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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
这几日的锦华殿乌云笼罩,气氛肃杀的让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底下的丫鬟仆妇私下里都在窃窃私语,说是二殿下走的前一晚,娘娘悄悄带着云珠去了庆云殿,一夜未归…可回来的时候又不像是和殿下圆房了的样子,脸色阴沉的吓人,一句话也不说。第二日二殿下走之前也拒见娘娘,娘娘追去了校场也没能见着,又加上那天淋了雨,一回来就病倒了…
月绾给福儿喂着药,福儿年纪小,进宫时间也不长,被吊在房檐上几个时辰,身子倒是未受很重的伤,就是被吓得不轻,到现在还烧着…
月绾有些庆幸,聆音也病着,应该有一段时间不能来找她麻烦,那些管事的嬷嬷看上次有三殿下给她撑腰,倒也不敢再来招惹她们。月绾看着福儿,心里愧疚,不禁暗叹,果然自己生来就是天煞孤星的命,沾上她的人都倒了霉…
额…不…不对,倒是还有一个人活得好着呢。大概纪拂离命硬,三番两次插手她的事,却还没被谁算计过…月绾想着,不禁弯起了唇角…
“绾儿,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前为什么都不多笑笑呢?”月绾回过神来,见福儿已经醒过来,肉乎乎的脸颊虽苍白了点,好歹看上去还算有了点活气。
两只手紧紧交握着,月绾不知该说些什么。福儿却已经坐起身来,像以前一样抱住月绾一只胳膊,像是在说,她一点都不怪月绾连累了她…月绾竭力忍住哽咽,这世上,这样真心待她之人,就算是拼了性命也要护住!
聆音陷在梦魇里,那日的情景一遍一遍在梦境里回放。
她一向自持矜贵,最受不得别人对她有半点看低,就连月绾身上那股子天生的贵气,对她来说都像一根针一样刺痛了她那点可怜的自尊…自己也曾是清清白白的官家小姐,可那日临渊恶心,震惊,像看一堆垃圾一样的眼神一把将她的伪装扯得粉碎!将她贬低的连娼妓都不如!
云珠焦急地在一旁守着,不断拿着帕子擦去聆音额角沁出的汗珠,不知这会儿梦到了什么,一滴泪从聆音眼角滑下,紧接着更多的泪珠不断涌出来,很快浸湿了丝帕…
那日临渊清醒后,穿好衣物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庆云殿。除了第一眼看到她时的万念俱灰,直到出了皇宫,他也没有再看过她一眼…
一颗心从胸腔中被狠狠扯出,放在肮脏的鞋底下来回踩踏,再一脚远远踢开,任它腐烂发臭,渐渐变得令人作呕…
玲珑死了…就算她死了…也还是占着临渊的心…
他走了…没有带上他明媒正娶的正妃…他带着的…永远都只会是那一个人…装在他心里的那个人…
沧云城里最奢侈的迎客居今儿同时被两个大权贵包了东阁和西阁。
迎客居虽起了这么个平易近人的名字,却不是什么客都迎的,进了这个门不挥霍个几十把金珠子都叫人笑话…兜里至多揣着些铜板碎银的百姓自然不敢踏足这里,连乞丐都识相的不敢来迎客居讨要剩菜。
纪拂离今晚多饮了些酒,脸色微醺,绛红的长衫领口微敞着,清瘦的锁骨若隐若现,如此暗沉的颜色,却让他衬得鲜活了起来…
刑部的这些人本就常年训练,跟男人同吃同睡的时间远多过和自家娘子,更是有一大把人至今未娶亲,日子久了,自然也就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陛下的这三位皇子中,就属这位三皇子眉眼艳丽,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勾人的妖气。此刻能有机会这么近距离看到三殿下的天人之姿,不少人都暗暗吞了口口水…
谢安一向清廉,虽为一届典狱司掌印使,可…实在是囊中羞涩…纪拂离昨日差人给他府上递了帖子,开口就是来迎客居一聚,虽说是纪拂离请他,可也断不能让三殿下掏了这桌酒钱吧。谢安看着摆了满桌的佳肴,心情复杂的埋头喝酒。
“咳咳…兄弟们这几日办案辛苦了,这桌就是犒劳你们的,大家尽管敞开了喝…啊…”
谢安面上不禁有些羞赧,这几日,他们除了审了审那几个狩猎场的小兵之外…还真的什么都没干…而且翻来覆去就那点事…纪拂离第一天就问出来了。
派了不少人手也没抓住张波,没想到纪拂离非但不降罪,还请客犒劳他们,谢安更加坐立难安,越来越担心这是一场鸿门宴…
一只酒杯戳到他眼前,谢安抬眼一看,纪拂离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让他心惊肉跳,丝毫不敢耽搁,抓起酒杯一饮而尽。
纪拂离带着一身酒气凑近谢安,道:“掌印使大人,明儿个回刑部,可以结案了…”
谢安一惊:“可…可是放火烧伽罗寺的真凶还没抓着啊…就这么结案…殿下和我…怕是都不好交代啊。”
“怕什么!父皇那边我自会禀报,结案的折子…你就把过失全推给那个跑了的张波。”
谢安险些当场给纪拂离跪下,可碍着其他人都在,不得不压低了声音:“万万不可啊殿下,这也太….”
“太不负责任是吗?”纪拂离轻呵一声,”谢大人可知那铜锁的来历?“
“铜锁!?”
