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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夫人
存古送我回了房,我嫌屋里热,一个丫鬟过来帮忙将我罩在外面的纱衣脱了下来。
夏公回来了,那存古的娘亲也回来了吧。刚想着,存古就问服侍我的丫鬟,“母亲和娘亲可有回来?”
丫鬟们齐声答道,“都回来了。”
存古抚了抚我的鬓发,柔声道,“明日,随我去见见母亲和娘亲吧。我的夫人。”
夫人?现在就叫我夫人了……
我:“……”
一个丫鬟笑盈盈地端了衣服过来,“少夫人,这是公子为你新定制的裙衫,看看合不合身。”
少夫人?这小丫鬟,还有样学样的……
存古微笑道,“若是合你身又合你意,明日就穿着这套衣服吧。”
我犹疑地挑起一件来看了看,“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
存古凑到我耳边,轻声细语,“抱你的时候,顺便估量了一下。”
离我们两个最近的一个丫鬟似乎听到了,看了我们一眼,掩嘴轻笑。
我:“……”
又一个丫鬟打开一个小匣子给我看,“少夫人,这是公子为你采购的步摇,看看喜不喜欢。”
“还有项链,少夫人。”
我:“……”
一呼百应啊。这还了得?要是以后我嫁过来了,孤立难支,哪天跟存古闹了别扭,会不会被唾沫淹死,或者被群殴致死。额……
存古看着我,“秦篆,想什么呢?”
我在想以后是怎么死的……
“喔,我在想是今天晚上开溜,还是乖乖待着,明天去见你母亲和娘亲。”
“大半夜的溜去哪儿啊?为了你的安全起见,当然是好好待着,然后明天见婆婆啊。”
我很是一本正经,“存古,要我去见你母亲和娘亲的话,你得跟我约法三章。”
存古不明就里,“约法三章做什么?”
“你说的,为了我的安全起见。”
存古爽快道,“好,约什么?怎么个约法?”
我踱开几步,停下来道,“倘若我嫁进你家里,你不能让府里的任何一个人欺负我。我只有这一章,但你要按三章的心思遵守约定。”
手拿小匣子的丫鬟道,“秦篆小姐多虑了,我们哪里敢欺负未来的主子。”
哎呦,主子改口,奴婢也跟着改口,果然一心。
方才送来裙衫的丫鬟笑道,“秦篆小姐放一万个心吧,有公子在,谁也欺负不了秦篆小姐。”
我盯着存古,鼓起腮帮子,“你也不能欺负我……”
存古扫视了屋内的丫鬟,丫鬟们识相地都到外屋去了。
身后的门关上了,存古陡然勾住了我的腰肢,凝视我良久,“如果这样算是欺负的话,那我不能答应你。”
我的心如被投了一颗石子,漾起涟漪,对上存古的目光,轻轻笑了,“木房子里玩火,你要被缠死了。”
未及存古反应过来,我踮起脚尖,默默地靠近,双手绕过他的脖子,牢牢贴上了他的唇。
他寂然心动,紧紧扣住我,蠕动着两瓣薄唇,鼻翼间气息缭绕。
我探出小舌,撬开他的齿,试探性地缓缓搅动,唇舌由温润变得炽热。
他也肆无忌惮地与我唇舌追逐,纠缠,嬉戏……
好不容易松开了彼此,存古看着怀里一副理所当然模样的我,“秦篆,我以后定不会欺负你,也绝不允许别人欺负你。因为……我不敢,没人敢。”
怎么听起来怪怪的……我扬了眉,“最后一句话,好像有歧义。你哪个意思?”
