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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清风不相识
千年的残梦，在今日看来似乎早就应该褪尽了颜色，如镜花水月、浮光掠影一般模糊而难以辨认。然而，此刻在我眼中，却清晰得恍若昨日。
妖轻轻揽我在怀中，任凭我伏在他肩头低声啜泣，也许是因千年轮回中不灭的缘分，我竟然对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依恃。
“好鸢儿，不要难过。”他轻抚着我的脊背，柔声说道：“有些因缘，皆是宿孽，那一生，你和他都必然难逃命定的劫数。”
“既然是命中注定的劫难，你为何还要带我回去呢？”我抬起潮湿的睫毛，望着妖的眼睛。
“只因那一世锦鸾答应过你，来生来世定要与你长相厮守，所以你痴情的魂魄才凝聚不散，得以转世重生。”妖捧起我的脸，默默凝视着我，眼中却是一片凄凉，“只是，皆因你们欠下一个人的情债，而那人竟然也是一个情痴情种，定要与你轮回往复，纠缠不放，若不还了他的债，就算今生今世，你和锦鸾也同样是姻缘难为！”
情债？难道就如同绛珠还泪一样，那一世得了别人灌溉之恩，这一生就要还上所有的眼泪？
“你要带我去还谁的债呢？”我不明所以地望着妖那双灵动流转的美目。
他淡淡一笑，轻轻吐出四个字：“缱香居士。”
我的心微微一颤——缱香居士！莫非就是那幅“烟绯小像”的作者？可是，他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又怎会欠了他的情债？
“缱香居士的前世——”妖叹了口气：“就是对你无论爱与恨,都刻骨铭心的皇上。”
我一怔，既然缱香居士就是皇上，那么，那个烟绯难道真的就是转世的楚鸢？
“妖，”我抬头不解地望着他，“那一世，我和锦鸾都以死抵债，难道这还不够吗？”
“锦鸾之死，皆因为万念俱灰不忍独活；而你，也并非死于皇上之手。那日，你被梁公公带走，押入掖庭宫后，是皇后暗下杀手，将你投入井中，以泄私愤。而她身后的慕容家族，最终也不过落得一个满门抄斩，诛灭九族的下场。”
我的心头一寒。后宫，永远都是一个朝廷之中最神秘和黑暗的地方，所有香艳的传奇与残酷的争斗，都将在这里演绎到及至。而最终，无论是争宠的诡计，还是篡位的阴谋，都如同飘落井底的枯叶，带着遗憾与幽怨一同腐烂发霉。
“你想，那皇上的一片真心被你辜负，而抢走你的那人却是自己亲生亲养的骨肉。”妖低头看了我一眼：“鸢儿，你又教他情何以堪？”
我长长叹了口气，整个人都被一种伤感的情绪紧紧攫住。两个人是缘，三个人是孽，难道生生世世，我将必须和这段孽缘纠缠不清吗？直到有一天——欠命的，命已还；欠泪的，泪已尽？
“妖，我好累，”我无助地倚在他身上，仿佛连自己身体的重量都无以承载，“我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去想了。”
妖无限怜惜地拥我入怀。我把脸贴在他胸前，蹭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不久便沉沉睡去。多么希望梦中的我，可以暂时忘却那一场爱与恨的千古情愁。
一夜无梦。
早上醒来，床上只剩下我一个人。妖已经随着晨曦的到来消失无踪，那枚千年古币却躺在枕畔，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金属光泽。我把它紧紧攥在手心里，仿佛攥住了自己的前世今生。
出门之前，我小心地把它挂在脖子上。
项非坐在楼下的花坛边，默默抽着一支烟，脚边放着一只大大的旅行箱。见我走出来，立刻熄灭了烟蒂，露出一个好看的微笑。
“都准备好了？”我开心地望着他，觉得一切都如同早上的阳光一样，让人心里充满了希望。
他点点头，伸手在我头发上揉了两下，一双幽黑的眼睛闪闪发亮。
“我先送你上班，然后就去公司报到。”他瞬也不瞬地凝视我片刻，低声说：“有空我会给你电话，你一个人要小心，晚上睡觉的时候把门窗都关好……对了,麻烦你不忙的时候,帮我照顾一下奶奶。”
我被他的样子逗得咯咯直笑，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一掌：“你这个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你就放心好了，我可期待着两个月之后，对你刮目相看呢！”
他默默望着我,眼中现出一抹复杂的神色，而那里面，有着我所看不懂的东西。
“不要小看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只是瞬间，他又恢复了以往的倨傲和漫不经心，斜睨着我，唇边浮上一个邪邪地微笑:“还有，你晚上睡觉的时候，不要踢被子。”
我调皮地做了个鬼脸，帮他一起把箱子拖到大门口，然后拦了一辆出租车。
车上，司机正在放一支很好听的歌：
香烟爱上火柴就注定被伤害
老鼠爱上猫咪就注定被淘汰
我爱上了你就注定离不开
不要轻易说爱许下的承诺欠下的债
如果你是我眼中的一滴泪那我永远都不会哭
因为我怕失去你因为我怕失去你
如果你是我眼中的一滴泪那我永远都不会哭
因为我怕失去你因为我怕失去你
歌声婉转悠扬，却充满了淡淡的忧伤。项非一言不发地坐在我身边，不知在想些什么。一路上，我们两个人竟然没有说一个字，都沉默着想自己的心事。
我在公司门前下了车,隔着车窗，跟项非不停地挥手道别，一直目送他走远，才转回身。
一辆银灰色的宝马，正停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文熙瑞坐在车里,一手扶着方向盘，目光炯炯地望着我。
我一怔，有点不知所措地迎上他的目光。他却降下车窗，大声喊着我的名字：“香凝，能陪我去一趟会展中心吗？”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拉开了车门。
“离发布会只剩下三天了，可我还是有点不放心，所以想过去看一下。”他眉头轻蹙，脸上的表情有点严肃。
“文先生，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我听到自己礼貌而充满距离的声音。连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越是想亲近他，却越觉得离他好远。
“我记得好象告诉过你，以后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他的声音也冰冷着，仿佛不知道在生谁的气。
他今天怎么了？难道是故意想找人别扭？我默默看他一眼，低下头不再说话。车厢里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来，安静得能够听到彼此的心跳。我降下车窗，把头转向窗外。
“他是你男朋友吗？”他沉吟了半晌，终于开口说话，眼睛却看也不看我。
“是很好的朋友。”我有点奇怪地转回头，不明白他何以问我这样一个问题。
“是么？”他轻哼了一声：“他好象经常来接你下班。”
我的心一阵狂跳。怎么，他难道在偷偷观察我？这半个多月,项非的确是经常来公司接我,但是,却只有一次在门口碰巧遇到文熙瑞。难道，关于我和项非的传言，已经传到他的耳朵里？
“我和他住隔壁，顺路的时候，他就会来接我下班。”我坦然地望着他，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
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阴郁难懂，一双黑玉般的眼睛仿佛深不见底。他今天究竟怎么了？难道是在哪里受了委屈，想在我面前发发他的少爷脾气？
他忽然把车停在路边，转过头，瞬也不瞬地望着我的眼睛：“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故意躲着我？”
我仿佛被他眼睛里的火焰烫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我听到自己冰冷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因为你是我的老板，我必须时刻注意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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