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契

　　叶落彼岸，花开荼蘼。一切最终那那一抹锈红中结束。

　　白苏稳稳落地，直接朝赵音儿走去，却没有察觉到自己嘴角有一丝血痕。

　　血痕刺痛了赵音儿的眼睛，她的眼神瞬间清明，她惊呼一声扶住了白苏的双臂。

　　“你怎么来了！”赵音儿紧张地把白苏上下打量了一番，“昕夕说过，净化于你损伤极大，修行不易，你怎么不知道爱惜自己。”

　　看着紧张兮兮的赵音儿，白苏笑了，一脸春风和煦。

　　“笑什么，你是傻瓜吗！”赵音儿愤然。

　　“我确实做过一段时间傻瓜。”有这么一瞬间白苏想把关于云沐的那段过往说出来，却还是止住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好时机，于是他转口道：“我们家有你一人精明便好，两个精明的人在一起不和谐。”

　　赵音儿自知不是个精明人，只当白苏是在作弄她，却依然觉得一颗心甜蜜满溺。

　　二人旁若无人地互动就像是一把利刃一刀一刀在廖云兰的心上划。她双拳紧握，咬牙切齿地怒吼：“妹妹，你方才不是已经认清了妖物，怎么又迷糊起来了！”

　　“姐！姐！”赵音儿不甘示弱地怒目而视，“你们对我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迷我思绪，乱我心智，还要假惺惺地姐妹相称，我才没有你这样的姐姐！再说了，妖又怎么样，我就是喜欢妖怪，我就要跟白苏走！”说完，赵音儿挽住白苏的手臂就要离开。

　　“宋书书！”廖云兰歇斯底里地朝宋书书吼道，“你的什么破符咒，为什么说失效就失效了！”
　　此时宋书书弓着背面对着老李的尸体跪坐着。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廖云兰地怒吼，一个人颓然地在那里絮絮叨叨；“马上就要成功了，我的符咒术也可以净化魔刹，为什么不给我机会……”

　　他一回头看到廖云兰满脸怒气地看着他，他一愣，随即一喜，“你也入魔了是不是，你看的额头上的魔眼！”

　　廖云兰脸色一变，紧张地后退一步，尖声说道：“你发什么疯，别忘了我们是一伙的！”

　　“不不不！”宋书书面露癫狂之色，“我们不是一伙的。你是魔刹，我是以除魔卫道为己任的修真者。”说完他的食指与中指之间夹带了一叠符纸。

　　廖云兰并未由此料想，她连连后退，指着白苏说道：“他是妖，你为什么不先去收了他！”

　　“他连除两个魔刹，功大于过，以后他若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定会去收他！”宋书书语速飞快，随着他说的话，他指尖的符咒已经向廖云兰飞去。

　　廖云兰方才入魔，魔心未定，法力不稳，不宜迎战。她一个旋身化作一股黑烟向府外飞去，宋书书紧随其后步步相逼。

　　二人走后，整个府邸瞬间安静下来。赵音儿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那葇荑不知何时被白苏握在掌心中，透过掌心传来的温度，坚定而有力量。赵音儿的心怦怦直跳，满脸通红。

　　赵音儿垂眸娇羞的模样印在白苏如水的眼眸中，他只觉得心一动，按捺不住想要凑上前去，好好嗅一下那抹熟悉的芬芳。

　　“说好了要跟我回家的。”白苏揉了揉赵音儿那毛茸茸的脑袋，贴着她的耳畔低声吟喃。

　　耳朵酥酥麻麻的，赵音儿忍不住挠了一下，借此逃开白苏半步。她依旧低着头，声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好！”

　　二人手牵着手就要离去，一道金光瞬时笼罩在白苏周身。

　　“音儿，不要被妖物迷了心智！”云沐手持灭妖镜，正气凛然地站在他们前方。

　　白苏一个疏忽被金光打了个正着，他脊背一曲，吐出一口血来。

　　“白苏！”赵音儿惊呼，转身抱住白苏。

　　“音儿，你快给我让开!”云沐不依不饶地举着灭妖镜对着白苏二人。

　　赵音儿挡在白苏面前，眸中含泪，神情却坚定不移。她朝云沐大喊：“你给我住手！不许你伤害他！”

　　“他是妖！”

　　“你们这些混蛋，谁要你们来干涉我的事情。他是妖也好，人也罢，我就是喜欢他！”

　　赵音儿大吼，眼泪从她的眼中飞出，落在白苏失去血色的嘴唇上。他一怔，不自觉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酸涩的味道落入口中却比昕夕酿造的琼枝甘露还要甘甜。

　　云沐眼神一颤，低沉地说道：“我不允许你喜欢他！”说完又是一道强光袭来。

　　这法器照理来说对赵音儿是无害的，谁知强光擦过赵音儿的肩膀尽然割破了她的衣服，在那雪白的肌肤上重重地留下一道血痕。

　　白苏云沐皆是一愣。云沐手一抖，又是一道强光从灭妖镜中迸射而出，直直地朝赵音儿心口刺去。

　　赵音儿不避不让，毅然挡在白苏面前。强光逼近，她紧张地闭上了眼睛。说时迟那时快，白苏一个旋身把赵音儿护在胸口，强光直接从他的胸口穿透消失在空气之中，二者同时发生。

　　若是平常，这点程度的法器根本伤不了白苏分毫。如今白苏两次歃血净化，损耗了修为不说，还耗费了许多精气神，加之他本身神魂有损，伤上加伤令他魂魄极度不稳。他身形晃了晃，眼前的景象开始重叠变幻。他定了定神，努力地凝聚神智，却终究不敌云沐的再来一击。刹那间，白苏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了。

