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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你
(1)
天香楼的雅间安静雅致。不似亭台水榭优雅华贵,不似金盏琉璃光影交错眼花缭乱,纯木质的房间是文人雅客的最爱,干干净净不加雕琢,壁上的水墨皆出自名手,门口一摆七色珠帘是最明丽的颜色,给这安静的色调中平添了一股亮丽与跳动。房中央一个木制小盏,上面是一套白玉茶具,清风拂过,珠帘轻晃,杯盏轻碰,茶香四溢。
我轻轻掀起珠帘,有轻微的叮叮当当的声音。
福九正靠在窗边不知在看什么,听见我掀帘的声音回头,见是我,立即笑了起来,朝我走过来。
我把他浑身上下都好好地瞧了一通,见他气色好了许多,才略略放下心来,但还是问道:“好些了没?”
“早就好了。”
他拉我出去,道:“这里马上要来以为顶重要的客人,咱们到外面说。”
他带我到楼梯的拐角处,才放开手,低着头温和的看我。
能来天香楼吃东西的基本都是名门望族,都是生活在云端的人,所以很多时候我来找福九都是要避着这些人的。
“最近过得好么?”福九温柔地问道。
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复又想了想,摇了摇头。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我们相府的三少爷回来了你知道的吧?”
“自然,那么声势浩大的一场家宴呢。”
“可不,宫里的三皇子都去了呢。”我若有所思。
“什么?”福九十分惊讶,后又想了想,开口道:“传闻你们三少爷不是和那三皇子关系不错嘛,想来也是情有可原的。但是虽说如此,也没有什么道理啊,毕竟只是臣子的家宴。”福九低头看了看我的神色,“你知道是为什么?”
我抬头看他,点了点头。
“之前五小姐死的不明不白,她的家人在她死去很久之后才放出风来说她死了,才举办葬礼,本就是不正常的。我们三少爷和五小姐是同父同母的兄妹,觉得此事蹊跷,遂求相爷查下去,但是相爷却不准,还大怒着和三少爷吵了起来。但是三少爷是个倔脾气,哪里肯放弃呢,就找到了我,要我告诉他五小姐去世之前的种种细节。”
“你答应了?”
“答应了,毕竟五小姐是我的救命恩人。福九,我想,如果是你,也会这么做的吧?”
“会。”福九想也没想,十分坚定的点头。
我这才放心的笑了笑,继续说道:“我想,那三皇子必定是暮城找来的,用以示威他的父亲,也暗自告诉许多人,最好不要阻碍他。不过是打着三皇子的幌子罢了。”
福九的目光逐渐变得明朗,顺着我的话说道:“之前五小姐早就死去的事只有你知道,你既已决意要和暮城一同查下去,便告诉了暮城这些许,是以现下里暮城也必将事事告知于你。是这样么?”
我点了点头,“是,但是现在还没有什么眉目。”
福九沉思了一阵,然后看着我,认真道:“梨焉你听着,此事非比寻常,牵扯到的人太多,且都是咱们惹不起的人,但是你做的对,我十分同意,所以我支持你,但是有一点,”福九顿了顿,直直的看着我的眼睛:“凡是无比小心为上,知道么?”
我重重的点了点头。
其实心中十分感动的,一则我没有猜错,他果然同意我的做法,二则他这样千叮万嘱的要我注意安全,是不是说明,他也有一点在乎我了?
心中竟像是开了花一样的喜悦。
(2)
近日四小姐处十分热闹,一则四小姐又着人定制了好些夏日里头的裙子,一车一车的送进相府。二则,不知为何总是有富家小姐千金扎堆的前来拜访四小姐,这让四小姐的虚荣之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每日穿着新制的衣裳,接待各式各样的人,大堂中时时锦衣华裘,笑语轻轻。
我端着茶托再次迈进厨房,已是今日第十七次换盏,虽已累得筋疲力尽,但还是喜滋滋的不觉烦躁。
胖厨子正悠闲地剥葱,扫了一眼一屁股坐在他的小板凳上的我,轻笑了笑:“累成这样还如此高兴?”
我执起茶托中一杯还未饮干的茶,一口饮尽:“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胖厨子但笑不语。
“也不知这是怎么了,近日竟莫名多了这么多的人来。”
“你竟还不知?”胖厨子有些惊异:“我还以为你们都知道了呢。”
“怎么了?”我疑惑。
“朝中盛传圣上有意将大小姐许配给宫中大皇子为妃啊。”
我吃惊道:“竟真有此事,原还以为是小天胡诌的。”
“那可不,”胖厨子舀了水,仔细的洗着葱白:“不然你瞧着四小姐寝殿怎的有那么多人拜访啊,你这还没瞧见大小姐那里呢,更是终日里头人山人海的。”
犹记得几月之前,便有消息称皇上有意将大小姐许配给大皇子为妻,但是之后有迟迟没有动静,今次却再次提起,不免让人生疑。
“可是定了?那为何迟迟不下圣旨?”
胖厨子笑了笑:“圣意难测,谁知道呢,我若能知晓为何,岂不就去宫中当妃子去了?”
我笑了一回,略歇了歇,便端了茶托,又出去忙碌。
(3)
近几日的忙碌让我晕头转向。那日正巧,鸢苡遣我把丞堂大小姐给的一个绿玉簪子送去给暮城,我得了这个差事十分雀跃——刚好可以去暮城那里偷个闲。
行至门口的时候碰见了绿从,正值中午,她躲在大树底下打盹。我笑嘻嘻的跑过去想要吓她一吓,正要把手伸向她的脖颈,她却幽幽转醒,还带着迷迷糊糊的睡意,也没瞧清楚我是谁,张口便道:“三少爷可是醒了?喊我了没有?”
