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有余粮

　　这次煽动灾民，引起乱子，且搬空“禹城号”物资的一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登舰时一派劫后余生，满脸感激人民子弟兵兄弟的老实模样的蒋显。
　　看着被海军缉拿在囚室的汪塬，再看着胡少华面无表情，不置一言，而他身边除了赵韪，另一名副官厉辞凿凿，痛诉蒋显罪恶行径的嘴脸，林昭眼底微微一动，选择了一旁的椅子，不动声色地坐了下来……嗯，看戏。

　　蒋显是“贼”，自然与“兵”不能融居一室，这个林昭相信。
　　不过，蒋显虽为“贼”，可是却不能无视蒋显的骨子里有着华国烈士骨血的事实，因此，有个为国捐躯的父亲在头上压着，林昭深信——若不是有什么猫腻，蒋显不会做这种绝了这么多人后路的缺德事。
　　更何况……这“禹城号”来易龙山，怎么可能没有自家老头子在里面动手脚？华国谁人不知“禹城号”基本就属于老头子的“私人军舰”？其舰长胡少华更是老头子一手提拔起来的？
　　蒋显虽是“贼”，可他做“贼”做得这么风光无限，里面怎可能没有一丝半点以老头子为靠山，靠着老头子扯虎皮做大旗的意头？！
　　因此，蒋显这个自断后路，不厚道的做法，若不是蒋显突发性脑残脑抽风的话，林昭觉得，就一定是蒋显在“禹城号”上发现了一些什么不妥的东西。
　　是了，一定是舰上有着一些危害到蒋显，危害到老头子，甚至……危害到自己的人，或者事。
　　如若不然，狡诈如蒋显，怎么也不可能丢下自己，丢下护着自己安全，以此用作向老头子靠拢的绝佳资本与机会。

　　胡少华？
　　林昭深信不管在什么环境，这个人是绝对不会背叛老头子的。
　　为什么？
　　因为胡少华骨子里军人的气节根深蒂固，已经植入灵魂，他简直就以老头子的指令奉为圣旨，怎么可能背叛老头子这个他崇拜一生，追随一生的“偶像”呢？

　　赵韪？
　　这个人林昭不是太过熟悉，但是林昭知道赵韪是胡少华和老头子另外一个部下一直拉拔出来的“继承人”，骨子里被植入的对老头子的“忠心”，自然……也不会比他的两位前辈（师傅）少。
　　单看赵韪在他登舰之时，毫无顾忌地在他跟前说的那些话，就能觑得一二。
　　不过也是，军要机密，赵韪就那样当着左小轩的面在自己跟前说了一气，这到底是对他林昭毫无忌惮的信任，乃至他身边的人也深信不疑呢？还是有着别的一些更为深远的意义？
　　林昭暂时也拿不定。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赵韪……确实，好像也挺值得怀疑。

　　但是。
　　相较于胡赵二人，林昭看向那么口齿伶俐，唾沫乱飞，且一派正义盎然的副官的嘴脸时，脑子里已经不知道转了好几个弯儿。
　　林昭没有完全锁定那位副官，可心思已经在那副官身上，一双毒眼也探射那名副官好几遍，似乎要把那副官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过滤一遍似的。
　　细细观察着那名副官，林昭心里开始琢磨：这家伙，肯定不是老头子这边的，不然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若不是老头子身边出来的，那么，这家伙到底是那一边的人呢？
　　荣家的？
　　还是……那票政客？

