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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永定(下)
天蒙蒙亮,我努力瞪着眼睛看着地毡上的花纹,感觉自己以前画静物的时候都没这么聚精会神过,然后把花纹想象成各种打架的怪兽,而且打得很是精彩——如果不这样,在人的生物钟最困的破晓时分,我真怕我会一头栽倒就睡着。
然后我听到一个很轻的脚步快速走来。
映着烛光的青灰色鞋面踩着了我眼前的“怪兽”,一个声音道:“年赞善,请随老奴来吧。”
我抬起头,烛光之后是梁九功面无表情的脸,配合着破晓时分的屋顶颜色,很有香港鬼片的效果。
“梁总管要带奴婢去哪?”我撑着地站起来,失血已久的小腿因为一时血液下涌而奇痒无比。
“年赞善随老奴来便是。”梁九功说完,在我面前稍等了一会儿。
“多谢梁总管体谅,劳烦为奴婢带路吧。”我福身谢他给了我一点适应长期跪地后突然站起身的时间。
梁九功点了点头,然后领着我离开了前厅。
既然是梁九功来提人,那要见我的自然就是康熙了,至于假传旨意来陷害我,我觉得我还没妖孽到梁九功要牺牲了自己来把我除掉的地步,想到这里,我忍不住责怪自己疑心病太重,然后怀疑是不是与紫禁城的一直不愉快相处让我得了被害妄想症。
想着想着,已经到了一间房子的门口,只听见梁九功在门外禀告道:“万岁爷,年赞善带到。”
“带她进来吧。”里面的人淡淡地应了一声。
“嗻。”梁九功说着把门推开,我偷偷抬眼一瞟,里面书桌前坐着的正是一身黄袍正阅览着什么的康熙。
“奴婢给皇上请安。”进了屋,梁九功反身关门,而我迅速地伏地请安——康老爷子我是怕你的,我真的是怕你的,我默念着,屡次被康熙说我不怕他,我还不想嫌命长。
“这回倒是礼数周全。”前方传来康熙的声音,“看来钟嬷嬷教导的还算不错,九功啊~”
“奴才在。”
“你先记着,回头赏两匹布给钟嬷嬷。”
我听着,心里忐忑,康熙在我面前说这些赏赐的事是什么用意,难道我表现得不好,他还要把钟嬷嬷也罚了不成?
梁九功接应了,随后又是安静,只听到康熙一页一页的翻书声。
“太子近日可好。”突然康熙又开了口。
“奴婢……”我心里权衡了一下,“奴婢不清楚。”还是说真话好了,跟着大队伍出来了六天,除了出发那天和昨天晚饭,我都缩在自己的小车里,根本没和胤礽碰过面。
“大胆!”前方传来康熙一声断喝,我只觉得头皮一麻。
“万岁爷息怒。”我听见梁九功斟茶和康熙放下书的声音。
天威啊,我想着,倒不是觉得特别惧怕,既然康熙知道我入宫后是由钟嬷嬷教引,那么他也一定掌握着我随队的这几天的动向,他早就知道我的底细,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么一想,倒真像康熙所说的我不怕他了,于是我又瑟缩了一下。
“朕早就知道你成天缩在马车里的事,你倒真敢很老实地告诉朕‘不清楚’。”片刻后,康熙笑着说道。
“皇上圣明,奴婢向天借了胆也不敢有所欺瞒。”我连忙拍马屁以示忠诚,很不自由的感觉却让我觉得喘不过气来。
“奉承话就不必说了。”康熙又严肃起来,“朕问你,你可知道太子向朕讨要你一事。”
“知道,但不清楚。”我知道,因为胤礽事后告诉了我,我不清楚,因为我不明白为什么他最后挑了我。
“你把头抬起来。”康熙不接话,只命令道。
我依言抬起头来。
抬头面圣是一道很难的选择题,抬头以后看着皇上吧,怕他说你胆敢直视天颜,不看皇上吧,又怕他老人家说你胆敢你目中无人,钟嬷嬷的教导是——直视皇上的鼻子,这样既不会目光相触,又不会目光散漫,再高一分则胆大,再低一分则散琐,皇宫的处事学,真是一门大学问。
看了看我,康熙道:“你与承欢果然是不一样的。”
我心里一声哀号,老大,我们只是双胞胎不是克隆人,两个人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嘛。
“想知道那日太子如何向朕提起你们两姐妹的吗?”
——不想——“但凭皇上定夺。”我心口不一地回答,不明白为什么康熙老是喜欢给我出选择题,不管我选什么,都有一种在玩命的感觉。
“他说年拾欢是水,什么装着她,她就是什么形状,而年承欢是冰,改变她的火或冰凿,都会让她痛苦不已。”康熙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我心里一惊,胤礽是什么时候把我和承欢分析得这么透彻的?
在年府只听侍婳说下人们议论我和承欢,说我们一个像冰,一个像水,我无趣得像冰,而承欢温柔得像水。
“告诉朕你怎么看太子的说法?”康熙问道。
“奴婢愚钝,不明白太子的意思。”我回答着,“奴婢斗胆请皇上明示。”
“好学上进不是用在这个时候。”康熙盯了我好一会儿,然后说道。
“皇上教训得是。”我伏地谢恩,很是受用的样子。
“你既知道了太子的想法,以后好生伺候着便是。”康熙冲我摆了摆手,语气里有些疲惫,“你下去吧。”
“是。”我领命起身,余光瞥见书桌上康熙先前放下的书——《水经注》。
我躬身退出房间,掩好了房门。
回房的路上,边走,我边想着康熙的话,他大清早地招我去,就为了告诉我胤礽为什么不选承欢却选我,然后让我觉得荣获殊荣,感恩戴德、满心欢喜地去伺候胤礽?他以为我连续把自己关在车里近五天是因为我心里头不乐意?
原来一代明君在子女的事情上也会犯糊涂,我之所以能这么放肆地独处,完全是胤礽的默许,我与胤礽之间也没有什么不和,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我们还是相敬如宾,我心中是有不快,但不是因为胤礽,而是我觉得此行带我很没意义。
转念一想,其实这才是有血有肉的帝王,丰功伟业之后,他不过是一个挂念子女的父亲,这么一想,康熙倒真有点像高中开始就担心我早恋的老爸,怕我早恋,又怕我不懂怎么去恋,真够矛盾的。
只是胤礽,他知不知道康熙这份苦心呢?
出发之后,我知道康熙此行的目的是治水,而刚才在他桌上看到的书——《水经注》,记得历史课上边画画边听老师提起过,作者是谁忘了,但确实是一本与河流、水文有关的书。
我不知道康熙是不是彻夜都在秉烛夜读,但他遣我离开时语气确实很疲惫,这样为公事劳心的父亲,还要分神为儿子担忧,这样的亲情,胤礽还觉得它多余嘛?
想着凌晨,胤礽在月下的寥寥几句话,没来由的背脊窜上一阵寒意。
已经不是早春了,为什么破晓时候的空气还是让人觉得这样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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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完毕
昨天下午生理痛请假回家躺着去了,答应更新的事没办到,所以昨天晚上醒来,赶紧更新了一章今天上班发出,各位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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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定河,在康熙更名前叫“无定河”,这三章名为永定,其实背后暗潮汹涌,何曾定过?
废话不多说,下去更新^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