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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蝴蝶胸针的事,在苏晚心里搁了好几天。
她将那枚胸针小心的收在梳妆台抽屉的首饰盒里,每天拉开抽屉都能看到。丝绒盒子里的银色蝴蝶,总在提醒她,那份礼物清单上没有这件东西,还有傅承昀那句轻描淡写的“路过一家小店”。
他真是路过才买的吗?苏晚时不时就会想到这个问题。
但生活照旧。快过年了,云衍策划接的好几个大型跨年活动都到了收尾阶段。苏晚负责一个高端商场的亮灯仪式,加班成了家常便饭。
这天下班前,她刚和团队过完最终方案,桌上的手机就响了。
来电显示:顾衍师兄。
苏晚接起电话:“师兄。”
“还在公司?”电话那头传来顾衍带笑的声音,背景很安静,应该是在他办公室。
“嗯,刚开完会。”
“辛苦了。明天晚上有空吗?想约你吃个饭,聊一个可能合作的项目。”顾衍顿了顿,补充道,“和你现在负责的商场亮灯仪式差不多,但规模更大,我猜你会感兴趣。”
苏晚下意识看了眼电脑日历。明天是周五,傅承昀......她不太清楚他的行程。这几天傅承昀好像也很忙,但应该没有出差。
“就简单吃个饭,聊聊想法,不耽误你太多时间。”顾衍的语气很轻松,“地方你定,离你家或公司近的都行。”
顾衍一向周到,这样的邀约不好拒绝,更何况还带着工作机会。苏晚犹豫了两秒:“好。那我查查餐厅,晚点把地址发你?”
“没问题。”顾衍笑了笑,“那明天见。”
挂了电话,苏晚对着电脑屏幕发了会儿呆。她点开微信,手指在傅承昀的对话框上停了很久。
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他出差回来那晚,她发的“晚安”,和他回的“晚安”。之后几天虽然住在一起,但各忙各的,居然没再发过消息。
该怎么说?直接问“我明天晚上要和师兄吃饭,行吗”?这听着有点怪,像是在报备。可要是不说,万一他明天有什么安排......
苏晚咬了咬下唇,打字:【明天晚上,我师兄顾衍约我吃饭,聊一个项目合作。应该不会太晚回来。】
发出去后,她盯着屏幕,心跳有些快。
大概五分钟后,手机震动了一下。
傅承昀:【嗯。】
只有一个字。
苏晚看着那个“嗯”,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有点失落。他连是什么项目、在哪儿吃饭都不问。
她正想要不要再补充几句,对话框又跳出一条新消息。
傅承昀:【需要司机接就说。】
苏晚愣了愣。他这是同意了?还是只出于对傅太太人身安全的例行公事?
她回复:【不用,我自己可以。餐厅离公司不远。】
这一次,傅承昀没再回。
苏晚关掉对话框,找了家离公司两站地铁、环境清静的粤菜馆,把地址发给了顾衍。
第二天傍晚,苏晚结束工作,去洗手间补了个淡妆。镜子里的人穿着米白色高领毛衣和灰色羊毛半裙,外面是浅驼色大衣,长发柔顺的披在肩头。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起顾衍上次说她状态不错的话。
真的不错吗?她不知道。但至少,现在去赴一个工作晚餐,不像刚结婚时那么紧张了。
餐厅在个老洋房二楼,新中式装修,包厢很安静。苏晚到的时候,顾衍已经在了。
“抱歉,等很久了吗?”苏晚脱下大衣,服务员接过去挂好。
“刚到。”顾衍起身帮她拉开椅子。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西装,没打领带,衬衫领口扣子解开了一颗,比在公司时随和不少。
“这家店的汤很有名,我点了招牌的花胶鸡汤,你看还想加点什么?”顾衍把菜单递过来。
苏晚接过菜单,简单扫了眼:“师兄点的肯定错不了,我没什么忌口,够吃就好。”
点完菜,包厢里只剩两人。暖黄的灯光下,茶壶冒着热气。
“先聊正事?”顾衍从包里拿出一份项目概要,推给苏晚,“海城新区有个综合体明年五一开业,想做个盛大的开业庆典。预算大概是你手上那个项目的三到五倍。”
苏晚接过文件,认真翻看。项目规模确实大,涉及线上营销,明星代言,还有落地活动这些。
“他们之前找过几家大公司,方案都不满意,觉得没新意。”顾衍喝了口茶,“我看了你这次做的亮灯仪式方案,创意和细节都很好。所以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牵头这个项目——当然,是以云衍策划的名义,你做项目总监。”
苏晚抬起头,有些意外:“我牵头?师兄,这个项目太大了,我怕经验不够......”
