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保姆

　　23.花魁之死
　　傅云褚站在红莲轩的门口，看着紧闭的大门，他抬起头，凝视着头顶上的匾额——红莲轩。他盯着匾额看了许久，久到被人注意到他已经站在这里很久了，有好心的阿婆走过来拍拍他，告诉他，红莲轩昨天被人砸了，这几日是不会开张了。

　　傅云褚礼貌地点点头，对阿婆道了谢。阿婆走后他又抬起头，望了那匾额一眼。

　　红莲啊……

　　“一直听说这里的寺庙挺灵验，就是我太忙没什么时间来这里。”

　　“其实我也不怎么常来这种地方。”程宝枝摸摸头，不好意思地笑着。

　　妙瓷看着她手里拿着的两个护身符，好奇地问：“两个？你给谁求的？”

　　程宝枝低头看向自己手里刚拿到的两个护身符，微微一笑：“一个是给七夕，一个是给莲仪的。”

　　“你把自己都给忘了，却没有忘记他们。”妙瓷很不解，“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离开呢？”

　　程宝枝把护身符收好了，她没有思考很久这个问题，对她而言，这两个问题并不冲突，她把垂在脸颊边的碎发拨到耳后，“因为，我不想做现在的我。”

　　妙瓷似懂非懂。

　　她不是真正的程宝枝，并不想就这么一直按照“程宝枝”的人生轨迹按部就班地过活下去，她期待有新的生活新的奇遇，即使会有一点依依不舍，但她相信只要不是生离死别就一定会有再见面的机会。更何况，过不久江七夕也会被人带走，那样之后她更没有了留下来的必要。

　　昨夜江七夕的温度似乎有些高，程宝枝担心山上气候凉，怕加重他的病情就没有同意让他跟来。程宝枝出神地想着江七夕的病情，没有注意到迎面走来的一道阴影，一个不注意就撞了上去。

　　“对不起！”程宝枝回过神，自知是自己心不在焉惹的祸，连忙向被她撞到的人弯腰道歉。

　　见那人迟迟没有回应，程宝枝抬起脸，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生怕自惹恼了他。

　　“没事。”那人终是开了口，脸上神情却像是很生气。

　　妙瓷赶紧拉了程宝枝就走，生怕那人一生气会动手打人。

　　走出寺庙踏上返回的路途，程宝枝吐了吐舌头，对妙瓷抱怨，“江都怎么那么多凶巴巴的人啊。”

　　“那是因为聚集在这里的各种江湖帮派众多的缘故，不过他们一般很少欺负百姓。”

　　程宝枝并不觉得他们不会欺负百姓，她不高兴地想，妙瓷自己不就是被欺负的受害者么。她虽然说自己并不在意，可她毕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又是一个人住，待在这里实在太危险了。狄阎不可能派人每分每秒都保护着她，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后悔都来不及。

　　程宝枝忍不住问她，“一个人生活会不会太辛苦了，你要不要考虑跟我一起走？”

　　妙瓷小心地避开路上的小石子，踩着被压实的泥路才觉得踏实，“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我舍不得。”她轻声说着，笑道：“换一种想法去想，这里的生活其实挺精彩的，每天都有不同的事情发生。”

　　程宝枝见她很是满意江都的生活，便不再提起与她一起离开的这件事。

　　程宝枝回到宅子的时候发现江七夕并不在宅子里，询问了竹聿和叶何之后也说没有看见他。她寻边了宅子所有地方都没有找到他，她扶着长廊上的朱红柱子停了下来。心中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油然而生，她没有在意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她有些惋惜地想，难道来接他的人已经把他接走了么？可是刚求的护身符还没有给他呢……

　　她去程莲仪的屋子看了看，她也不在，她叹了口气，突然觉得一个人好无聊。

　　宅子里冷冷清清，程宝枝独自在厅堂前的石阶上坐了会儿。不知过了多久，她抬起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原来已经傍晚了。自己竟然在这里坐了那么久。她打了个哈欠，决定去街上走走，顺便解决自己的口腹之欲。

　　晚霞拢在远山之上，遥遥望去就像是女子出嫁时戴在头上的红盖头；浮云片片，像是甜腻蓬松的棉花糖；微风轻抚，像是谁的轻声呢喃，在耳边一晃而过。

　　吃了碗热馄饨，程宝枝回忆着馄饨的味道走在街上消食。天已经渐渐黑了，可她不想那么快回去，就走走停停，从这条街走到了另一条街，又从另一条街走到了更远的一条街。

　　当她看到平顺赌坊的招牌的时候，其实她是拒绝的。

　　当她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事后她几乎是肯定的想，一定是他们在门口撒了什么让人一闻就会稀里糊涂走进去的迷药。

　　直到输完了身上的最后一个铜板，程宝枝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十赌九输——赌博害人呐。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会去赌钱。虽然这是最快的弄到钱的方法，可是自己的运气黑得跟非洲人一样，这个办法根本就不适合自己！

　　她气鼓鼓地踢着地上的石子，一路往前走着，前方的灯火越来越明亮，直到她看到前面灯火通明，五彩斑斓的花灯晃得眼睛看不大清。一股浓郁的味道直冲鼻腔，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待会儿回去，你可不许告诉程宝枝和程莲仪我带你来这里的事情。”

