级按摩房、购物中心。」秘书继续将自己笔记本上的记录念出来：「高尔夫球场，还有停车场、养生中心、直升机停机坪。」
　　「有些贵宾室值得用直升机接送的。保证他们流连忘返，咱们赚得荷包满满。」开发商老总笑着补充。

　　王奕军觉得这个「月光大酒店」的投资项目，至少在三年内会让月光镇赚上几个亿！但是他也知道，许多打着地产开发商名号的，很多只是土地掮客，一个项目计划层层转卖，说得好听，其实也就个空壳子！场面越大，越该小心怀疑。他查了一下这家公司，之前是有点儿成绩，在几个城市盖的小区、商场，评价不错。但是盖酒店，这应该是他们头一回。

　　「王专员，」镇长马大禄看了看王奕军：「你说说。」
　　「小考」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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