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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偎
余丘来落欢小苑时,青宛才堪堪出门半个时辰。因着沈展大病初愈,青宛硬是没顾余丘的阻拦出了门采买食用。
屋内只剩沈展闭目小憩,听到地面摩擦发出的沉重声音,沈展敛回心神,缓缓打开眼眸,平静地望向来人。
虽拘于目视与言行,可他却有着令人望尘莫及的敏锐与高深莫测的能力。沈展率先开口:
“沈展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来人也不急促,只音色淡淡:
“是么,我可是记得还有长箭之仇呢?”
“是展过于莽撞,故而令前辈责罚。”
沈展只谦和温润地接过话语,目光不曾离开他身上一刻。
余丘也不在意,望着他的方向随意道:
“嗯,这样的性子极不好的,故而我开了些毒药与令你昏迷的方子,罚你睡了些时日,便算是轻饶罢。”
沈展沉默半晌,于他的直白与故意,他并无恼意。
“前辈对宛宛,自然是极好的。”
“你这竖子,倒是狡猾。”
沈展笑笑,当是称赞受下了。
“我且问你,你对我家欢儿情至几何?”
余丘转动了轮椅,与沈展拉近了些距离。
“沈展必会用余生护着她!”
“花言巧语如何信得,不若以物抵押如何?”
余丘面无表情,长者姿态尽显。
“哦?倒不知前辈所要何物?”
“且不说我要何物,你可是不愿?”
沈展轻笑,眸子里风流乍现,竟是摄人心魄的笑意,只可惜无人见得。
“前辈不觉得,即便是为着宛宛的立场,也过于,掌控了么?”
“或者,你本来,便是为了你想要的呢?”
余丘怒意微起,冷笑道:
“那么,便拭目以待了。”
“如今国泰民安,百姓丰衣足食,前辈却欲天下大乱,是何道理!”
“朽木已枯,余恨犹在,这天下与我何干,只不过,那些人,断然无法安然活在世上!沾染了狠毒和鲜血的双手,肮脏的灵魂如何配得!”
“家国天下,且不论权势帝王,今天下三国鼎立,各国亦暂且相安无事,此番挑起争端,难道你竟忍顾百姓流离失所!”
沈展直背怒斥,此前虽已猜到几分,竟不想,他欲将这安稳山河玩弄于股掌之间,毁了百姓康居!
“呵,你以为你看到的样子,便是真实的现状么?愚忠的小将军,才智虽佳,却过于情义了些。且看着罢,你若能阻止。”
“而我想要的,如何需要你奉来!你护得欢儿,便以你的性命担保着,若有了差池,你这条命,我也是可以拿回的!”
“你!”
“这一场江山棋,究竟谁会赢呢?”
“什么棋?病刚好些,便要想着对弈了么?”
青宛从门外进来,绕过屏风,里面声音隐约激烈。
“是呢,病刚好些,便出去乱跑,是故意折腾我担心么?”
余丘说完,别有深意地朝沈展望去,眼神无焦,却深不见底。
青宛见沈展几不可察地皱眉又舒展开来,正欲说话,他已先开了口。
“宛宛病了么?为何诓我?今日天寒,你却这般单薄!”
沈展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眼神幽怨,似有自责。青宛一阵好笑,怎么像稚童一样呢?
余丘打断这温情,温润开口:
“此番来是看你的伤势如何,虽已稳定,内里仍有虚弱,宜多行休息,莫要过于频繁走动。”
说完,他便转动轮椅,有离开之意。
“我送你,余丘小怪。”
青宛疾步上前,不曾看顾沈展一眼,缓缓推了轮椅,与他一并走了出去。
她隐约猜到,他大概是不喜欢沈展的。不若自己使些娇哄小性子,让沈展得到认可好了。
房内沈展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只微微出神,清醒过来,却又陷入了更深的沉思。
青宛回了落欢小苑,沈展正在束发。
青宛轻轻靠近,接过木梳,熟稔地开始替他束发。指间绸缎般缓缓滑过,墨发青丝,配着这俊朗容颜,倒不像是征战杀伐的将军,只成了光华耀眼的书生相公。
“我这般好看,怪不得要把我家宛宛看痴了。”
沈展眼波流转,笑意璀璨,顺势拉过她的手,青宛便落入他怀。那一束墨发随着木梳散落开来,竟更衬出了他的容华灼灼。
“嗯,是好看的。”
青宛很是真诚地回答了,笑着去看他漂亮的双眸,眼里全是她的倒影。
“宛宛也好看,香培玉琢,粉颜流目的模样,为夫甚为爱慕。”
“嗯,十分中肯。”
青宛认真点头,并无娇羞之状。
两人四目相对,青宛忽而无声笑开来,不若以往的宁静温婉,笑容了添了一丝狡黠和灵动。她想,沈展这厮,容貌却是过于惊人了些的。仔细去描摹的话,他的双眸里像是藏了整个浩瀚星辰,能让人不由自主地沉迷进去,无法自拔。如玉的容颜,只需一眼,便能深深镌刻进灵魂。
沈展轻笑,正要低唇俯下,青宛眨眼回神,十分正式的口吻:
“对了,今日海棠也很好,窗前的花亦要换了的,我们去取海棠新枝可好?”
“好,来江淮许久,都不曾好好地赏过海棠美景,今日便由宛宛带我见识这江淮之胜罢。”
“那你可是能将我放开了?”
青宛睨着眼看他,似笑非笑。
枝头海棠正艳,偶有微风,吹起花朵飘零,虽无漫天飞舞之景,却别有清新小意。青宛与沈展十指相扣,青宛才感觉到些微冷意,已被沈展轻拢入怀。
“你大抵是没有看过这样的海棠的罢。”
青宛停顿片刻,又缓缓启唇:
“这是祖父为我娘亲亲手种的海棠,也不知是何法子,令花期延长到了十月。后来又因为余丘小怪的培育,竟使这样的海棠能一年四季处于绽放的季节,只可惜,娘亲却没了当初一起海棠共酒的机会了……”
沈展听出她语气中的怅惋,她说着他不曾参与的过去,他心口微热。
沉默片刻,青宛贴着他的心口,启唇轻语:
“阿展,你可尝过海棠酒?”
“未曾的。”
“可惜我无半分长处,也不曾习得娘亲的酿酒方法,不过……”
“宛宛这般聪慧的好夫人哪里寻得,莫要妄自菲薄。”
“是么,倒是不知当初谁将新烛剪断,又是谁,喜服全抛……”
“咳,宛宛总爱说笑,昔日年少未曾见得娇颜,为夫却是欠你一个不是……”
沈展自顾自说,又是好笑而委屈:
“宛宛是怨我的么?哎,展自当日求娶宛宛,便是将宛宛放在心上的……”
沈展低头,双手愈发拢紧。青宛感受到他从胸腔里传来的笑意,那清冽干净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复以往随意,却是郑重起誓:
“便是这天下最好的海棠酒,我也不换我的宛妻的,你要记得,吾一生只爱宁青宛一人,以我生命起誓,展之妻,为吾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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