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子的愿望

　　他说：零子，对不起。
　　……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样子了还要说对不起……
　　哦……我知道了……你不要我了是么……

　　助之子那树，你答应过我，不会把我丢掉的……
　　你骗我……
　　……
　　他x的连你都骗我！！！
　　我不争气的泪水，肆无忌惮地落在那树有些苍白的脸上，而他却好像一点都不在乎身上那个，我用力堵都堵不住的巨大伤口，只是有些固执地伸手，想要摸摸我乱得一塌糊涂的头发。一眼窥破他的企图，我乖顺地微微低下头，近乎贪婪地感受他掌心还残留的温度。
　　“……我本来……本来想给你……给你定制一套……血红色的女……女式军装……”那树近在咫尺的声音，因为生命的流逝，第一次出现了仿佛脆弱的感觉。他在这种时候，居然没头没脑地说着衣服的事，让我有那么一瞬间，以为他又在耍我了……
　　是吧……是吧，助之子你个混蛋，只要我答应下来，你就会立马从地上跳起来告诉我，这其实都是在演戏……
　　“可……可是现在……”就在我妄图自欺欺人的自我催眠中，那树却讽刺地变得越来越气若游丝，“我恐怕……没……没办法兑现了……”
　　……混帐，居然说这种丧气话……
　　“所以……所以零子……以后你……你来看我的时候……要……要穿成红色啊……那个样子……好像是……好像是新娘一样……”
　　……
　　……混帐……你又弄错我的性别了……哦还有还有……我怎么……怎么能穿成红色呢，我……我要穿成淡金色……
　　虽然这么想，我还是少有地，没有和那树顶嘴，只是很违心地顺着他的意思，从生涩的喉咙里挤出一个混着鼻音的字，“……好……”
　　……
　　仿佛得到这个承诺就了无牵挂了一样，几秒钟以后，正当我咧嘴想要挤出一个笑容的时候，毫无征兆地，有什么，无声从我的发间，缓缓地，不甘心地垂落了……
　　……
　　我花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才渐渐意识到，那恐怕是，那树的手指……
　　……
　　呵，哈哈……
　　……
　　果然木偶戏里演的，主角都会在交代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再断气什么的，都是假的……
　　……
　　那个，睥睨众生的男人，最后留在这世上的
　　，只是这样几句，和他戎马一生的际遇，没什么关系的嘱托么……
　　助之子，那树……我曾经以为，你是堕落的神祇……翻云覆雨……无所不能……呵呵，现在看来……你也只是有些幼稚和偏执的……普通人而已……
　　对不起……你的承诺，从来……从来没有信过，却还这么无耻地，希望你兑现……
　　……
　　……
　　“殿下。”……
　　“青木殿下。”……
　　“青木零子……”……
　　我混沌的听力，在很久以后，终于从现实世界里，捕捉到了和我有关的讯息。
　　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那声音有着少年特有的清亮，此时却没掺任何感情。
　　是……同方。
　　“殿下，请允许我带你……”他说着，指尖自然而然地攀上我的手臂。
　　“你放手！”我却好像突然被点燃了的烟火一样毫不留情地炸开，被火灼伤一样地甩开他，陡然升高的音量，足以让三尺以内的人对我侧目，“你放手！！我哪里也不去！”
　　……
　　受过伤害的人，总是喜欢下意识地维持着蜷缩的状态，好让自己与这个恐怖的世界，保持最小的接触面积。我现在呢，基本就是这样的鬼心态，助之子那树已经……已经……消……失了，这样的京都，我连抬眼看一下的兴趣都没有。
　　“殿下……无论您现下如何悲痛……也请您……请您……完成那树殿下最后的遗愿……”
　　什么？！
　　我猛地抬起头，一把抓住了同方的领子，依旧是不出一声，眼神冰冷地望着他
　　，想从他的眉目中，读出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可是很遗憾地，他就像是失去了牵引的木偶一样，面无表情地望着我，耐心地等着我的回应。
　　……
　　……
　　我最终……最终也没能抵住同方的要求……
　　他抓着我手腕的手，湿滑冰冷，温度低得，让我无端地想起另一个人……
　　呵呵……好，好啊……
　　既然都已经变成这样了……既然……既然说什么“都是我安排好的”……那我倒要看看……这一局棋，你陪上了自己的，自己的……性命……换来了什么……

