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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到深处
第二十四章
何清坐在案前,胸口突然就那么抽痛了一下。一种莫名的惊慌从她心里蔓延开来。
环顾着只有自己一人的书房,何清放下手中的笔,疲惫地捏住鼻梁。
也许,是太累了。
“大人。”门口传来一声轻轻的呼唤。
何清警觉的抬起眼,看清来人后,她缓和了目光:“少君?你怎么来了?”
司少君迟疑了一下:“大人,我想向你求些文房四宝。”
“哦?”何清微微一怔,然后想起前几日司少君收到了家人从流放之地送来的信件。他必定是有所感悟,决心奋发向上。
何清将案上打开的文件一件件合上,仔细的放进案上的匣子里锁好,方对他招招手:“进来吧。”
司少君看到她的举动,脸色僵了一僵,然后冷着一张小脸走到案边。只见何清从身后的百宝架上取出一个盒子,笑着对他道:“打开来瞧瞧。”
司少君将盒子打开,里头放着一方墨玉砚台,和一支青玉为杆的狼毫。他取出那方砚仔细观看,只见那砚巴掌大小,通体黝黑,泛着幽光。四周雕着或开或闭的几支荷花,正中微微凹下,两位小鱼嬉戏于上,无一处不精致可爱。不过捧在手中片刻,这团墨玉竟微微暖了起来。再瞧那支青玉的笔,形如翠竹,晶莹剔透,握在手中说不出的舒适温润。
何清见他爱不释手,笑道:“这砚是先皇赐于祖父的,我年幼时不爱读书,父亲便把它和这支青玉笔送给我。我只要见了它们,连习字也有了乐趣。今日我便把它们送给你。”
司少君闻言一惊:“这是你心爱之物,又是先皇御赐,我怎么能要?”
“你如今有做学问的心思,比什么都重要。”何清看着那少年,“你以前是跟着谁学习”
司少君低声道:“是叔父大人。”
何清点点头:“你叔父是当朝有名的大儒,你跟着他学习自然是最好的。我想想办法,过几日必定为你请得一位才德兼备的大家做师傅。你也要上进,切不可丢了你叔父的脸面!”
司少君怔怔的看着何清,突然红了眼圈。怕被何清瞧出来,他慌忙低下头去:“不用……不用请师傅。”
以为司少君是顾忌他现在的身份,怕被人耻笑。何清沉吟片刻:“也好,你的学问也丢下小半年了,便先把以前学的拾起来。请师傅的事以后再说。纸笔砚墨什么的,我会吩咐人为你送去。若还缺什么,你就直接叫下人去置办。”
司少君心中一片乱麻,他胡乱答应着,然后请辞出了书房。待回到自己的房间,司少君反复地抚摸着那一个小小的盒子,精致的眉眼间充满了苦涩和迷茫。
那比父亲更严厉的叔父大人,和以前无忧无虑的生活一样,已经很久不敢想起了啊。
在如今这样卑贱的身份下,他还能奢望什么呢?
原来那个不识人间疾苦的司少君早已经消失了,剩下的,是如今苟且偷生的君公子。
没有希望,没有未来。支撑他活下去的,只有一个信念——
重振司氏一族。
而何清也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她的阿元。
七天前,李泽元派人给了何清一封信,将殷武帝召见他的事告诉了她。最后,李泽元要她耐心忍耐,如无必要,避免一切来往。
看完之后,何清捏着信纸的一角,将它放在烛火上细细点燃。摇曳的火光照亮她毫无表情的面孔,最后化为一片寂灭的灰烬。
一直是这样的,把来往的一切证据毁灭的一干二净。干净到有时连何清自己都怀疑,这场爱情是否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的幻想。
明天,明天就是太子大婚之日。由太子亲笔写就的烫金喜帖正躺在她的案头,不容错看。
而何清所能做的,就是李泽元要求的忍耐。
忍耐,这真是最残忍不过的两个字。灵魂深处所有的汹涌澎湃,所有的嫉妒疯狂,都被这两个字轻巧的带过了。
剩下的,只是云淡风轻的微笑。
每一次都以为已经到了极限,却在下一次折磨来临时发现原来还能更痛苦。
还能痛到什么地步?还能绝望到什么地步?
她不知道。
何清坐在黑暗里,长久的注视着面前冰冷的白玉杯。
她的一切都已经献给了她的太子。如果明日还要献上什么作为贺礼,那么,也就只有她的命了。
命么?那么,就给他吧!
恍惚的微笑着,何清闭上双眼,念动最禁忌的古老咒语。然后,她举起纤细地右手,直直插入自己的左胸!
这是通神何氏最禁忌的替身之术。
以己之身,受彼之痛。以己之死,换彼之生。
爱到尽头,我愿与你合二为一。
疼痛铺天盖地而来,何清嗓子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破碎而诡异。她颤抖着,用手在自己的胸口里摸索,大张的眸子已经几近失焦。
最后,何清将手抽出来,洁白依旧的手掌正中,捧着一滴鲜红的血。妖异而绝望。
颤抖着将那血倒入白玉杯中,何清大汗淋漓的跌倒在地上蜷成一团。无边的痛苦从左胸的方寸之地蔓延出来,让人几欲癫狂。
痛吧!痛吧!看这痛能不能让她忘记那无望的爱。
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恍惚中,仿佛又回到他和她初见那一天。
初次进宫的她迷路在御花园里,偶遇到眉眼如画的少年笑得如春风一般——
“我叫阿元。”
自此,开启一世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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