我嬉笑出声:“瞧瞧清楚,我是你梨姐姐,张口闭口三少爷,可是忘了我了?”
她这才清醒了些,揉了揉眼睛,坐起来一些,笑道:“梨姐姐怎么这个时辰来了,怎么没去歇中觉?”
“哪里像你们这般清闲,这些日子可是忙碌的很呢,这不,”我拿出手中用白帕子好生包着的绿玉簪子:“丞堂家的大小姐拿了个绿玉簪子来,遣我送过来给三少爷呢。”
绿从略想了想,“丞堂家大小姐?可是那个不喜装束,上次家宴就只着一身去年款式的长衫的那个?”
其实对这个人着实没有什么印象了,但是顺着她的话一想,好像确实有那么个人在脑海中晃荡,遂点了点头。
“送东西给我们三少做甚?据我所知三少爷与其却并不相识。”
我倒是乐了:“我怎么知道,哪里管得了主子们的事,我只知道送东西的时候我且是能在这偷一会儿闲了。”我挨着她坐了下来。
她也乐:“梨姐姐还是和以前一样,逮着什么时机都能歇上一歇,懒上一懒。”
我伸出食指刮了这小蹄子的鼻尖:“瞎说话,梨姐姐年纪大了,哪里比得上你们这些小蹄子们,终日里三少爷长三少爷短的呢。”
绿从恼羞成怒,脸庞红得像是熟透了的苹果,扑过来,逮着我的肩膀就要过来挠我的痒,我一边左右躲着,一边道:“做梦里头都想着你家三少爷呢。”
正玩闹着,一个声音清透的传来:“梨焉,过来。”
我们惊了一跳,回过头去,一身玉立的白袍,一泄如瀑的墨发,一顶闪闪的金冠,一脸成竹的笑意,正惬意站在窗边的人,不是暮城是谁?
我应了一声,绿从却是扭捏起来,我心中了然,她是怕刚刚我们的玩笑话被三少爷听见,我想安慰她,便在袖中悄悄地攥了攥她的手,她抬眼瞧了我一眼,我冲她微微笑了笑,她眼中释然,我这才朝三少爷处走去。
(4)
甫一进去,暮城便大喇喇的在凳子上坐下,斜眸瞧了我一眼,长腿一撩,放在凳上,道:“这么些时日都不来看看小爷,可是翅膀子硬了?嗯?”
我淡笑了笑,顺从的走上前去蹲下来,一下下的给他捶腿,“近日四小姐处忙的不可开交,你又不是不知道。”
暮城冷笑一声,“可不是,自己的姐姐要做太子妃了,拜访之人自是数不胜数。”
我停了停手,惊道:“太子妃?”
“大皇子和凝霜一样,有着正宫嫡出的尊贵身份,为人举止有十分得当,能力武艺也是人中龙凤,还有什么理由不是太子的呢,当上太子岂非早晚之事?”
我更加惊讶,左右瞧了瞧,压低了声音:“那么岂不是大小姐以后就要当皇后了?”
暮城朝我温和的一笑,伸出手来抚了抚我的头顶,我下意识的躲开,他也没在意,把我扶起来坐在旁边的凳子上:“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拜访。”他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目光深远:“如今朝中时局动荡,那些与父亲针锋相对之人暗中勾结,暗杀了好几名父亲在朝中的心腹,甚至还上书皇上,父亲提拔的亦或是重用的几名官员皆遭贬职。不过好在前几个月父亲奉旨去江河水患之处慰问百姓,父亲揪出了好几名贪官,立下了大功,这边我刚刚带着军功回朝,这才有所缓和,皇上给父亲封了爵,之后还有风言风语说皇上有意赐婚凝霜和大皇子。若真是如此,便是最好不过,一则皇上与相府便能更加亲近,更加稳定,不会再有什么旁生枝节,二则,那些与相府作对之人,有这层关系在,便也不敢再那么明目张胆的与相府发生什么纠葛。”
我不知道在安稳的相府里竟有这般波动,我知道暮城云淡风轻一带而过的描述定不能道出那些危险的万分之一,相爷之形象愈发高大了起来,我深知朝廷之乱,圣意之难测,只因此前绝止也奉职于朝廷,但是后来却选择远走他乡,行走江湖,便是不想在与朝廷为伍。
暮城见我正专心思考,兀自笑了笑,眼睛亮亮的,像是洒了阳光一般的温暖,让我蓦地想起了福九,福九的眼睛就是这样的温暖,笑容就是这样的温和。
想起了过几日便是十五,不觉又脸红了起来。
暮城笑意更深,抚了抚我的鬓角,笑道:“我本不该和你说这些,这些朝廷官场之间的事本就是男人的事,与你何干。”
我回过神来,“不想暮三少竟还有这般远见呢。”
他白玉一般的脸庞竟似有一霞红晕,但是很快消失,复又炫耀一般的笑道:“可不是,小爷聪明绝顶,谋略过人,岂非寻常之人所能及?”
我也笑了,顺着他说:“是是是,您自是人中之杰。”
他听得十分受用,开心的尾巴都要竖起来,朗声道:“走,跟小爷去看看二姐,如今大姐和四妹处热闹非凡,二姐处必是冷清至极。”
我收拾了东西,他也没有叫别人跟着,只和我一道朝二小姐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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