“经验都是做出来的。”顾衍看着她,语气很认真,“晚晚,你的能力我清楚。案子虽然大,但团队我会给你配好,我也会盯着。关键是,这个项目能让你在圈子里打出名气。”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你在云衍这几年,一直缺一个拿得出手的代表作。这个项目做成了,以后不管你是留下,还是有别的想法,都有更多选择。”
苏晚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她握紧了手里的茶杯,指尖有些烫。
“师兄,”她轻声说,“我很感谢你的信任。但这个项目......我需要时间考虑。快过年了,我手上的案子也要收尾,而且......”
而且,她不确定傅承昀会怎么想。这么大的项目意味着更多加班、更少的家庭时间——虽然他们的家庭时间本来也不多。但傅太太这个身份,允许她这么投入工作吗?
这些顾虑,她没法对顾衍说。
顾衍看她垂着眼不说话,心里大概明白了。他轻轻叹了口气。
“晚晚,”他的声音放柔了些,“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首先是苏晚,一个有能力的人。你不该被束缚住。”
苏晚抬起头,对上顾衍的眼睛。那双总是带笑的眼睛里,此刻满是认真,甚至还有一丝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师兄,”她放下茶杯,语气平静的说,“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这句话她说得很清楚,没有犹豫。
顾衍愣了一下,随即苦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开心。”
“我现在挺开心的。”苏晚笑了笑,笑容很真诚,“真的。工作上有挑战也有收获,生活上......也很平静。”
她用了“平静”这个词。
顾衍看了她几秒,最终点了点头:“好,你开心就好。那这个项目,你再考虑考虑,不急着答复。年后给我答案就行。”
“谢谢师兄。”
这时,服务员开始上菜。话题转回了工作和行业趣闻,气氛又轻松起来。
吃到一半,顾衍状似随意的问:“对了,上次你说傅总出差了,回来了吗?”
“回来了,前几天就回来了。”苏晚夹了筷子鱼肉。
“他......对你怎么样?”顾衍问得很轻。
苏晚的筷子停了停。她想起那只蝴蝶胸针,想起傅承昀深夜回家时疲惫的样子,想起他吃她做的饭时说“味道很好”的语气。
“挺好的。”她轻声说,然后抬眼看向顾衍,眼神很清澈,“师兄,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我和他之间......是我自己的选择。不管将来怎么样,我都会承担。”
顾衍沉默片刻,最终举起茶杯:“好,那我就不多说了。以茶代酒,祝你一切顺利。”
“谢谢师兄。”
晚餐在八点左右结束。顾衍要送她,苏晚拒绝了:“我坐地铁回去就行,很方便。”
“至少让我送你到地铁站。”顾衍坚持。
两人并肩走在冬夜的街上。路边的梧桐树叶子都掉光了,枝丫在路灯下投下影子。风有点冷,苏晚把围巾裹紧了些。
“晚晚,”顾衍忽然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需要帮助,任何帮助,随时找我。我的手机24小时为你开机。”
苏晚停下脚步,转头看他。顾衍站在路灯下,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的侧脸,眼神里有她没见过的认真和......一些她不敢深究的情绪。
“师兄,”她轻声说,“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和前辈。我一直很感激你。”
她没有回应那句“随时找我”,而是强调了“朋友”和“前辈”。
顾衍听懂了。他笑了笑,那笑容里有点无奈,但更多的是释然:“好。朋友。走吧,地铁站到了。”
看着苏晚走进地铁站,顾衍在寒风里站了很久,直到那抹浅驼色的身影彻底消失,才转身离开。
苏晚回到“云顶府”时,刚过九点。
公寓里亮着灯。她推开门,就看见傅承昀坐在客厅沙发上,面前摊着几份文件,手边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威士忌。他穿着深灰色家居服,头发有些乱,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她很少见他戴眼镜,这会儿在灯光下,竟显得少了些凌厉,多了些书卷气。
