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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浓淡由他冰雪中
01
第二天就是颁奖典礼,时间上挨得无比紧凑,若不是凉奈前一天晚上以上厕所为名特意混进P大国文系办公楼瞅了一眼,看见某个会议室半掩着门,里边挑着灯,还传出教授们哗哗翻卷子的声音,她简直要怀疑结果是内定的。
凉奈对着老妈塞给她的那身伪装淑女的连衣裙,横打量竖打量,腹诽着假如没有拿奖,她穿这身看上去会不会像一个自作多情的脑残。
然而水野凉奈向来不吝承认臭美是她的天性之一。在这个布满假小子和伪娘的世界里,她曾经考虑过,要不要也学着那些姑娘去声嘶力竭喊几声“短发才干净利落!工装裤才霸气潇洒!劳资要耍酷!”
虽然她确实很想那么做,可她终究是个正常到不太正常的姑娘,喜欢把自己形象定位为大家闺秀少年才女,喜欢飘逸柔婉可以绾君心的长发,喜欢飘飘曳曳的裙裾,喜欢平淡生活里的意淫脑补吐槽重口味,喜欢在别人翻手机的时候捧着本简.奥斯丁的《曼斯菲尔德庄园》假装文艺小清新,她才不会告诉你她手机不能上网。
扯淡那么多不过一句话,她把那身连衣裙穿上了,对着镜子研判,发现这裙子真真是要命,不但撑起了微塌的美人肩,显出了腰身,还把传说中的C-cup衬托得犹如传说中的D-cup。
在任何臭美的时刻水野凉奈做的第一件事都是——摘眼镜。
跟她住一间的秋月姐一边对着同一面镜子打粉底,一面啧了啧嘴,“水野姑娘,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埋头做题视外表如浮云的学霸,没想到你还挺带得出门的。”
——老娘我当然带得出门了,静如处子动如脱兔,能咬笔杆子能耍嘴皮子,能装三好上台面,能学二逼秀下限,腹有诗书气自华是才女本质,偶尔扮扮美女也不算OOC,还顺带厚脸皮问路和买麦香猪柳蛋功能,这种门生你要打着灯笼去哪里找。
最近刚摆脱自卑阴影,自矜得有点矫枉过正的凉奈妹子决定就这么花枝招展出门,让别人灰头土脸去吧。
秋月姐有时候还是很给力的,虽然她又由于化妆的缘故,害得她们急匆匆退房还差点没赶上颁奖仪式开场,座位早已固体分子般被占得满满当当,但她知道凉奈急切于自己成绩的心情,拍拍她道老师去替你问名次,就朝礼堂门口组委会负责人冲过去了。
虽说组织方拿着麦克风喊家长和带队老师让位给坐不到位置的参赛学生,但大叔大妈们依然老神在在坐着不肯走。
凉奈硬着头皮询问一位中年大叔,“您这位置——”
话未说完,大叔摇摇手指,一副不想多搭理她的模样,“我儿子去上厕所了,我给他留着。”
已经经历大等于五次同类型拒绝的凉奈萌妹子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吐槽了。
——大叔你儿子上个厕所要几分钟怎么还不回来而且你旁边这个跟你一直交头接耳的男娃又是谁难道你有两个儿子?
幸好震动的手机使她凶残的吐槽见好就收。
发件人是秋月姐,内容三个字,“一等奖。”
——好嘛其实还有好几个特等奖名额这又不算什么,还不是最好的还得努力嘛。
——好嘛凉奈妹子你就承认你很高兴吧。
她高兴得手指一抖就点了转发,本想收件人选定铃木美绪,却因美绪昨天隐约的情绪异常而放弃。
她捋过长长一串通讯录名单,最终大义凛然地点了某个名字,发送。
白石藏之介。
她最重视的果然还是他的看法。
拥有信息优势因而胸有成竹的她开始风轻云淡拈花一笑了。当她身边坐着的那个大叔和他根本没去上厕所的儿子在议论自己能不能上榜而最终坐了冷板凳,她却在被点名后沐浴着大叔眼馋的目光昂首挺胸上台领奖之时,她顿时就心地恶毒地乐开了花,大叔,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拿了奖品的她遵照秋月姐要求,赶紧开溜去赶下午一点的高铁君。
她本来以为白石或许正忙着训练热身,也许正在比赛,不会很快理睬她,可短信很快就来了。
“恭喜啊大神,你逆天了。”
她几乎能看到这货弯起嘴角笑得嘲弄的模样,发誓下次一定要把手机扔到他脸上去。
她狠狠按着键,“去吧,去逆你的天去吧。”
“你就不肯用正常方式鼓励我一句。”
好吧。凉奈咬了咬嘴唇,回复道:“加油。”想了想,终于补上那句她想说许久的话——
“你是最好的。”
02
暑假的生活对宅女而言完全是弹指一挥间,以至于凉奈不记得她接到白石电话是她从帝都回大阪之后的多少天。
她只记得他的语气轻松得有点假,劈头盖脑就是一句,“我们没逆天。”
“啊?”凉奈妹子在过了数个生活节奏松弛的欢乐日子之后,已经把这个梗抛到脑后去了。
“我记得铃木美绪那丫头说过,二班有半决赛诅咒,”他声音里带着太过尖锐的自嘲,“真感谢她的多嘴,这病症传染到我们网球部了。”
凉奈的心像被重物向下狠狠拖坠,扯得生疼,他的语气太过平淡,反倒如同一根接近绷断的弦,使人不安之极。
她算不得了解雄性生物,唯独知道那是一个高度重视荣誉感却又在人前死撑着维持骄傲的诡异群体。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太浮浅,太不痛不痒,于是踌躇地沉默着。
白石觉得对着水野凉奈这丫头,他好像永远是先沉不住气的那方,于是他张嘴了。
“……你不说话是在默哀三分钟吗?”
