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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成梦
崇铭只手撑额,垂着眼听阶下将士支支吾吾汇报军情,他神色淡然,搁在桌上的手却已然握得青筋暴起。
魔族的人素来性情乖张他不是不知道,可是他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喜怒无常的魔尊。明明这事是他们占了理,仙魔打打杀杀也不是一两回了,放平时战两场,魔界再赔些损失也就结了。本来荀修已经亲自来了,两相交涉赔偿已经被压到了仙界的底线,他合算着也拖了这么多天亏就亏些总归是有的,结果荀修莫名其妙消失了三天,回来就不知哪根筋搭错,拿着剑一个人就把他们前队军马给血洗了个遍,而且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这场仗已经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手下将士就这么死了小半,崇铭心里也是恼极,可荀修那境界早就入三军如入无人之地,他拦过一回,结果荀修眸里全是血光,只懒懒瞥他一眼表以警示。不过荀修毕竟还没能力与仙界彻底决裂,之后都留了分寸,他也才没被逼得再去仙界调来人马。
毕竟如今仙界能勉强拖住荀修的只有百里景了,可是他万万不想把那人给招来。
“崇将军,这次我们在清扫战场时发现了个狐妖。”
“嗯。”这次怕是要损失大了,他眉头紧锁,随口应了句。却突然反应过来,薄唇抿起,道,“快带上来,她没伤了吧?”
“没。将军之前嘱托过,自然万般留心。”
苏裘自那日荀修离去,便一路赶往灵秀山。直到魔界边界都未曾碰上阻拦,却听闻荀修在格朗只身冲锋陷阵受了重伤。她自然知道荀修有意放她离去,心里百般亏欠于他,于是到了灵秀山将黑玺交给师父后,她仍求师父让她最后去见荀修一面。
她从妖界穿行到格朗遗址,只遥遥见了荀修一次,他手中的剑从未停下过,所过之处血雾弥漫。他像是深渊诞生的恶魔,热衷破坏与毁灭,以血为食以骨为养,沉溺于杀戮。那是她从不曾见过的模样,她无数次涌起冲动想抱紧他,却也深深明白,她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便是那天放开了他。
她非良人,如何承他情深。她从来只知道她面前的他是什么样子,却对其他一无所知。而当他陷身于刀影幢幢时,她却连应该忧心都不知道,遑论陪他休戚与共。而他们的时光还那么长,长到足够彻底死一次心再重新开始。
荀修屠杀了一阵就收了剑折身回了军中,她见他身体无恙便也准备离开。却仍不慎被仙界的人发现并带到了崇铭面前。仙界的人似乎不像魔界那般嗜血,对她虽说不算客气却始终没让她受什么皮肉伤。
仙魔看起来便是不同的。同样领兵打仗,崇铭仍是素素白衣,眉眼温和如画,一点不像常年征战沙场的人。而魔界大多数,浑身都隐隐透着血意和戾气,当然吉温是个例外。
崇铭端详了她一阵,皱紧的眉松开了些:“是你没错了。苏裘是吧?听说荀修很喜欢你?你说如果我拿你的命去威胁他,有没有用?”
苏裘十指微微颤动,那日荀修说的绝情,可是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真能说断就断。可若是为了她荀修做出退让,她岂不更愧对于他。但若是他真能做到……
“崇将军你记错了吧,我能跟魔尊有什么干系。拿我去威胁他,莫反而惹恼了他。”
崇铭从椅上站起走到了她的面前,随手拔了把刀架在她脖上,他低下头来与她平视:“既然留你无用,那便不如杀了。”
刀锋抵在她血管上,好似他一个用力就会喷出血来。她闭上眼,却良久没有感觉到他的动作。她听见他在自己耳边笑开,刀落在地上叮铃作响:“呵,这可不好玩。杀了你还怕弄脏我的手,不如给你个自杀的机会要不要?”
她睁开眼,刀就在她脚边,他眼眸纯黑看不出其中的感情起伏。她想俯下身捡起刀,身子颤了颤却终究只是僵硬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崇铭便用足尖挑起刀来握住,插回了刀鞘。他唇角微微扬起:“也不过如此。既然不要这个机会,那明天就给你个见见魔尊的机会。”
他示意属下把她带下去,瞥见她在转身那瞬似乎是流下泪来。
翌日,荀修难得好脾气地呆在军中,崇铭却带了好些将士闯到了魔界的地盘。荀修仍旧没有出现,只有陶唐宿带了些人出来:“怎么?被打习惯了如今一日不见见血,心里不甚畅快?”他挑眉笑得妖冶:“若是真想,我陶唐也可以陪你们玩玩。”
崇铭冷睨陶唐宿一眼,道:“让你们尊上出来,我有好东西要给他看。”
陶唐宿便邪笑着欺近几步:“好东西怎么不给先给我过个目?看不起我不是?”
崇铭觉得和陶唐宿这样的异类简直无法交流,他挥挥手让人将苏裘带上:“这妖你也认识吧,不把你们尊上叫出来?”
“她呀,我可盼着她死呢,”陶唐宿扫了苏裘一眼,她正对视上,他眼神冰冷却始终笑着,“不过,还是给你们个机会见见尊上吧。”
他话音落下,荀修便出现在他身后。荀修气场十足,崇铭扣住她便飞身退了百米。
崇铭扬声道:“荀修,你觉得她值什么价?”
荀修向前走了两步,他眼神随意扫过苏裘,手已经抚上了剑柄:“你以为你们这些人挡得住我?”
