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蝣

　　“中午想吃什么？我请客！”
　　策划部的王井跟我一天进的公司，此时的他已经能够游刃有余的和周围同事打成一片，这会子正在一呼百应地召集群众一起挥霍他还没到手的工资。我正巧抱着一叠文件从旁边路过，被他逮个正着。
　　“余征，你也一起吧。”王井勾住我的肩膀冲我挤眉弄眼，旁边几个女同事也一起望了过来。
　　我扬起手中的文件夹抱歉地笑道：“没办法啊，下午之前要弄完，否则晚上加班。”
　　王井撇下嘴角说：“上次叫你一起去酒吧你说你没空，上上次同事聚餐你又说你生病了，这次呢……你是必须去的！不去就是不给大家面子！你自己觉得这还能说得过去吗？”
　　我也很无奈：“不是不给面子，这次是真不行，要不改天我请大家吧，你说怎么样？”
　　话还没说完，总经理室的门从里面打开，储邱楠站在门口对我说：“中午出去吃饭吧，我有事，你下午两点以后再回来。”
　　他刚关上门，周围就爆发出一阵起哄的笑声，王井拍拍我的肩膀，一脸胜利的表情。
　　总经理助理的桌子也在经理室，他叫我中午滚蛋两点再回，这不是逼我吗。
　　逼我，我也只能照办，就当休个小时假好了。
　　一帮人闹哄哄地进了公司对面的一家火锅店，因为是新开业的，顾客很多，包厢也都被占满了，我们只能在大厅里拼起两张大桌围坐了一团。
　　期间总有人问我爱吃什么，张罗着要帮我去拿菜，可怜我真是受宠若惊，惹的几个男同事叫嚣着眼红嫉妒，也要受到女同志的特别优待。
　　对于大家的热情和过于熟稔的亲近，我除了客气地推拒就是无奈地微笑。如果聚在一起吃一顿饭就能培养出深厚的阶级友谊，那现代人的感情还真就只值一顿饭钱了——并且大多数情况下还是AA制的。
　　中途我去了卫生间，刚出来就在洗手台边碰到了王井，这家伙一直腆着一脸油腻的笑，见四下无人便歪歪扭扭地靠在我肩膀小声说道：“阿征，是不是想溜了？嘿嘿，两点之前你哪也别想去。”
　　我受不了地拿一根指头顶开这家伙沉重的脑袋，一面洗手一面看着镜子里的他说道：“你高兴了？死活要拉着我一起掺合，你用意何在？”
　　他撇撇嘴继而又咧地更开了，那表情总是和他身上的西装领带格格不入，“别又摆出你这张招牌冰山脸，同学这么多年了，你一旦甩脸子我看了还是会发憷好不好……不过，瞧那几个娘们对你一个劲献殷勤的样子，她们要是看到你现在这副死样子，说不定会爱死你的！”
　　我冷笑：“献殷勤？我怎么没看到。”
　　王井对着我一个劲地喷唾沫星子：“我管你真没看到假没看到，总之你的我行我素要适可而止，别太离群了！我这么做可是为了将来着想，你可别忘了你以后是要……”
　　我还没让他闭嘴，他的话被一个进来上厕所的同事打断，他看了我伸过来作势扁他的巴掌一眼，吐着舌头就跑了出去。

