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间雪尽，落我轮回

　　归墟秘境一行，震动了整个天工阁。
　　那个籍籍无名的杂役弟子沈清秋，带着她的“残废”侍卫，竟然从十死无生的深海遗迹中活着回来了。不仅活着，那个侍卫原本废掉的右臂，竟然变成了一只散发着上古凶威的暗红重甲。
　　天工阁主峰，神火殿。
　　这座大殿悬浮在火山口的正上方，地板由透明的千年玄冰铺就，透过地板，可以清晰地看到脚下翻滚咆哮的赤红岩浆。
　　“跪下。”
　　高台之上，一个穿着赤金法袍、须发皆红的老者盘膝而坐。他周身缭绕着肉眼可见的热浪，那是元婴期大圆满的威压。
　　天工阁阁主，赤火真人。
　　沈清秋站在大殿中央，腰背挺得笔直。十七站在她身侧，那只新生的“刑天之握”垂在身侧，指尖微微抽动，似乎在压抑着暴走的冲动。
　　“弟子沈清秋，幸不辱命，从秘境归来。”
　　沈清秋声音清冷，不卑不亢。
　　赤火真人并没有看她。
　　他那双浑浊却精光四射的老眼，死死地盯着十七。
　　像是一个贪婪的古董商，在盯着一件稀世奇珍。
　　又像是一个疯狂的屠夫，在盯着一块上好的肉。
　　“过来。”
　　赤火真人抬起干枯的手指，隔空指向十七。
　　一股无形的吸力瞬间爆发。十七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滑行了几步，但他猛地将右臂插入坚硬的玄冰地面，硬生生止住了身形。
　　滋啦——
　　火花四溅。玄冰被划出五道深深的沟壑。
　　“嗯？好强的肉身。”
　　赤火真人眼中的贪婪更甚。他突然身形一闪，瞬移到了十七面前，一只手如鹰爪般扣住了十七的脉门。
　　【警告：检测到非法扫描！】
　　【防火墙启动……拦截失败。对方权限：元婴（高阶管理员）。】
　　十七的瞳孔剧烈收缩。他想要反击，但赤火真人的另一只手已经按在了他的眉心。一股庞大而霸道的神识（数据流），强行冲入了他的核心代码库。
　　“没有经脉……没有丹田……”
　　“没有心跳……没有三魂七魄……”
　　赤火真人的表情从疑惑变成了狂喜，最后化作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笑。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猛地收回手，看着十七的眼神已经不再是在看一个人。
　　“这根本不是人！”
　　赤火真人指着十七，声音因为兴奋而颤抖，“这是一具拥有了自我意识的**‘极品器灵’！是上古遗留的‘神级傀儡’**！”
　　大殿内的其他长老闻言，纷纷倒吸一口凉气，随即眼中也都燃起了贪婪的火焰。
　　在修真界，一个极品器灵的价值，远超一座城池。
　　如果是拥有自我意识的器灵，只要抹去其原本的神智，重新认主，那就是一把指哪打哪、永不背叛的绝世神兵！
　　“沈清秋。”
　　赤火真人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清秋，语气中带着一种施舍的傲慢。
　　“你运气不错，竟然捡到了这种上古遗宝。但凭你一介凡骨，根本不配拥有这种神物。这东西留在你身边，只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
　　他大袖一挥，扔出一块紫色的令牌。
　　“把这个傀儡交给我。本座破格收你为关门弟子，保你一世荣华。”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十七站在原地，那只暗金色的右眼红光闪烁。
　　他听懂了。
　　这个老头，要把他当成东西“买”走。然后格式化他的记忆，把他变成行尸走肉。
　　他下意识地看向沈清秋。
　　如果……如果是为了她的荣华富贵……
　　如果是为了让她在这个危险的世界活下去……
　　作为兵器，被交易似乎是合理的宿命。
　　十七的手指微微松开，眼底的光芒黯淡下去，透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死寂。
　　然而。
　　“呵呵。”
　　一声轻笑打破了寂静。
　　沈清秋看都没看地上的令牌一眼。她抬起头，那双黄金瞳里流淌着比岩浆还要炽热的嘲讽。
　　“老东西，你是不是练功练傻了？”
　　“放肆！”两旁的长老厉声喝道。
　　沈清秋置若罔闻。她走到十七面前，挡在他与赤火真人之间。她比十七矮了一个头，此刻的身影却显得无比高大。
　　她伸出手，当着所有人的面，紧紧扣住了十七那只冰冷的手。
　　“第一，他不是东西，他叫十七。”
　　“第二，他不是我的奴隶，他是我的爱人。”
　　“第三……”
　　沈清秋抬起眼皮，目光如刀，直刺赤火真人的面门。
　　“想抢我的男人？你也配？”
　　赤火真人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
　　“既然你不肯交，那本座就自己拿。至于你……一个不识抬举的凡人，死了也就死了。”
　　轰！
　　元婴期的威压彻底爆发。
　　整个神火殿都在颤抖。赤火真人不再多言，单手掐诀。
　　“定身咒！缚灵锁！”
