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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风宴上
当年,前宰相告老还乡,合州有头有脸的乡绅豪族,都纷纷递上请帖,想要攀上关系,奈何独孤家闭门谢客。
只李灵月一个妇道人家,偶尔会携女,现身花宴。
低调的做派,让另有图谋的人都找不到门路。
此番独孤老,竟然广发请帖,邀请合州才俊,前来参加孙儿的接风宴。
除了向世人宣告身份。
估计也有借这机会,为独孤家的小少爷拓展人脉的心思。
可见这宠爱是独一份。
商贾大户,还想着怎么攀关系呢,瞌睡就送枕头来了,厚着脸皮,也要来一睹小少爷的风采。
一时间,独孤家宾客如云,络绎不绝,隐约有了旧时鼎盛的模样。
“娘,这宴会本就是为那独孤云逸办的,我如此盛装出席,莫不是喧宾夺主?”
独孤雪扶了扶发间的步摇,有些不自在。
杏黄色的流苏夹杂在发间,显得她面若桃李,温婉可人。
李灵月轻叹,没有解释。
她抬手,轻轻抚摸着少女的头发,柔顺的发丝如同上好的绸缎,从她的指尖划过。
“我的雪儿啊,值得最好的。”
无论是衣食住行,还是权势地位!
“娘?”独孤雪感觉有些怪异,娘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这样想着,脸上也带上了几分忧色,也是,不论如何,这件事,总归是娘受委屈了。
看着最宠爱她的娘亲如此倦怠,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连带着对尚未见面的独孤云逸也莫名不喜起来。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待会儿记得随机应变。”独孤漠忧心忡忡,生怕女童露了怯,独孤云逸这身份就沦为了笑柄,将来出仕,少不得被人攻讦嘲笑。
这些他都深有体会,正因如此,他才希望,独孤云逸能一路顺遂,至少,在旁人讨论起独孤云逸时,脑中出现的是个进退有度的翩翩公子。
“吧唧吧唧……”
好吧,这要求似乎太高了些,独孤漠头疼,至少不要给人留下粗鄙低俗的印象,“我说了,吃东西不要发出声响。”
“咔擦咔擦……”玲珑眨眼,晃了晃腿,把吃剩下的果壳扔到桌面,纠正道,“你说的是,在外人面前不能这样。”
她歪头,露出一个明亮的微笑。
“你又不是外人。”是给我送吃的人,给她投喂的大好人!
独孤漠哑然失笑,心里有几分触动,若是这孩子当真是他独孤家的苗,那该多好。
收起不合时宜的想法,他轻拍了一下对方的发顶。
“擦擦嘴,准备出场了。”
总归有他护着,旁人还翻不起什么风浪。
早在独孤漠决心告老还乡之前,他便嘱人在滇池买了一处宅子,地处治县,最是繁华,虽少了几分幽静,可人情往来,比较方便。
独孤家的老宅在同濑,虽也是合州治下,可毕竟地处深山,出入采买也不方便。
多番考虑,独孤漠才将设宴的地方定在了这里,而非独孤府。
顺着蜿蜒曲折的游廊,越过石拱门,便是宴会的地方,男女分席而坐,周遭种满了桃树,微风吹来,粉白的花瓣飘散开来,增添了几分诗意。
此时,正是夜幕降临之际,夕阳印着天边的余晖,粉霞漫天。
众人翘首以待,想一睹独孤家子嗣的风采。
不曾想,一道倩影先走了过来。
盛装打扮的少女,在奴婢的簇拥下,从西边的石拱门缓缓而来。
女子头上挽着时兴的随云髻,身着玉牡丹花样的曳地留仙裙,层层叠叠的胭脂粉,自腰间簇拥到裙角。
身姿婀娜,步步生莲。
轻纱罩面,仅露出的一双眼,顾盼生辉,带着几分朦胧的美感,衬着晚霞桃花,宛若天真烂漫的桃花仙子。
一时间,大半男子都呆楞了一瞬,眼底满是惊艳之色。
看这排场,莫不是独孤家的大小姐?