傅承昀听到开门声,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很平静。
“回来了。”他淡淡开口,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嗯。”苏晚脱下大衣挂好,换上拖鞋。空气里有淡淡的酒香,和他身上清冽的雪松味。
她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倒了一杯放进微波炉加热。等待的几十秒里,她靠着料理台,眼神不由自主的飘向客厅。
傅承昀重新戴上眼镜,正看着文件,眉心微皱,偶尔用笔做个记号。
“叮”的一声,牛奶热好了。苏晚拿出来,犹豫了一下,又拿出一个杯子,倒了另一杯牛奶,也热了热。
她端着两杯热牛奶走到客厅,将其中一杯轻轻放在傅承昀面前的茶几上。
傅承昀的目光从文件上移开,落在冒着热气的牛奶杯上,又抬眼看她。
“晚上喝点热牛奶,助眠。”苏晚轻声说,在他斜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捧着自己的那杯小口喝着。
傅承昀盯着那杯牛奶看了两秒,最终放下笔,端起杯子。他没立刻喝,只是握在手里,感受着掌心的温度。
“合作谈成了?”他忽然问,语气听不出情绪。
苏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和顾衍吃饭的事。
“还没有。是个很大的项目,师兄让我考虑考虑,年后答复。”她照实回答。
傅承昀“嗯”了一声,喝了口牛奶。温热的液体滑进喉咙,冲淡了威士忌的灼烧感。
“顾衍能力不错,”他放下杯子,目光又落回文件上,语气依旧平淡,“但野心太大,合作时注意分寸。”
苏晚握紧了杯子。他这话什么意思?是提醒她顾衍别有用心?还是......单纯的商业评价?
“师兄只是给我提供了一个工作机会。”她轻声说,“而且,我已经拒绝了他别的......暗示。”
话一出口,苏晚就有点后悔。她为什么要说最后那句?像是在急着解释。
傅承昀翻文件的手指停住了。他抬起头,隔着镜片看向她。灯光在他镜片上反射出细碎的光,让人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什么暗示?”他问,声音很低。
苏晚觉得脸颊有点发烫。她低下头,看着杯子里的牛奶:“就是......一些超越师兄妹关系的关心。我明确告诉他,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客厅里安静了几秒。
然后,苏晚听见傅承昀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很短,几乎听不见,但她确实听见了。
她惊讶的抬起头。
傅承昀已经重新低下头看文件,侧脸线条在灯光下柔和了些。
“知道分寸就好。”他说,语气里似乎有极淡的满意。
苏晚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她捧着牛奶杯,小口小口的喝完,感觉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那......我去洗漱了。”她站起身,“你也别工作太晚。”
“嗯。”傅承出声应。
苏晚走到自己卧室门口,手放在门把上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傅承昀还坐在沙发上,一手拿着文件,另一手端着她给他的那杯牛奶,正慢慢喝着。暖黄的光线笼罩着他,让他的轮廓显得有些不真实。
苏晚忽然有股冲动,想问他:那枚胸针,真是随便买的吗?你有没有一点点,是因为想送我礼物才买的?
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她轻轻的关上门。
客厅里,傅承昀听着卧室门关上的轻响,慢慢放下牛奶杯。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有些酸的眼睛。视线落在茶几的文件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顾衍。
他想起几年前在商业场合见过的那位顾家公子。能力出众,年纪轻轻就把云衍策划做得有声有色。但也确实如他评价的——野心太大。顾家背景复杂,顾衍能在几个兄弟里冒头,手段不简单。
而他,在知道苏晚在顾衍公司上班后,居然没让她立刻辞职。为什么?
因为她看起来真的喜欢那份工作?还是因为他想看看,她在自己和另一个优秀男人之间,会怎么选?