　　无数道金色的符文锁链凭空出现，像是一条条毒蛇，瞬间缠绕在十七的四肢和躯干上。
　　【警告：系统被锁定！】
　　【行动模块瘫痪……动力核心被压制……】
　　十七拼命挣扎。
　　“吼——！”
　　他那只刑天右臂爆发出刺目的红光，想要撕碎这些锁链。但在绝对的等级压制（权限压制）面前，他的反抗显得那么无力。
　　那些锁链不仅仅是束缚□□，更是在入侵他的系统。
　　它们像是无数根探针，刺入他的皮肤，试图修改他的底层逻辑。
　　“清……秋……”
　　十七痛苦地嘶吼。他感觉自己的记忆正在被一股外力强行翻阅、删除。
　　那些他和她在星坟看花的记忆，那些她在柴房为他画符的记忆，正在变得模糊。
　　“住手！”
　　沈清秋目眦欲裂。她想要冲过去，却被另一位长老一掌拍飞。
　　砰！
　　她重重地撞在玄冰柱上，一口鲜血喷出。
　　“不要……动她！”
　　看到沈清秋受伤，十七彻底疯了。
　　他的双眼流出血泪（冷却液），核心反应堆超负荷运转，发出濒临爆炸的嗡鸣。
　　“冥顽不灵。”
　　赤火真人冷哼一声。他并不想毁了这具完美的躯壳。
　　“把他扔进‘炼神炉’。”
　　赤火真人挥了挥手，冷漠地下令，“用三昧真火炼上七七四十九天。把他的神智彻底抹去，只留下战斗本能。到时候，本座要亲自将他炼化成身外化身。”
　　“至于这个女人……”
　　赤火真人厌恶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沈清秋。
　　“扔进后山地牢。等傀儡炼化成功那天，拿她的血来祭旗，给新法宝开锋。”
　　“是！”
　　几个金丹期的执法弟子上前，拖起重伤的沈清秋。
　　十七被无数锁链吊起，向着大殿后方那个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巨大熔炉拖去。
　　那是炼神炉。
　　专门用来抹杀器灵神智、重塑法宝的地方。
　　也就是——强行格式化工厂。
　　“清秋！！”
　　十七在锁链中挣扎，目光死死地盯着被拖向另一个方向的沈清秋。
　　他的手在那虚空中抓挠，想要抓住她的衣角，却只能抓住一片虚无。
　　沈清秋满嘴是血，视线已经模糊。
　　但她依然努力地抬起头，看着那个被拖向火海的男人。
　　她没有哭。
　　她在笑。
　　那笑容凄厉、决绝，却带着一股让人看不懂的疯狂。
　　她开启了【超频视界】。
　　在她的眼中，这座不可一世的神火殿，这座压制着十七的炼神炉，全都是由数据构成的。
　　只要是数据，就有漏洞。
　　只要是系统，就能黑掉。
　　“十七……”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通过两人之间那条尚未断开的精神链接（那是她在归墟里建立的），向他传达了最后一条指令。
　　【听着，十七。】
　　【不要抵抗。】
　　【让他炼。】
　　十七愣住了。
　　他不明白。如果不抵抗，他的记忆就会消失，他就会忘记她。
　　沈清秋的声音在他的脑海深处响起，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狠戾：
　　【普通的火焰烧不死你。】
　　【我要你借他的火，融化你体内那些原本不兼容的杂质。】
　　【忍住。把你的核心藏到最深处。】
　　【等我。】
　　【七天之后，我会来接你。】
　　【到时候，我们不仅要砸了这破炉子，还要把这满天的神佛，都扔进去炼了！】
　　十七看着远处那个被拖入黑暗的红衣女子。
　　他眼中的疯狂慢慢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死寂的信任。
　　既然她说等。
　　那就等。
　　他不再挣扎，任由锁链将他投入那滚滚的烈焰之中。
　　在那被火焰吞噬的最后一刻，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将那个眼神，连同她的名字，一起打包压缩，藏进了核心代码的最底层，加上了千万道死锁。
　　【系统休眠：启动。】
　　【唤醒条件：沈清秋的声音。】
　　轰！
　　巨大的炉盖落下，严丝合缝。
　　烈火升腾。
　　赤火真人满意地抚须而笑。
　　“哼，区区一个傀儡，也妄想有情？”
　　“这世间，唯有力量永恒。”
　　他不知道。
　　他关进炉子里的不是一块铁。
　　而是一颗正在裂变的核弹。
　　地牢深处。
　　沈清秋被扔在潮湿的稻草上。
　　她擦掉嘴角的血，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她的黄金瞳缓缓亮起。
　　不是为了照明，而是为了……联网。
　　“天工阁……”
　　她低声呢喃，声音轻柔得像是在读一首情诗。
　　“既然你们喜欢玩火。”
　　“那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工业革命。”
　　此时，窗外雷声隐隐。
　　一场将要颠覆整个修真界的大火，已在两人的心底，悄然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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