“自然挡不住,”崇铭冷冷笑道,“可是我还是有这自信在你杀光我们之前让她赔命的。”
他抽出剑来,好似同前几日一般眼里又晕开血色:“她的命能值什么。倒是你的性命看起来珍贵一些。”
“真不在意?那倒是了,昨日给她自杀的机会她也没要,”崇铭手中的刀狠狠抵上她脖子已经沁出血来,“这样的女人,死了也罢。”
苏裘从荀修出现便低下头来未曾说一句话。他声音沉静肃穆地回响在她耳畔,句句回音悠长。她紧握着手,指尖一点点泛白,却终究没有落下泪来。
崇铭定定望了荀修好一回,见他始终面色沉沉不起波澜,于是也就放下刀来:“我崇铭还没有兴趣杀一个弱女子,既然尊上不在意,那就当我今日叨扰了。”
他冷着脸转身欲离开,却听见身后荀修声音传来:“崇将军当这是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当初说好的赔偿再减五成,便当抵了今日的冒犯之失。”
你杀我将士之事怎就不提?崇铭恨得咬牙,却迫于荀修的强权,终是拂袖离去。
自那日后,荀修总算肯坐下来好好谈。崇铭已是十分庆幸,洽谈良久,终于由减五成改为减三成,他才不情不愿收了兵回去。
吉温再见到荀修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虽说看起来仍是那个沉稳威严的魔尊,可是相处这么多年,眉眼里的血意如何瞒得住他。
吉温随着他刚进了华章宫,便见荀修吐了口血出来。屏退了下人,吉温手上蕴出光芒替他疗伤。随着他眉眼里的血光渐渐消散,吉温眼里泛起红光,却很快压了下去。
荀修由妖堕魔,虽说得了无边的法力,却也给身体带来无数弊端。比如过多杀戮带来的戾气会慢慢沉积在他体内,损耗他的精元,侵毁他的神智。吉温体质特殊,以往一直便是由他来化解荀修体内的戾气,而后荀修成了魔尊,他倒很久未曾做这种事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身体什么情况,杀那些小兵很有意思?最后劳体伤神的还不是你自己。”吉温收回手来,光芒渐渐隐去。
“再不会了。”荀修感觉好了些,伸手揉了揉眉心,声音还是有些沙哑。
吉温找了张椅坐下,斟酌道:“听说崇铭拿苏裘要挟你了?”
他抬眸扫了吉温一眼,“嗯”地应了句。
“你真不怕她被崇铭杀了?”
格朗发生了什么吉温想来都是听说了,荀修也就不再避讳:“冥夜玺不在她身上了,它既然肯放她出来肯定有把握救她回去。”
吉温想了想,又道:“那万一呢?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她真的死了……”
荀修冷冷瞥他一眼阻止他继续下去。而后沉吟良久,将一切可能的情绪起伏都压了回去:“我给过她一次机会。我说过,如果她想回去,我成全她,从此她是苏裘是姬月,与我无关。”
顿了顿,他嗓音变得更加低沉淡漠:“日后她若给我杀她的理由,我不会心软。毕竟,两不相欠。”
“当真两不相欠?”吉温笑了笑,却很快肃了容,“你能这么觉得也好。”
“这次不想再出去了?”白冥看向那个垂首的少女,声音在枝叶摇晃间隐隐传来。
“不想了……师父,就让我以后一直陪在你身边好不好……”苏裘环膝坐在树下,额枕在膝上,头发挽起,梳着简单的流云髻。
那日后她失去了利用价值,崇铭便不再管她,领兵回仙界时更是直接把她落在了格朗,她便沿着来路回了灵秀山,通过留下的阵法回到了白冥身边。
“苏裘啊,你这辈子还这么长,还有很多事情要去经历的,怎么能这么轻易放弃了呢。”白冥说完这些倒觉得自己有些多虑了,这个如此软弱的少女又还能存在多久呢,那个红衣猎猎的女子才是要代替她活下去的人。
“师父,我想要变强……我不想永远只能站在他身后……”她发髻因为身体的颤动而晃了晃,她声音带了些哽咽,“我恨这样懦弱的自己,我做不到与他比肩,最后竟然连为他死都做不到……我好后悔,当时我要是能拿起那把刀来该多好……”
白冥望着她,突然有了陪她聊聊的兴致:“你爱他么?”
少女怔了怔,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以前以为是的,以为可以为了他不顾一切……可是最后才发现,我没想象的那么爱,除了他我还想要那么多的东西……”
白冥突然想起另一个女子说过的话,她说“女人总是轻易喜欢一个自己可以依靠的男人,可是爱,却往往见过了男人的脆弱后才会动心”。那人总是穿着白衣,不施粉黛却美得惊人。白冥觉得那人实在不适合说这种话,可是当时她的神情又那般适合,自己也才会记了这么久。
“那样不顾一切的爱是毒药,还是不要尝的好,”白冥收了心思,道,“师父有法子让你变得厉害,想不想要?”
苏裘抬起头来看向白冥,她随他十年,却从未学得什么本领,此时听他如此说倒诧异的很。
“此话当真?”
“师父骗你不成?你站起来,闭上眼,放松意识。”
苏裘照做,她感觉到四周一片暖意。白冥的声音缥缈传来:“这可能会有些痛苦,你且忍着。”
得了苏裘的回应,她胸前的白冥子一时间绿光大盛,四周起了狂风,枝叶簌簌。
半浮在空中的女子长发散开,漂在空中若流风回雪,本还未长开的眉眼渐渐舒展开来,长眉连娟,丹唇皓齿,神光离合间是绰态柔情。
她缓缓睁开眼,转眄流精,皎若春水:“白冥,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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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稿真的快要见底了OTZ
让你颓,让你看韩剧……
让你犯花痴_(:зゝ∠)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