　　林昭热烈的眼神，那名副官自然有所感觉。
　　于是，那名副官的言辞一滞，看了林昭一眼，犹豫地对胡少华道：“舰长，这位……”
　　胡少华淡淡地瞥了那名副官一眼，侧身温厚地对林昭介绍那名副官：“小昭，这位是钱刚钱上校，华北X军大高材生。”
　　胡少华似是亲昵的简称可以模糊了林昭的身份，却简单地用“华北X军大”暗地里告诉了林昭这位钱刚上校是什么来历，以及，是什么派别。
　　林昭收敛了本性，颔首一笑，佯装出了二十来岁男孩子该有的习性来……微微腼腆，又带着敬畏地搓了搓手，道：“钱，钱上校……你，你好！”
　　看着林昭这副模样，钱刚也只当林昭是胡少华某个亲戚之类的，也不再多加留意，只是有些奇怪：难道刚才那道视线不是这个孩子？
　　念头一过，钱刚觉得自己多心了，于是继续编排着蒋显……上面说了，蒋显其实就是林启军一条地底下的暗线，务必要摘除。
　　在胡少华的眼神示意下，林昭几不可见地冲胡少华微微颔首，瞥了一眼囚室中的汪塬，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

　　林昭出来时，外面的混乱已经得到平和的遏止。
　　等林昭一出来，迎上来的正是田籍和孟珦。
　　林昭对于两人的出现，是预料之中，却也是意料之外，微微挑眉：“你们俩怎么在这里？”
　　孟珦张口欲说些什么时，田籍却先开口截断了孟珦的话，愤愤道：“我了个靠，蒋显那混蛋把舰上的物质洗劫一空，老纸还以为这样的环境下，他改邪归正了呢！”
　　对于田籍的言辞，林昭不置与否，发现孟珦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只不过在田籍的话一出口后，微微皱了眉。
　　林昭这下倒对孟珦有了一丝另眼相看的意味，微微一笑，道：“走吧，看看有什么吃的。”
　　“林少，真的‘禹城号’一时半会不会离开吗？”田籍快步追上林昭，积极问道。
　　停下脚步，斜了一眼突然变得“没脑子”的田籍，林昭看着孟珦，平平地声音道：“你觉得呢？”
　　“呃……”林昭这一反问，田籍愣在那里：他还真没想过。
　　似乎感觉到林昭的视线停在自己的身上，孟珦身子一顿，站得笔直，看着林昭道：“林少，我觉得蒋先生……”
　　林昭一抬手，制止了孟珦想说的话，盯着孟珦的双眼，别有意味地道：“军方的事，干系颇深，咱们还是不要罔议。”
　　迎着林昭的目光，孟珦怔怔地看了片刻，整个人一松，没了先前的紧张，狠狠点头：“明白！”

　　看着林昭和孟珦一前一后的背影，田籍微微拧眉。
　　不过，他还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只得狠狠甩了甩头……即便是登上了“禹城号”，田籍觉得，还是不要离开林昭的好。
　　为什么？
　　直觉！
　　男人的直觉！
　　于是乎，田籍拔腿追了上去。

　　诺大一片海洋，虽然这次的灾难是它带来的，可是，它也给幸存者一线生机不是？
　　平复这场“物质被洗”的混乱，“禹城号”也正是运用了这个“靠海吃海”的办法，发现物质被蒋显一票人清洁溜溜后，就组织了人海上捕猎。
　　这会儿，“禹城号”甲板上一群人正围着一条四名海军合力压制的巨型海鱼。
　　穿过人群，林昭三人上前，田籍指着那条约莫三米长的大海鱼惊呼出声：“马鲛王，这是马鲛王，我勒个乖乖……”说话间，田籍已经走到了其中一个海军旁，发光地眼睛盯着那海鱼，迭声道：“这么大的马鲛，比滨城那条马鲛王还要大，啧啧，这是标本啊，吃了太可惜。”
　　林昭自然认得这是什么海鱼，只是……确实没见过这么大的马鲛，按田籍的话称之为马鲛王好像一点也不为过。
　　只是，林昭还没出声，压制着要在挣扎的巨大马鲛的一名海军，在听到田籍的话后，皱着眉头出声了：“很稀有么？”
　　田籍忙不迭点头：“那是肯定，这么大的马鲛王，还不得活了几十年了？都是鱼中寿星啊。一般的马鲛就这么大……”田籍比划着：“你说这条马鲛这么大，能不稀有？”
　　那名海军没说话了，他身边的另一名海军却接了话茬：“不可能，捕猎这条海鱼的时候，后面还有一大群，这条应该算是里面比较小的。”
　　“嘎……”