这个念头让傅承昀皱起了眉。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
但刚才听到她说“我已经拒绝了他别的暗示”,心里那一瞬间的松快,是实实在在的。
他很满意。
满意她的分寸感,也满意她的选择。
傅承昀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窗外是城市的灯火,远处江面上有游轮缓缓驶过。
他想起在柏林路过的一家小店。橱窗里那枚蝴蝶胸针在灯下闪着光,他已经走过去了,却又退了回来。
店主是个银发老太太,笑着说这胸针代表蜕变和自由,适合送给心爱的人。
心爱的人。
傅承昀当时顿了一下,没反驳,直接付钱让对方包好。
现在想来,那句“心爱的人”好像也没错。苏晚......对他来说,到底是什么?
一开始,是责任,是故人所托,是一场各取所需的婚姻。
但现在呢?
他会注意她喜欢吃什么,会记得她怕冷,出差时看到某个东西会想到她,会因为她一句“等你一起吃饭”推掉应酬,会因为她拒绝了别人而感到......高兴。
这些变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那个总是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眼神里带着仰慕和胆怯的女孩,不知不觉已经在心里占了个位置。一个他自己都没完全搞清楚,却真实存在的位置。
傅承昀转过身,目光落在苏晚卧室紧闭的门上。
也许,他该做点什么了。
不是出于责任,不是履行协议,而是真正的,去靠近那个他名义上的妻子。
这个念头让他心里涌起一种陌生的情绪,有点不确定,又隐隐有些期待。
他走回沙发边,拿起看到一半的文件,却忽然想起什么,拿起手机给周谨发了条消息。
【查一下海城新区那个综合体开业项目的详细情况。】
然后,他端起已经凉掉的牛奶,一口喝光。
卧室里,苏晚洗完澡躺在床上,却没睡意。
她拿起手机,点开相册。最近的一张照片,是她今天出门前偷拍的——梳妆台抽屉里,那枚蝴蝶胸针在晨光中闪着微光。
她放大照片,看着蝴蝶翅膀上精细的纹路。真的......很美。
她想起傅承昀刚才说“顾衍野心太大,合作时注意分寸”的语气。那是在提醒她,还是......关心她?
还有他听到她说拒绝顾衍时,那声几乎听不见的笑。
这些细节,像拼图碎片一样在她脑子里打转。她想把它们拼凑起来,想弄明白傅承昀到底在想什么,却总是做不到。
也许,是她想多了。也许,他只是在尽一个丈夫的责任,只是比一开始多了点耐心。
但心底有个微弱的声音在说:不是的。尽责任不需要特意去买一份清单上没有的礼物。尽责任不需要在她拒绝别人时露出那种细微的笑。
苏晚把手机放在胸口,闭上眼睛。
她忽然想起外婆去世前拉着她的手说:“晚晚,要学着看人。有些人嘴上不说,但行动是骗不了人的。”
外婆,我现在看到的,是真的吗?
她不知道答案。
她只知道,那颗沉寂了很多年的、属于少女苏晚的心,正在因为一些不确定的信号,重新跳动起来。
这很危险。
她比谁都清楚,希望越大,失望的时候摔得越痛。
但这一次,她不想再像以前那样退缩和躲藏了。
如果这是场赌博,她愿意押上自己剩下的勇气,去赌一个可能。
就算最后输了,至少她试过。
苏晚睁开眼,拿起手机,点开傅承昀的对话框。手指在屏幕上停了很久,最终,只发了一句话:
【牛奶喝完了吗?别工作太晚,晚安。】
发出去后,她立刻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床头柜上,像怕看到什么,又像在期待什么。
几秒钟后,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她深吸一口气,翻过手机。
傅承昀回了一个字:【嗯。】
然后,隔了两秒,又一条消息跳出来:【晚安。】
苏晚看着那两个字,嘴角不受控制的微微扬起。
她关掉灯,在黑暗中闭上眼睛。
这一次,很快就睡着了。
而客厅里,傅承昀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句“牛奶喝完了吗?”,嘴角也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他回复了晚安,然后放下手机,关掉客厅的灯,走回主卧。
经过苏晚卧室门口时,他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停留。
但那个晚上,他睡得很沉。梦里好像有一只蓝色的蝴蝶,在晨光里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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