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可奈何［地府］

　　“那就再比一次。”有人提议，因为除了桂冠之外，几乎没有人说我的这首诗有什么可取之处：“初夏荷，中秋桂，那就以桂为题。”
　　这次我决定先来：“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心中暗自庆幸自己还记得这首李清照写桂花的词。

　　众人哗然。
　　“好样的。”琴童打了一个脆生生的响指。
　　可桂冠却说：“此诗措辞普通，而且音韵有重复之嫌啊！”我看着这胡须飘飘的中年人，心里奇怪他为什么会对上一首称道而对这一首却不怎么看好。

　　那瘦弱书生却没有流露出什么惊讶之色，而是淡淡地说：“我做的诗只有两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这次到我惊讶了，为什么他的诗岣???澜绲陌岛希炕腥患湎肫穑?饩涫?坪跏悄程熳钤缏舫鋈サ囊涣??挥衅渌?丝垂?Ｒ蛭?枪卤荆??运?橇隙ㄎ颐俏薹ㄖっ鳎?绻??贸隽艘桓币荒Ｒ谎?亩粤??俏颐堑墓卤局?稻驼静蛔〗帕恕６??侨纯梢砸越曳⑽???挥腥魏嗡鹗А?

　　“孰优孰次，应该有分晓了吧！”一旁有人帮腔，我心道吃亏，却苦于没有证据。
　　“这两首诗都堪称绝妙，不如你们再赛一场，分别写下来，一决胜负，如何？”有人见这热闹难得，不想让它过早结束。

　　既然没有人有意见，就马上有人出题了：“刚刚那句‘月黄昏’让人印象深刻，不如以‘月’为题吧！这题广，更能见才。”
　　哈哈，对我来说，题当然越广越好啦！

　　我们分坐与书桌两侧，对于月这种题目，太多人写多过，稍有不慎便成了陈词滥调，更要小心。只见那书生沉吟了许久都难以下笔，而我怕写成简体字，就让那位热心的小伙子代劳。只见他奋笔疾书，写得不亦乐乎。

　　一柱香的功夫，该到亮剑的时候了。

　　那书生的纸上只有四句话：“光照云舒云卷，看似灯透纱帘，此中别有洞天，离人共看婵娟。”也算有几分文采，只可惜文品太差。我不露声色地让那小伙子将我的纸打开，又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拿别人的诗去讨噱头，还装什么淡静。
　　但众人却意料之中的惊叫，倒不是因为这诗写得好，而是一眼看上去，可以化用一句写长城的话，“真ＴＭＤ长！”
　　因为我背出了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时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此时周围围观的已经有了上百人，有一些识字的已经开始吟诵了。我有些得意地看着那瘦弱书生：“你的诗写得也不错啊！”那书生竟羞得满脸通红：“是在下才疏学浅，只怕冲撞了姑娘。”我有些愣了，这是他说出的话吗？如果是他师傅桂冠还差不多。
　　桂冠也恭维了我几句，便带着他的几个学生走了。

　　我正在微微的得意之中，却发现不一会儿，周遭便多了不少不速之客。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突然横在我和琴童面前，说道：“让你们交的占道费呢！”
　　“昨儿不是交给街长了吗？”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街长是街长的，我是这块儿的马保长，你们不但要交占道费，还要交新人费和保护费，不要以为你们生意好就可以坏了规矩。总共十两，快交！”那汉子怒道。
　　我连忙笑脸相迎：“今天一时没带那么多钱，可不可以……”
　　“不可以。”他粗暴地打断了：“交还是不交？”
　　“这……”我知道如果交了反而会有更可怕的一拨人来：“马保长……”

　　“把她给我抓起来！”马保长指挥着部下道。
　　两个彪形大汉抓住了我的胳膊。
　　马保长笑道：“就这姿色，卖也卖不到十两，不如绑票，让家属来赎！”
　　什么，我可是越翔第一美女——她姐，就算吴下美女多（如：温初秀），也不至于贬值得那么厉害吧！我有一搭没一搭地申诉道，可他们却发觉我是在拖延时间，不于理会。周围的群众虽然怨声载道，却并没有人出来阻止。
　　“泼墨现！”琴童大叫道。
　　我恍然大悟，拼死捂住口鼻。