“……我找不到话说,所以拖延时间以给你的电话账单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白石特别想顺着电话线爬过去,用手臂上的24K金把她的脑袋砸开花。不过令他惊奇的是,这妹子永远有极其优异的盘活气氛的能力,无论以吐槽卖萌还是装逼的形式。
“其实我挺看得开,”他笑笑,“一想到你这个为了期中考哭哭啼啼的丫头现在又活蹦乱跳,我就觉得没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你其实根本不是求安慰,是借踩别人痛处寻找变态优越感是吧是吧!”凉奈妹子炸毛了。
然后白石少年很不给面子地——喷笑了。
凉奈姑娘终于意识到,作为一个真相帝,她知道得太多了。
“总之你得心理坚强点,”她补了一句,“上次足球联赛输给六班,你们一帮男人每天中午拉着窗帘关在小教室看实况回放,一群假装金刚石的玻璃心,别以为我不知道。”
白石没回应,良久,才缓缓出声,“凉奈,昨晚上加百列给我托了个梦。”
他那一声名字叫得温存,亲切,叫得凉奈少女心电图紊乱,不过她意识到吐槽才是她此刻的使命——
“纳尼?加百列同志已经得道成仙了?什么梦?危月燕冲月?”
“他对我说我们之间跨越种族的爱情太重口,他承受不起,会有妹子替他爱我。”
水野凉奈特别佩服这个一贯以“这不科学我不干”为座右铭的男人竟然以如此正经的口吻胡诌下来。
于是她用一种特别知心姐姐的语气劝慰道:“加百列君应该是傲娇了,快去哄你基友几句,别没事就闹分,伤感情。”
“…………”
“你勾搭妹子都能说得这么抖M就别怪我秀一记下限了。”
“我哪敢说得直白,还不是怕你这抖M跟小媳妇似的害羞。”
水野凉奈沉吟很久,才开口,如雾霭中迷离的纶音,“我的审美趣味一直很莫名其妙,你要谅解。”
白石嘴角泛起一缕笑痕。“不,相信我,你的审美不仅不古怪,还极其高出流俗。”
她觉得心头一跳。似乎有谁扯断了一串珍珠的丝线,所有纷乱的难以言喻的心情,噼噼啪啪散落一地,溶化在午后熏人欲醉的浮光里。她的心似乎被一双手焐化了,柔和成了一汪清清浅浅,洒满星光的春水,不必挣扎,不必反抗,就这么静静地任它恣意流淌,溢成一片温存的汪洋。
……
“白石。”
“怎么?”
“你爸知道你早恋会不会撕了我?”
“对象是别人,会。要是你的话,他会为他儿子越走越顺畅的文艺青年之路而眉开眼笑的。”
“那你妈呢?”
“要是我告诉她,我把那个老考年级前十的文科大神拐到手,她会叫我赶紧娶了你。”
“……那你妹妹?”
“友香里很早就放话说不希望加百列是她唯一的嫂子。”
“……你赢了。”
“凉奈,你爸妈不会撕了我吧。”
“我妈会说‘趁同学间感情单纯互相了解,能拐到一个就要抓住机会,拐到高富帅更好’。”
“那不就行了。”白石耸耸肩。
也许年轻的情感是不成熟而苦涩的,如逝水般不禁华年。
至于过去是否会被未来撞得粉碎如烟尘,假若不曾尝试过,谁又能断言。
什么是永恒?什么是刹那?都不过是星移斗转间的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
我们只记取,那些永志不忘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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