“那铜锁我查了,是多宝阁的物件儿,而且上面还有宫印。”纪拂离不动声色的喝着酒,暗想,那铜锁上自然不会自己长出个宫印,可小爷想让它有个印它也必须得有!
谢安反应倒也不慢,“您的意思…竟是,竟是宫里有人想要那些姑子的命,可这…说不通啊。”谢安苦恼的抓抓头。
“所以我才让大人早些结案啊,免得到时候查着查着踢到了哪块铁板,反倒伤了大人的脚。”
谢安痛苦地抱住脑袋,自己好歹也是陛下亲封的掌印使,自打上任以来,虽未办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案,可也…从未如此草率的处理过一件案子。这让他良心上如何过得去?
纪拂离像是看出他的心思,一只手在谢安肩上安慰似的拍了拍,“谢大人也不必过于自责,这案子自然不会就这么了结。某些人胆敢在秋猎时纵火,明显就是对父皇图谋不轨。这些我都会一五一十禀告父皇,至于最后会查到什么地步,就要看圣意如何了…”
谢安和纪拂离对视一眼,话说到这里,他要是还不明白纪拂离是想保他的命也就不必当这个掌印使了。
谢安举起酒杯敬到纪拂离面前,那人一饮而尽,脸色愈发明艳…
耳语似的声音只传进了纪拂离一人耳中:“三殿下的恩情,臣没齿难忘,来日必当报答!”
席间推杯换盏一番,气氛热络。
今日来的都是些豪气干云的习武之人,多饮了几杯,很快就打成一片,有几个喝昏了头的竟也不顾谢安百般暗示,胆大包天的凑到三殿下身边不断劝酒,谢安额角的汗都快流成河了,就怕纪拂离一怒之下收拾了这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可首席那位却始终笑得四平八稳,一杯一杯的全都照单全收了,丝毫不见恼怒之色。
酒过三巡,纪拂离突然起身,只道喝不下了,想自己出去醒醒酒,连纪凛也留在席间,就甩脱一众人的殷勤挽留,闪身出了屏风。
迎客居以风雅闻名沧云城,东阁和西阁是两座相对而立的小楼,仿古楼格局,一砖一瓦都是极雅致的,中间修建了不少水榭楼台,其间层次错落了各色品种的奇珍,以兰草居多,其中还有些千金难求的孤品,就这么大剌剌的栽种在院里,足以显示主人的财大气粗。
纪拂离立在拱桥上,耳边闻得西阁也是同样的人声鼎沸。想起晨起时府里家丁倒是跟他提过一句,说是三爷一向喜欢的西阁被个叫寒公子的订了,问要不要跟那家商量商量跟他们换个地方,不过他一向不屑京城那些世家子弟们为了一点小事就争个死去活来的作为,直接叫人直接订了东阁就是,这种小事以后不用报上来。
现在想想,这西阁的寒公子倒是个从来没听过的名号,不过能在迎客居包了座阁楼的人财力绝对不容小觑,估计又是哪里发达起来的巨贾吧。
晚风一吹倒是将酒意吹散不少,快入冬了,饶是三爷底子不错,可没穿大氅就这么出来吹冷风,到底还是有些扛不住。
算着时辰,那些人差不多都该喝的东倒西歪了,纪拂离正要沿着原路回去,植株掩映间却传来一阵衣料摩擦的细细簌簌声,其间还夹杂着几丝轻声言语…
堂堂三殿下当然不会有听人墙根癖好,纪拂离抬脚欲走,脚步声却惊动了那边的人,只听一声惊怒声喝到:“是谁!”
纪拂离:“……”
既然碰上了那就会会他们,纪拂离一把拂开遮挡着的枝叶,一张熟悉的星眸顷刻间冲散了所有酒意!
燕随还是含着温雅的笑意,他总是这么不动声色,看似无害,实则谈笑之间皆是杀局。纪拂离额角经脉跳动着,想必他这位故人早已知晓了今日在东阁坐庄的是谁?他竟还敢!还敢出现在自己面前!
气氛诡异的沉默了下来,纪拂离冷静下来后才注意到,燕随身边还站着一位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竟也是个熟人,兵部尚书冯良!冯良此时恨不能缩进眼前的地缝里,一想到自己刚才竟胆大包天的呵斥了三殿下,冷汗就流了一后颈。
燕随率先打破了尴尬,依旧是如泉水般温和的声音:“冯大人,燕某今日有幸在此遇到了一位故人,可否请大人暂时回避,燕某想与三殿下叙叙旧。”
冯良应了一声,忙不迭逃命似的不见了。
纪拂离:“……”
燕随星眸沉沉,仿佛根本看不见三殿下的怒气,“我说,小三子…你?”
“闭嘴!”
看到此人纪拂离就难免想起自认英明神武的三殿下人生中最狼狈的一段日子,那些被人狠狠背叛过的伤痛至今想起也仍旧痛彻心扉…语气实在无法做到平心静气。
“好吧…看来殿下今日并不想与燕某叙旧,不过燕某此次来沧云城是打算常住一段时间的,打理一下多宝阁的生意,不如改日来殿下府上拜访可好?”
纪拂离丝毫不留情面:“不必。我劝燕公子还是早些离开的沧云城的好,你我二人,迟早兵刃相向,看在往日的兄弟情份上,我不想看到那么一天。”
“如果我不呢?”
二人眼神相撞,眸子里的寒意都恨不得冻死对方。
纪拂离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那你就等着瞧!”
燕随毫不示弱:“在下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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