　　这话一落，不单单田籍的声音戛然而止，甲板上几乎所有的人都一脸愕然。
　　唯独。
　　林昭在听了这话后，眉头皱了起来，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很不好很不好，让人很不安的预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事出异常，必有诡秘！
　　这马鲛，绝对是吃不得的了。

　　果然，林昭的念头一落，人群里就有人说话了：“这……这……我记得，鲅鱼（马鲛）好像宣少有这么大型的，我看……对食用这条鲅鱼，咱们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说话的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身形微胖，但是通身儒雅气质，看上去灾前应该是禹城某位有学识的人物。
　　中年男人的话一出，旁边就有不少的人应和，虽然看着美食当前不能吃，但是比起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命……似乎命更重要一点。

　　孟珦在林昭身边，低声对林昭道：“林少，是不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林昭微微侧首，轻轻颔首。
　　孟珦道：“林少，实不相瞒，早前我哥也动过下海找食儿的念头，也曾在海水里找到一些鱼类，不过烹调之后……我哥没有吃，我也没吃，有几个吃过烹饪好了的海鲜的人，没过半个钟头就出现了一些不妥的情况。”
　　林昭闻言一凛，趁大伙儿的注意力不在这边时，拉着孟珦出了人群，来到一个偏僻处：“你把情形给我说说。”
　　于是。
　　孟珦就把当时的情形给林昭说了一通，重点点明了不上岸的海鱼是熟悉的，却又是陌生的，因为……和马鲛王一样，那海鱼比之常见的海鲜大上好几倍。
　　而且，更主要的是，据孟珦的回忆，那烹调海鲜的厨师，以及食用过海鲜的人，无一不呈现中毒的症状。
　　得到这个消息，林昭脸上的神色沉重了好几分，低声道：“你在这里制止那些想要食用海鲜的人，我去找找舰长。”
　　孟珦也知事态似乎不简单，谨慎地点头，道：“林少，您放心，这里我看得住。”
　　林昭拍了拍孟珦的肩头，觉得，似乎这次接纳孟珦，并不像开始认为的找多了一个累赘……这小子，看上去憨呆呆的，实则比之田籍更为小心谨慎，很不错！

　　甲板上一系列的事，让“禹城号”上的灾民咽着口水犹豫；让“禹城号”上的海军皱眉不展……独独有一个人，完全置身事外。
　　这个人，就是在土地上挥洒热汗，一身淋漓的左小轩。
　　左小轩细细估摸了一下，这一片格子地，每一格子应该就是一亩地，放眼望去，一片片阡陌有序的格子，让左小轩再次眉开眼笑：“呵呵，这么多地，要是爷爷知道了，不知该多开心啊！”
　　想到这里，左小轩身上的疲累似乎顿时痊愈，比不用BUFF的恢复术都来的有效快速。
　　一番挥汗下来，左小轩已经开垦了一块格子的地，并在地里洒了小布袋里小半袋子（约莫一斤）的各类种子……没办法，地多种子有限，左小轩只得稀稀拉拉地撒种掘坑。
　　为了不让各类作物相互抢汲营养，左小轩更是把一块格子地砌成一隆隆，一畦畦，每一种种子都区分开来，好让它们将来不用“抢营养”。
　　放下铲子，左小轩开心地拍了拍身上沾的泥土，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看着那一块格子的地，似乎能看到不就的将来……丰收的模样。
　　不过，左小轩憧憬未来是不错的，却也不忘记跑去前面掘出来的小水井检测“成果”。

　　那个直径两米的小土坑，此刻已经成了小水坑。
　　左小轩咂巴着嘴儿，笑眯眯地蹲在水坑前，伸手鞠了一捧水喝了一口……清冽甘甜，左小轩觉得这泉水好像比糖水还要好喝。
　　只是……
　　很快左小轩犯愁了，被泥土糊成了小花猫的脸儿也皱成了花包子。
　　——怎么给宝贝们喂水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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