　　程宝枝眯起眼睛望了望那两个从一堆莺莺燕燕中勾肩搭背走出来的男人，她的猜测没错——果然是妓院的味道！江明桓竟然带着江七夕来妓院！程宝枝一想到这个就气得胸口疼，之前她还以为江明桓是个多正直的人，没想到他非但自己在这方面不检点，还要拉着江七夕一起堕落！她真真是要被气死了！

　　“江七夕！”她气上心头，扯着嗓子就站在大街中央朝着那两人大喊，顾不上周围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

　　江七夕用迷离的眼神朝着声音的来源看了看，他看了很久，直到眼前晃动的好多人影终于重叠成了一个，他咧开嘴，挣脱了江明桓的手就朝着程宝枝跑了过去。

　　“宝枝！”他抱住程宝枝，像小动物一般用脑袋蹭了蹭她。

　　他一过来程宝枝就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气和脂粉味道，她恼火得把他推开，他又抱过来，她又把他推开。

　　江明桓心里咯噔了一下，程宝枝终于把江七夕推开后，恶狠狠地剜了江明桓一眼。江明桓自知是瞒不下去了，讪讪地走过来，摸了摸头，“真巧啊。”

　　“我真是看错你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江明桓解释道，“他只喝了一杯。放心，他为了你还是挺守身如玉的。”江明桓先替江七夕澄清了下，毕竟是自己带他来这种地方，要是让他和程宝枝因此吵架不和，这种罪过他可担不起。

　　“放你个大头鬼的心！”程宝枝气得不轻，没注意到自己口无遮拦。

　　“哎呀别生气，告诉你也无妨。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江明桓生怕她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程莲仪，其实他也不愿意来这种地方。

　　此时江七夕又靠了上来，眯着眼睛，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

　　江明桓赶紧把他拉了过来，趁着他还没完全睡着的时候，把他背在了背上。街上人越来越少，他们边走边说。

　　江明桓说：“我来这里的目的不是你的想那样，父皇派我来这里调查的事情线索就在这座勾栏里。”

　　程宝枝嘟囔，“那你也不能把他带到这种地方来啊。”要是他学坏了怎么办。

　　“我看他一个人挺可怜的样子就带他一起出来了。我还正奇怪，你去哪儿了竟然没带上他。”

　　“我陪一个朋友去山上上香了，昨天看他温度有点高就没带他去。”程宝枝冷静了下来，心里还是计较他们来妓院的事情，“难不成你这几天晚归就是来这里？”

　　江明桓点点头，“这件事有点棘手。前不久这座勾栏里的一个花魁跳楼自杀了，听说她是在大白天穿上了大红喜袍戴着凤冠从楼顶跳了下来。”

　　“这就是皇上派你来办的事？”一个京城，一个江都，两个地方隔着千里，皇上就那么闲连这种事情也要派自己的皇子亲自来调查？总不会是吃饱了撑的吧。

　　江明桓继续道：“关键在于，这个花魁是因谁而死。”

　　“谁？”

　　“去年的新科状元，杜旻。”

　　去年这个时候程宝枝可还在二十一世纪逍遥快活，哪里会知道这么个人。不过，她小说看得不少，单单一个花魁一个新科状元，这两个关键词，她就立刻脑补出了一个多情女子负心汉的狗血故事。事实上这种故事并不少见，听着凄凉可恨，却屡见不鲜。

　　“杜旻的为人在朝廷里口碑确实不错，办理政务上也很出色，所以父皇就把韶颜许配给了他。”韶颜公主江如敏排行十二，是江明桓与江七夕同父异母的妹妹，“亲还没结，就在这个当口突然闹出了这种事情，父皇大怒立刻停了杜旻的职交给大理寺去处理了。”

　　程宝枝原先以为是杜旻为了荣华富贵负了那个花魁，才间接导致花魁的死。可听江明桓这么一说，她又觉得其中似乎有什么猫腻。如果事情真的只有那么简单，既然案子已经交给了大理寺，又为什么会派江明桓来这里悄悄调查此事？

　　“可皇上又为什么认定这件事另有隐情？”

　　江明桓看了她一眼，心说她还挺聪明，“是韶颜在父皇那里极力保他，并声称杜旻绝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

　　那个韶颜公主还挺痴情。一般女子要是知道自己的未婚夫出了这种事一定会对他失望至极，并且哭哭啼啼自己怎么那么命苦。

　　“可光凭公主的一人之言，皇上也不可能就信了他吧？”程宝枝猜测，这之间一定还发生了其他什么事。

　　江明桓耸耸肩，“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毕竟先前一直在京兆府忙着另一件案子。”

　　“原来如此。”

　　江明桓凑近她，问她：“你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程莲仪吧？”

　　程宝枝睨了他一眼，觉得他的关注点果然离不开程莲仪，只是她最近见到程莲仪的机会也甚少，她一个人忙进忙出，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看在你还算坦白的份上，我就老实告诉你吧。”程宝枝说，“最近莲仪老是独自一个人出门，神神秘秘鬼鬼祟祟。不是我告不告诉她的问题，关键是你得抓紧点。”

　　“她老避着我，不如有空你帮我探探口风。”

　　“没问题，不过……”程宝枝瞪了他一眼，“以后不许再带他来这种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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