　　……
　　“殿下早知此行有来无回，所以叮嘱同方，务必完成三件事。”
　　走在前面的少年头也不回地说着，语调平静，仿佛这些，都是和他完全没有关系的事
　　。
　　“一，无论如何，务必护零子殿下周全。万万不可，让他在混乱中被误伤。”
　　“……”
　　“二，杀了松下龙幸，此人心机过重，会对零子殿下不利。”
　　“……”
　　“三，一切结束之后，要给自己留一条命，亲自送零子殿下，回到朽木英铭身边。”
　　“……”
　　……零子殿下零子殿下零子殿下！
　　那树你个混帐！
　　你……从来……从来都没考虑过自己么……
　　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搞得我前进的步伐再也踏不出去了。愣了好一会儿，我最后，也只是很窝囊地，瑟缩起身子，任性地在原地蹲了下来。好不容易干涸的泪水，也放闸似的倾泻而下……
　　……那树！！！！
　　……
　　“现在……”似乎是察觉到我的崩溃，同方停下了脚步，但依旧是没有回头，“虽说是，那树殿下百般强调，我依旧想……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
　　“……” 够了，不要再……不要再加重我的后悔莫及了好么？！
　　“那树殿下他……曾经也想陪殿下您终老。”
　　“……”
　　“可惜时势动荡，殿下他自恨能力不济，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你他X这话又是什么鬼意思……
　　“芥川家百年家业，即使失去主要领导人，残党依旧不容小觑，当初孤注一掷动了芥川靖彦，殿下便知，此后步步皆殇……”
　　“……”
　　“三足鼎立，朽木家万万不可先失势……所以这种近乎自杀的行为……殿下便自己扛了……呵，天皇丧期未过，身为皇储，便亲自射杀帝国大将军……这里面的缘由……恐怕世人皆是曲解了吧……”
　　“……”是，是！会被人诟病，狼子野心……
　　“……殿下既已声名狼藉，便也不再顾及什么。得知零子殿下失踪，殿下立刻命人详细调查青木柒子生平……得到资料后，便当即集结手中所有兵权交付与我，命我关键时刻解围……”
　　“……”他从那个时候起，就已经猜到直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即便这样……还来……还来送死……
　　“我问殿下何以不用朽木英铭做挡箭牌……殿下说……零子殿下倾心于他，他若亡故，零子恐抱憾终生……但……呵呵，事实就是，一山不容二虎，助之子殿下若死在朽木英铭手中，再加上芥川皇后倒台，这盘棋，就算是有了真正的赢家……”
　　“……”混帐！！！
　　我重重地锤了一下地，粗糙的石子划破了手掌侧边的皮肤，却丝毫不能转移心口的绞痛。
　　……
　　“今日城楼，众目睽睽，”同方的声音继续平静地说着，“芥川皇后和那树殿下被朽木英铭一举……一举手刃……手段狠厉……可堵悠悠众口……日后登基，纵使有人心怀不服，念及此刻所见所闻，也再不敢肆意妄为……”

　　“……”哈哈哈……混帐……原来……原来你那么做，是为了给英铭铺路……也对……反正按你的想法，你横竖就是一死了嘛……
　　……
　　可是，助之子那树！你千算万算，有没有算过我的感受！！！
　　你……用这种变态的方式……保住的太平盛世，我才不要！！！！
　　“啊……啊啊啊……！”嘶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终于从我的嗓子里挤了出来。我敢保证那声音听起来，绝对不像人类，而像一只，悲痛欲绝的野兽……
　　“殿下……”不顾我已经完全失去心智的狼狈样子，同方终于回头了，他有些粗鲁地把我从地上拽起来，继续用语言刺激我的神经，“现在……同方已经完成……殿下交代的前两件事了，所以还是那句话，请殿下，配合同方完成最后一件。”
　　……
　　殿下交代的事情……已经，完成了两件……
　　那么…… 松下龙幸他……死了……
　　他的家人，会流泪哭泣，会……会和我现在一样……痛苦……
　　又不知会有多少人，因为我的关系……堕入地狱
　　……
　　呵，哈哈……
　　……
　　……
　　最后，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被交付到英铭手上的……
　　触到那个久违了的，温暖宽厚的胸膛时，我发现我什么情绪都没有……
　　我不恨他……因为这些实际上是那树自己的选择……说的难听一点，朽木英铭也是棋子……
　　至于……爱……么……
　　或许曾经有过，只是现在，我这样残破的身体……还配谈这个字么……
　　我只是觉得……单纯地觉得……解脱了……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
　　……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