　　两点刚过，我毫不怠慢地回到工作岗位，一分不差一秒不多。可当我推开经理办公室门的时候，我发现我还是来早了。
　　储邱楠正在办正事。
　　他张那宽大凉爽的办公桌上的资料、物品，凡是碍事的都被统统扫到了那张高级羊毛地毯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具白皙的赤露□□，仰面躺着，双腿岔开，双手被死死禁锢着，乌黑的短发正对着门口，看不清面孔。而压在他上面前后耸动的那个衣冠整齐的人正是我的老板。
　　除了这些我就再没法更细致地描述了，因为匆匆一瞥得到的信息只能是这些，我在储邱楠抬头看向门口的时候就立刻收回踏进去的那只脚，继而面色从容地关上了门，并且站在门口看着手里的报表——以防第二个冒失鬼再闯进去，那样可能就真的要被灭口了。
　　真看不出这个在下属面前总是一脸严肃的男人竟然会有着这种情趣，亦或说是精力旺盛，欲求不满？大白天的就在没有上锁的工作场所发情，他一个生意人，未免也太粗心大意了吧。
　　啊，或许是做人潇洒的一种表现也说不定。他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和下属的非议，根本就不想隐瞒，也不怕被人发现，所以明目张胆，大大咧咧……呵，这说到底究竟是一种超凡脱俗的境界呢，还是这人已经嚣张到目中无人的地步了？
　　我抱着胳膊又开始暗自腹诽，自说自话这一套老毛病总是时不时就会跑出来扰乱思维，可是没办法，八年了，从一个人对着任何静止物体幻想发呆发展到一整天的自言自语、神神叨叨，这是根深蒂固的老毛病，没法改。
　　“小余，有个项目的经费出了点小问题，麻烦你过来看一下。”
　　财务部的老张终于把我拉回了现实，我回了魂——助理的事情就是很杂，事无巨细都得经过我这道，而这对现在的我来说确实是个好事情。

　　半小时后，等我再一次回到原地，办公室的门已经敞开，里面除了散落一地的东西和正埋头签着合同的储邱楠，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的痕迹。
　　门敞的这么大，是在暗示我可以进去工作了。
　　我走到桌边蹲下去一样一样地收拾着，将东西都归于原位，储邱楠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又低下头继续手上的活，良久终于开口夸赞道：“记性不错，心也很细，无论是位置还是顺序，跟原先的一点也不差。”
　　我虚心接受，“怎么会，每天都擦这张桌子，就是再不上心也能记住了。”
　　“长点心眼是好事，不过得分清楚场合和时间……比如有些东西，不是看见了就一定要记的那么清楚，这对你自己也很有好处。”
　　这话说的直白，我喜欢。“当然，经理说的是，我也不是事事都记得清清楚楚，否则还不得累心死了。”
　　不知道我这句话戳中了他哪跟神经，他突然抬头看着我，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然后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跟着大手一挥，一句话不说就让我出去了。
　　王井见我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立刻一脸神秘地凑上来跟我咬耳朵：“猜我刚才瞧见什么了？”
　　“瞧见奈何桥了？”
　　难得我有心情跟他开玩笑他却装没听见自顾自说着：“刚才一男的从他办公室出来了，一边走一边整理衣服，脖子那一排吻痕，跟串项链似的……”
　　我给了点反应：“还真是爆炸新闻啊。”
　　“可不呗！那男的瞧着年纪挺小，长的还不错，看着也不像是鸭子啊，可是你说他储邱楠能找个这么小的男朋友吗？”
　　我觉得好笑：“跟有钱的同性混在一起的就必定是鸭子了？你还真是张口就来，玩儿过是吧？”
　　“呸！上次那个明明是他自己贴上来的好不好？别跟我提！一提我就犯恶心……哎哎，你说搞什么不好，非得搞男人，啧啧……真是什么人都爱尝新鲜了啊。”
　　看着王井一脸唾弃的样子我还是忍不住要开口：“呵，恶心就别总是往我身上靠，小心传染。”
　　王井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装狗腿子：“别！我就是爱靠你靠这么近，就你，别说是把我传染成gay了！就算是艾滋那也是稀有品种的！阿征~你赶紧上吧！人家可是爱恋你好久了，这正愁没机会表白呢！”
　　他一理屈词穷就开始装疯卖傻，我到是被他一脸贱样给逗乐了。我也没有再去询问他看到的那个男孩的特征长相，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就是上次那个男孩。
　　我突然后悔没有见到他离开时的样子，真想看看他从里面走出来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而那些欢爱后的痕迹，不知会不会破坏他清纯的形象呢。
　　这一瞬间的想法却让我惦记了好一阵，以至于我突然发现，从别墅回来后的这两天里，那张不安的睡脸始终在我的脑海里来回游荡，未曾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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