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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夜里萧妩收拾包裹的时候,展开一件襦裙,不知怎的掉了块双鱼纹和田玉佩下来。玉琢琼华,斑斓瑰异,还用红色的绸绳穿了,格外漂亮。和玉佩大眼瞪小眼看了许久,也想不起来自己怎么得来这样一件玩意儿,她拿在手里颠了颠,总觉得贵重,枕头底下被褥下塞着都不安心,只好拿过来挂在脖子上贴身携带。
不知尧方会不会因此受罚,她暗暗想着,他定在心里骂自己没有良心吧。算下来,她在潮风阁下呆了半月有余,仔细想想,其实那只猪对她也算不错,除了奴役她端茶送水,没受什么大的委屈。不过……到底还是奴役她了,这么一来她恨恨想着,趴在瓷枕上沉沉睡去。
翌日在院里会了操,有碧海的武师教习来指点,他们这一批新进的,多半有些基础,程度也不尽相同,武师是有些真本事的,一个个地指点过来,萧妩故意藏拙,也被他一一指出错误。沈雁靠在太师椅上督视全场,倒没像昨日说的那样让她去洗什么衣服。她是把脸抹黑了一个度的,应是不会被认出来,于是放宽了心低头受教。
好歹休息时间可以闲聊,她本不怎么感兴趣,听到身边一群人围着说“你们听说了吗?昨夜潮风彻扫了全城”,才闪了闪眸子,转身加入了他们。听闻夜里几队潮风弟子把寿州翻得底朝天,末了只剩碧海暂待着的这处茶楼没寻过,派了人来交涉,似是在寻人。还是沈堂主亲自出去,说这楼里没有女人,才止了这场闹剧。
完了又讲起金陵城出生就含着金钥匙的君大少,这就有些没趣了,这故事萧妩早听过,大致版本都是这样的:君大少幼时过皇宫,见其富丽,曰:“买买买!”侍从劝之,不从,指之而不走。侍从无法,曰:“此乃非卖之物。”方不甘而走。足见君家富可敌国。她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那弟子讲得起劲,还加了句自己的慨叹:“投胎当投君家啊,上好的家世,上好的姻缘也随之而来了!”
这倒有些奇了,她竖起耳朵,周围人确是一片赞同之色,“萧家独女配上这君家大少,倒也是门当户对了。”
萧妩如遭当投棒喝,一月有余未听见过萧家消息,第一回听见竟是自己有了婚约?这是诱她现身的骗局还是朝廷收买君家的阴谋?
沈雁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背后,一脸遗憾之色,加了句:“听闻萧家女秀靥艳比花娇,竟被这君家小子得去了,可叹,可叹。”偏偏哪个弟子没回身,不长眼地补了句:“怎么?兄台也想一尝佳人秀色?”
萧妩听得浑身一抖,就看那沈堂主轻佻地挑了挑眉,“一尝秀色?不,本堂主只是缺个洗衣服的丫头罢了。”她心中大惊,看那弟子失色请着罪。
在场的大都听过昨日面见堂主的趣事儿,纷纷心照不宣地低声笑起来,边上还有胆子大的,打着趣儿说:“堂主明鉴,只是现下只剩这曹久来浣衣了,堂主可觉得心中空落?”说着大力拍了拍萧妩的肩。她差点被拍到土里去,抽着脸硬生生受了。
到申时停了操练,还真有一大车的衣服送过来,厨娘推着板车,说是楼里的弟子们和堂主的衣衫,萧妩塞了一把碎银给她,她就满心欢喜地推着车去洗了。看看四周无人,一个翻身她就溜了出去。
轻功在身的感觉说不出的好,她摸摸腰间的软流光,名器在身,好像真是个行走江湖的女侠样子了。街头的告示那里还是挤满了人,这回她终于看到了那张淡黄色的纸:特此告知天下,君家独子与萧家独女自今日起订下婚约。右下角签了萧阔的名字,尾端一个向右上的钩锋,确是亲笔,底下是君席的名。
证实了那条流言,她只觉得心里有形容不出的感觉,君家独子?萧家独女?两个独字总觉得不大吉利,还是如此简单粗暴的告示,怎么看怎么草率。爹到底在想什么……君家的确财大气粗,称霸金陵,但早已是朝廷的眼中钉了。
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临街就有家脂粉铺,商铺名字后画了个小小的圈,是萧家名下的铺子,正对面竟是潮风阁在招人。她换装易了容,大摇大摆就进了脂粉铺,袖子掩着把怀中白玉一亮,掌柜的眼神就变了,拉了她进了里间。
“小姐!现下情况还危险!你怎么来了这里?”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手里就被塞进了一个鼓鼓的荷包,伴着一句“快走”被推出了院子。
故作镇定地走出铺子,余光突然瞄见街角闪过一个人影,竟好似哥哥。心头正为家里事烦乱,眼神一亮就追了过去。
巷子里杂乱,堆了好些果蔬箱子,她使了轻功追到头才发现是个死胡同,地上的烂果子散着酸臭味,伴着苍蝇嗡嗡地在耳边飞。掩不住眼角失落之色,萧妩捏着鼻子就跳到了屋子上。
本想再回铺子问问,阿兄是否也来了寿州,没想到一望之下只看到那个方向冒起浓烟滚滚,伴着几声尖叫,“死人啦!”“死人啦!”,还有慌里慌张的求救声。
她怔怔看了许久,有些迷茫,眼睛也有点酸涩,站在屋脊上蹲了下来,抱膝埋着头,腰上有什么硌得慌,萧妩伸手一摸,是那枚荷包,打开一看,满满的都是银票和金元宝。她把荷包攥在手里,只觉得眼角湿润。
象云,掌柜,已经有两个人因为她的原因失了性命,或许还有店里的伙计,而她甚至还不知道那个掌柜叫什么。然而这件事不是她妥协就可以解决的,即使她嫁给了现今五十又一的天子,当个深宫里寂寂老去的妃嫔,朝廷也定要蚕食光萧家势力。那些已经归顺了的世家也是同样,只不过他们还没有动手罢了。
她能做的,只有藏好自己,不让自己成为拿来威胁爹爹的筹码。
而这一点,到现在她也无法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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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雁这样率性随意,其实是一种幸福。
大多人都像阿妩这样,有着这样那样的难处,不得不去做像她那样明明恋家却要远走天涯的事。
某种意义上,阿妩其实很羡慕沈雁,有能力去守护他想守护的,她也想和爹、娘、哥哥一起,即使是抵抗不可抵抗,但至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