存古端然看着我,“都有……”
怎么说呢?此刻我的心情是七分得意,三分感动。
晚上存古回了自己房里,第二天一大早又过来了。
我在穿衣镜前打量着自己,莫名有些紧张,深深呼吸了几下。
存古扳住我两肩,“怎么啦?我的夫人。”
我实话实说,“丑媳妇要见婆婆了,我多少有点紧张。想到是两位婆婆,就更紧张了。”
服侍我穿好衣服的丫鬟道,“少夫人不必紧张,像少夫人这样乖巧的姑娘,凡是上了点儿年纪的人都喜欢的不得了。”
虽是恭维的话,却也让我安心了些。
我仰首迎向存古,“存古,你看看我还能见你母亲和娘亲吗?不识哥哥说我长残了……”
存古刮了刮我的鼻子,宠溺道,“我的未婚妻出闺阁之类,拔闺秀之萃。我不只要带她见我父母,还要带她见天下人。”
我微微点了头,存古便拉着我去给夏公和两位婆婆请安。
若只是见夏公,我才不怕呢。夏公可是我们家的常客。但我跟两位婆婆却是从未谋面,私底下紧张极了,一见面,想着紧张也是见,不紧张也是见,然后就不紧张了。而且两位婆婆是那样的温柔可人,通情达理,没有一句言语刻薄于我。不过,婆婆一称现在我是叫不出口,索性称呼她们伯母。存古在母亲和娘亲面前,也不像私下一般说笑叫我夫人,仍叫我秦篆。
存古的母亲盛氏见了我,眉眼弯弯,“本是大家闺秀,富家千金,却穿戴得清雅素净,着实是个娴静节俭的好姑娘。”
一接触才知道,存古的母亲也与我的母亲一般,喜欢自己纺织布料,性好素雅。我也常随母亲学习种桑植棉,养蚕缫丝,错纱配色,综线挈花,坐在机前,曼声作歌,很是有趣。
因为纺织,存古的母亲盛氏和娘亲陆氏同我讨论了好一会儿。不过我终究是没多少经验,盛氏与陆氏却是‘身经百战’,我遇到从未耳闻的,就唱着民谣‘黄婆婆,黄婆婆,教我纱,教我布,二只筒子二匹布;黄婆婆,黄婆婆!教我纱,教我布,纺纱织布一乃罗’央求她们细细教我。
两位婆婆又兼爱诗词,据说存古的诗词就是两位婆婆启蒙教导的,我恰巧也懂些理论……如此,相谈甚欢,相处甚欢。
存古又带我去了嘉定侯家,见过了存古的姐姐夏淑吉。原来她是我父亲的好友侯岐曾之子侯玄洵的妻子。夏淑吉长存古十五岁,如今二十八岁,端庄秀丽,又颇有才气。她字美南,我叫她美南姐姐。
彼时,美南姐姐与我们一边说话,一边在庭院里闲步。一个约六七岁的小男孩儿在丫鬟们的围观下捏着泥人儿自娱自乐,笑容灿烂天真。他一见美南姐姐,马上弃了泥人儿飞奔过来。原以为他会扑向美南姐姐,不料最后目光一转,竟扑到了我腿边。他个子还不高,只到了我腰际,双手环住我,声音稚嫩,语气中尽是高兴,“姐姐,姐姐,跟我一起玩泥人。”
我笑着抬眉看了美南姐姐一眼,美南姐姐含笑道,“檠儿一向如此,与好看的姐姐妹妹亲近。”
存古也笑着提醒我,“小外甥。”
原来是美南姐姐的孩子。
檠儿摇了摇我的身子,撅起小嘴,“姐姐跟我玩儿嘛……”又腾出一只手来,扯了扯近旁的存古的衣袖,“还有舅舅也要跟我一起玩儿。”
我微低了头,“好,咱们一起玩儿,看谁捏得更多更好。”
檠儿喜悦一笑,又眼巴巴看着存古。
存古轻轻一笑,抚抚檠儿的额头答应了。
于是,一个傻大姐和两个傻小子一同玩儿起了泥巴,而且还不亦乐乎。美南姐姐在一旁看着我们,嘴角眼角都是笑意。
有约半个时辰,檠儿玩儿累了,被奶娘带去午休。
美南姐姐发现我的衣服前后都被檠儿胡乱摸了泥上去,领着我换上了她的衣服。一个丫鬟过来说檠儿睡不安分,要美南姐姐过去看看。所以,又只剩下我和存古在屋子里了。
存古在一旁看着我,眼神中莫名有些赞赏的意味。
我低了眉,“干嘛这么看着我?是不是我换了衣服,还是一副狼狈样子。”
存古帮我理了理头发,目光流连在我脸上,“若是一般尊贵的小姐,怕是要嫌弃小孩子泥手泥脚呢。你……却是没有丝毫介意孩子弄脏你的小袄被人瞧了去会有失颜面。”
我轻轻笑了,“可能是因为我不去想很多吧。我只是觉得跟孩子玩,很有趣,没有考虑太多,就这样简单。”
存古没再说什么,满心欢喜地牵起我的手出了屋子。
在这里,我还见到了存古的表妹盛蕴贞。她也是个小才女呢。我们看见她时,她还在书屋里练字,见存古来了,马上拿着自己的最近诗稿要存古看。
存古仔细翻阅了几遍,欣然道,“这首赠圣幢最好,‘自是闺中彦,超然物外华。心能同水月,骨自带烟霞。翠长真如竹,黄开般若花。寄言刘越石,应识赵州茶’。而这首赠圣幢里‘心能同水月,骨自带烟霞’又是最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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