　　赵音儿埋首的胸膛突然消失，她周身一凉，一颗心沉沉地坠入深渊。

　　正在这时，一个带着鬼面具的身影从空中隐现。他的手中凭空出现一道符纸，“万念皆空，封！”男子口中默念，符纸飞出，落在赵音儿眉心。

　　赵音儿痛苦地尖叫，她面朝天背朝地的飘浮在空中，腰腹拱起，就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托着她的腰背把她举了起来。下一刻，她又重新落在地面上，晕厥了过去。

　　云沐赶紧上前把赵音儿抱在怀里，低声轻唤。他见赵音儿胸膛起伏，发出轻柔地呼吸声，飘浮的心总算落了下来。随即他怒视着着上空戴面具的男子，低吼道：“你利用了我！”

　　“不，我是在帮你。”男子轻蔑地回答，“现在没有人挡在你面前了。只要你开口，我甚至可以让她的眼里只有你一人。”

　　云沐仿若没有听到那番话一般，摇了摇头说道：“你让我挑拨音儿与家人的关系，又让我适时地出现重伤了白苏。这些都没有关系，可你并没有告诉我，这灭妖镜会伤害到音儿！”他的目光落下赵音儿被血浸润的肩膀，满眼痛楚。

　　“我从未说过这是灭妖镜。”男子突然发出一声冷笑，“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只说过这镜子可以灭妖。不过，你若是想知道，我告诉你也无妨，这是诛灵境。万物皆有灵，这赵音儿肉体凡胎受伤了也是再合理不过的了。”

　　“你！”云沐一激动，一口黑血从喉中溢出。

　　“我建议你不要激动，你的时日所剩无几了。”男子眼眸低垂却依旧一派讥诮的语气。

　　“所以，这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吧！”这虽是问句，却字字铿锵。

　　“我也不是没有考虑到你，我始终顾念着你是我的弟弟。所以我让这一切都在你的手中发生，事成之后，你就是功臣，你想要的我都可以帮你实现。”男子的眼中迸射出疯狂之色，即使是那厚重的面具也难以遮掩。

　　云沐面露痛苦，“我真希望你没有把我从往生殿中带回来。”

　　“既然如此，你就去离境台待着吧，这连拾音的事我要亲自来接手。”

　　男子说完，不待云沐开口，便把他收入一颗黑曜石中。

　　“你就在这离境台好好睡吧，等我把事情做完了，就把你叫醒。到时候我给你找一个更好的身体来容纳你的魂魄，让你免受轮回之苦。”男子絮絮地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少见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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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音儿猛地睁开眼睛。她方才似乎做了一个很悲伤的梦，她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她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肩膀，似乎这里受伤了，然而无论是她的左肩膀还是右肩膀都完好无损，衣服也好好的。她自嘲地一笑，怎么被一个梦弄得心神不宁。

　　到底梦到了什么？她努力地想了又想。然而，就像是大部分的梦境一样，梦过便消失了，不留痕迹，却给心留下点点涟漪。她晃了晃头，打算不再去想。她挣扎着起身，却发现自己周身疼痛，就好像经历了一场大战。

　　杏儿推门而入，见赵音儿呆坐在床上，笑着说道：“小小姐，你醒啦。”

　　“嗯！”赵音儿应了一声，“对了杏儿，姐姐起了没有，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想要去问她。”

　　杏儿一愣，赶紧放下手中的早膳赶到赵音儿的床边，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比对了一下自己额头的温度，舒了一口气。

　　“小小姐，你这是怎么了，一大早就说起胡话来了。”杏儿努着嘴说道。

　　“我……说错了什么吗？”赵音儿不明所以如坠云雾。

　　“这赵府只有你一个正经小姐，你又何来的姐姐啊。”杏儿说道，“老爷和夫人琴瑟和谐，即使家业丰厚老爷也不曾纳妾。”

　　赵音儿忽然觉得头大，心里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却怎么也说不上来。

　　“杏儿，夫人叫什么名字？”赵音儿揉着眉心问道。

　　杏儿大惊失色，“小小姐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连自己母亲的名讳都不记得了，还直称夫人。”

　　“杏儿你就别管这缘由了，快告诉我！”赵音儿催促道。

　　“夫人名唤素素，娘家姓何。”杏儿如实回答。

　　赵音儿捂着额头，把脸埋在双膝间。不对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突然，她猛地抬起头来，撞上杏儿关切的眼神。赵音儿急切地拉住杏儿的手，问道：“如果我没有姐妹，你为何称呼我‘小小姐’？”

　　杏儿愣住了，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直以来她都是这样称呼自家小姐的，这样的顺理成章，这样的习惯自然。可是为什么呢？现在想来确实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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