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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因果报应(下)
众人跟着苏临的目光将视线投在一旁从始至终保持沉默的那个瘦削青年身上。
之前在屋里时,内中光线有些昏暗,而现在,青年的面容完全暴露在白日的阳光之下,这时,众人才看清他的长相。
瘦削青年身着一身几乎遍布着脏乱泥土的白色衬衫,裤子也一样,并且裤脚看起来像是被人给撕扯去了一大块,戴着一副有数道明显裂纹的眼镜,青年面容蒙了尘土,但仍能看出原先的俊逸。
苏临打量过后,略带调侃道:“谈谈感想?”
痩削青年笑得无奈且自嘲,方才整个过程他看的清清楚楚,明白此时他该说些什么,于是把所经历的事情倾数说出。
正如苏临的猜测,青年是一个星期前从这儿路过的,也如同苏临的感知结果一样,青年是异能者,而且也是感官系异能者。
青年名叫李政,在官二代之间才能论较比普通人更为激烈的C市里,家世背景并不高的李政的名气却仅次于苏临、许晋这等人,并且李政为人内敛沉着,八面玲珑,即便被人找麻烦挑刺通常不即时发怒,而是在之后轻松化解,私下更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原先跟他对着干的,自后,在外人看来,好的跟亲哥们儿似的,再加上出众的凝聚力和领导能力更是使其官途上一路风顺。
家世背景不高,却能混出不小的名头,想说是他运气好都不可能,能仅凭一己之力而得到如此名声的,只能说是李政此人的城府手段非比一般,就连苏老爷子等久坐高位、看遍官场的老人物们,对李政也持几分赞赏,苏临和许晋对其也有关注。
就是这份超群的能力,李政有了深入国家内部机关的机会,可谁能想到在他刚到C市的第一天,末世正式开始。
李政婴孩时期因为监护人未能看护好的缘故,被某个亲戚抱着时,却因其一时不注意,摔落在地,但幸运的是,离地面的高度不高,李政只因此影响了视觉,并没有丢了小命或是落下什么重度残疾。
可这也让李政的父母操碎了心,李政父亲的好友就医学而言,在全国前五排的上名的,但毕竟是婴孩时期留下的症状,只能是给了特制药慢慢来,且李政仍需佩戴眼镜。
将近十年的调养过程中,李政的视力虽然缓慢恢复至轻度近视,但李政却习惯利用听力,这恰使他激发了感官系异能,也得以让他避开丧尸,包括他已异变的父母,然后带着有限的食物和药逃出C市。
路过这处时,李政同样遇到了中年妇女,但李政则是因为临近的确没有其他落脚之地,且食物也有些紧缺了,这才跟着中年妇女进了村。
进村以后,李政也见了村长,并且表示自己有所用处,又是见机一番言论,这才除了被抢走食物以外,没像其他几个过路人一样连命也没了。
听完,苏临的视线往下一垂,淡淡看着那残破的裤脚道:“所以你没逃。”
李政身体一僵,像是想起什么不堪想象的事,面庞倏忽一白,上下眼睑跟黏了胶似的紧紧贴着,嘴角一抿,语气尚且还算镇定道:“他们,用活人来养丧尸。”
除了苏临和莫寒,其余人心中惊诧万分。
“什么?!”郑黎忍不住低声叫了出来,“也,也就是说……?”郑黎想象到了某些画面,眼中满满都是惊恐和不可思议。
李政没有睁眼,没有说什么,只沉重的、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深吸了口气才睁眼接着说:“村长的一个亲戚是政府人员,而且官职不低,和村长的弟弟二林私下来往频繁,二林仗着这一点在这村里横行霸道惯了,可是他没有异能,转而倚仗村长,这个人的确有些心计,为了提高村长对村民的威慑力,提议先抓一个丧尸,如果村里有人不服从管理,就放丧尸去咬人,再让村长用异能解决或是趁此再抓一个丧尸,不仅如此,也有时直接将人扔给丧尸,这些人大多是被骗的路人,而这种措施,主要是为了毁尸灭迹。”
一番话说下来,李政推了推眼镜,已然完全镇定,但除了苏、莫二人的其他人心里可谓是波涛汹涌。
郑黎的嘴张了又张,心底泛上的无尽恐惧让他终究是没说出话,李政却又道:
“二林后来也成了丧尸,但村长认为他的方法的确有效,于是沿用。”李政用眼神指向被黑色血液所包围的那个一级丧尸,“他是这家妇女的丈夫。”
“确定?”苏临瞥了已经陷入透心凉状态的郑黎,故作此问。
李政的食指弯向裤脚的缺损。苏临明白了。
“我家男人怎么了……”那中年妇女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里屋跑了出来,看着苏临他们,因为愧疚,中年妇女没有走得太近,可眼神中的强烈渴盼和几乎不可见的不安在苏临看来分外清晰。
刚才李政的声音不大不小,前院和里屋隔得也不算远,中年妇女一听到苏临他们貌似提到了自家男人的消息便赶紧跑了出来。
六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中年妇女一直只盯着李政看,她没有去看地面,纵使腐烂的臭味和新鲜的铁锈味浓郁得引人不得不想去看,但她的视线没有偏离丝毫。
或许她跑得匆忙没来得及去看,又或许,根本不敢去看。
苏临清楚的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尸体,”他的用词很明确,“在你最不想看的地方。”且没有给中年妇女任何逃避的机会。
中年妇女瞳孔急缩,而她的身体开始颤抖,先是微微的,然后很显而易见的,又像是再抑制些什么似的,颤抖的幅度不再那么明显。她挪步转身,明明只需一步的动作甚至腰部微微一扭就可以,但她却磨碎了步子才转过身来,外廓红肿一片的眼眶中,随时会涌出的泪水就悬在眼边。
郑黎想出身隔断中年妇女和那个丧尸相连接的道路,却被姜瑜伸手拦住,郑黎就要张口,但见姜瑜素来温柔的眸中多了一种理智到残酷的色泽,郑黎双手紧了又紧,还是低下了头。
中年妇女走至那具鲜血淋漓的尸体面前,这段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中年妇女的神情没有多大的改变,但苏临知道,这一段时间内,中年妇女心里有多么挣扎与痛苦。
之所以没有大变,是因为什么都想了一遍,却什么都没有用。
中年妇女缓缓蹲在丈夫面前,嘴不由得颤抖着张开,手,颤抖的覆上丈夫面目全非的脸。
满含着无尽痛苦的泪水终于找到了奔涌出的契机,中年妇女不断微微摇着头,想否认些什么,可惜泪水哪怕会模糊视线,手中冰凉之极的温度却在嘲笑她的自欺欺人。
“哇——!”一声孩童的哭叫声刺在每个人的耳边。
中年妇女只空洞地看着尸体,忽然间,一只温软的手覆上她似乎一齐变得冰凉的身躯的肩部,说了一句:“你还有他的孩子,你们的孩子。”
中年妇女先是没反应,反应过来以后直接后倒在姜瑜的腿上,抱着姜瑜的腿大哭着。
丈夫在时担惊受怕,丈夫不在时受尽凌|溽,丈夫死后孤苦伶仃,这些,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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