　　“扑！”一声，两旁的大汉应声倒地，我艰难地站起身，发现琴童的泼墨现已经有了一定的准度，除了那三人，周围人毫发无伤。
　　可是一时的困难解决了，却跟保长撕破了脸，这下日子可不好过了，我正着急，却听见一声低沉的“汤姑娘”，回头一看，确是郭齐案。
　　“我的钱酬齐了，琵琶呢？”我问道，递给了他六十两银子。

　　只见他身后那个跟我们一起看矛盾的“郭炎”双手把琵琶奉上，几天不见，那琵琶竟然还被做了一个合适的封套，一尘不染。
　　“谢谢！”我发自内心地看着他。

　　他这次的笑却跟平时不大一样，只见他把六十两银子和苏平的玉配递上，说道：“我们的帐一笔购销了。”
　　“啊？！为什么？”我有些糊涂。
　　他从我的铺子上卷起那张三天都卖不出去的诗，笑道：“我花五百两买下它！”
　　见我愣愣地睁大了眼睛，他却笑道：“怎么？不卖？”
　　“怎么不卖？”我回了回神，心道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可我实在想不明白他的动机，于是问道：“你为什么花这么大价钱买？这诗可是三天都没卖掉的！”
　　郭齐案却展开诗卷读道：“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孩童六七个，八九十枝花。我喜欢，这个理由够了吗？”

　　郭炎却笑道：“哈哈，只怕这满铺的诗，老大你只能认全这首吧！”
　　郭齐案瞪了他一眼。因为郭齐案是很整齐的双眼皮，平时总显得没有表情，而这一瞪却很生动，引得我不禁微微笑了一下。
　　郭淼以为我是笑郭齐案是半文盲，便打趣道：“郭炎啊！你说话也忒不注意了些，老大在这儿看了姑娘这么久，显然是有意思了，你还在姑娘面前这么出他洋相。”
　　我有些担心，都说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郭齐案难道真是看上了连笙的色相才慷慨解囊的？那为什么当初却毫不留情地以琵琶逼债？

　　琴童紧张地看了看我。
　　我只好沉默不语，不置可否，静观其变。

　　郭齐案却低头笑了，等他抬起眼，眼里还是弥散着琢磨不定的情绪：“汤姑娘。”他只叫了一声就没有再说话。既然他没有否认，我总觉得空气中有一种让我很不舒服的气氛，仿佛是我为了还债而勾引他一般。
　　郭炎却说道：“汤姑娘，其实你跟白少原并不是夫妻。难得咱们老大看上你，你就……”他没有说下去，似乎是看到了郭齐案制止他的眼神。

　　我有些惊讶，他们的消息究竟灵通到什么程度？为什么这五个看起来文武双全的人要对这个年龄并不算大的半文盲必恭必敬？要说连笙的姿色在吴下也不算是最出众的，而他也不可能知道我的底细，终身大事岂能轻易定夺，他到底图得是什么？
　　似乎是看到了我疑问的眼神，郭齐案笑了笑，说道：“同不同意？只要你一句话，跟债务无关。”
　　既然跟债务无关，我便回答道：“太快了吧！”一想这个回答好像太含混，便补了一句：“谢谢你的心意，只是我与白少原虽不是夫妻，但是在他昏迷以前，我们已经互通了心意。我又怎么能在他昏迷的时候弃他而去？”
　　郭齐案却好像这个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一样，说道：“我不会为难你的，天色不早了，要我护送你回家吗？”
　　“没事，有我呢？”琴童看着郭齐案，笑了笑。
　　郭齐案又恢复了和以前一样的笑容：“对了，我忘了，你小子还有神屁功呢！怎么，你资质不错，要我教你武功吗？”
　　“好啊！”琴童眉开眼笑。
　　“明天午早饭后来全泰钱庄，我等你。那我先走了，后会有期。”他倒是爽快。

　　一路上，琴童心情出奇地好，债不用还了，武功又有的学了，他哼着小调说道：“那位叔叔人挺好的，又爽快，又有风度，雅胄阿姨你干吗不喜欢他啊？”
　　“要你管，练你的神屁功去吧！”我送了他一个栗凿。

　　为什么不喜欢？从看到他做事的风格起，我就觉得他是个比少原成熟的人，却不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他心思太缜密，看人太尖锐，跟这样的人在一起，是很难开心得起来的，指不定他对你始乱终弃的时候却是你犯的错。而像他那样的人，会赔了钱，就此罢手吗？仅凭表面还是太难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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