回过神来,众人反应各异。
应邀而来的,多是合州的青年才俊,尚未娶妻的也不在少数,名门子弟有之,寒门士子亦然。
本来低声交谈的年轻男子们面面相觑,说好的是独孤家幼子的接风宴,如何成了独孤大小姐的相亲宴?
坐在另一侧的女子们神色各异,她们虽也奇怪独孤夫人为何下帖邀请。
然而碍于独孤家的名望,她们还是前来赴会了,本以为是独孤夫人,为女儿设下的宴会,为的是让独孤小姐交上几个知心密友。
谁曾想,竟碰上了独孤少爷的接风宴,碍于情面,总不能一走了之,再加上独孤夫人劝说,人多才热闹。
一众女子虽觉得于礼不合,但还是抵不住对宴会的好奇,留了下来,只戴上了面罩避嫌。
时下对女子的拘束倒是少了些,年轻男女同席,倒是没有什么了不得的。
也就只有某些固执古板的老人家,才会看重什么男女大防!
坐在上首的李灵月暗自冷笑。她自然知道,昨日那番颠倒黑白的话,不过是独孤家的老狐狸故意膈应她的说辞。
观那冒名顶替之人,不过十来岁的年纪,即便长得比同龄人高上些许,怎么也比不得快要及笄的雪儿。
什么龙凤胎,自小身体虚弱之流,当真以为旁人都是傻子?既然那老狐狸出了这样的纰漏,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有独孤雪珠玉在前,旁人自然也联想到了这事。
听闻独孤小少爷和独孤小姐是龙凤胎,想来容貌气度也不会差。
少女怀.春的女子们不由得浮想联翩,悄悄羞红了脸,揪着手帕,暗暗期待着。
一些心思活络的女子,都已经想好,一会儿要以怎样的姿态,吸引独孤小少爷的注意了,显然,她们和对面的男子们想到了一块,以为这是假借接风宴之名,实为相亲宴之行的安排。
按照娘的安排,独孤雪步履轻缓地从过道里走过。
上首留了三个位置。
父亲坐在左侧,身姿随意地歪坐在席上,盘膝而坐,很是豪迈。
矮桌上摆着一樽酒壶,雕饰精美的酒杯里,荡漾着澄澈的酒液,边上还有几叠小菜,已经吃了大半。
母亲坐在右侧,坐姿端正,背脊挺直,自有一番贵女气度。
最上首的位置,自当是留给祖父的。
父亲和母亲下首,各有一处。独孤雪犹豫了一瞬,迈开了一小步,即是女子,她应当要坐到母亲下首才是。
李灵月眉头微皱,不着痕迹地冲着独孤雪摇头,她下巴轻抬,双眼不着痕迹地掠过另一侧的位置。
独孤雪脚步一顿,双眼微睁。
娘莫不是,想要她坐到父亲那一边?
这,这太荒唐了。
独孤雪心中震惊,那不仅代表着男子的地位,更是独孤家掌权者的位置……
那一刻,她心跳得飞快。
她知晓自己身为女子,不该肖想不属于她的东西。
仍在这一刻动了心。
可边上还有这么多人看着。
她要坏了规矩,那些青年才俊、名门淑女,又会如何看她?
独孤雪心头有些慌乱,迟迟没有落座。
众人小声地议论着,总觉得这宴会来的莫名。
突然,东边的石拱门处,传来一阵骚动。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一群奴仆簇拥着一老者而来,虽两鬓染上了风霜,眉眼间仍能依稀看出年轻时的风华。
行走间,颇有一种久居高位的气度。
这位,想来就是独孤丞相了。
可是……众人的视线往独孤老爷的身后晃了晃……独孤小少爷,又在何处呢?
这不是接风宴吗?
待前头带路的奴仆散开,走在后头的身影才显现出来。
众人皆惊,迎面而来的男童,虽未张开,仍能看到从他的五官,窥伺到对方将来的俊美容颜,年纪虽小,却也表现的沉稳大气,颇有世家子弟的风范。
只是,这身量……
众人的视线,忍不住在那缓步而来的五尺男童,与近在咫尺的独孤家小姐之间徘徊,怎么看,也不像是年龄相差无几的龙凤胎啊。
莫不是,这独孤家的小少爷,有什么隐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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