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之在野

作者:温情陌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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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逼利诱



      辞别蒋安德,褚言之带着吕兴,来到望江楼。

      此楼高三层,雕梁画栋,临着滔滔江水,视野开阔,是京陵有名的酒楼。

      报上名号,早有伙计殷勤引路,直上二楼“听涛阁”。

      推门而入,只见雅间宽敞,陈设奢华,临江一面全是雕花长窗,江风徐来,带着水汽。

      主位上坐着一位锦衣华服、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面色白皙,眉眼间带着挥之不去的骄纵与一丝酒色之气,正是冼岳凌。他身后站着两个精悍的随从,目光锐利。

      旁边还坐着一位中年文士,三缕长髯,眼神精明,应是幕僚之流。

      “哈哈,这位便是‘锦文阁’的言四公子?久仰久仰!果然年少有为!”冼岳凌并未起身,只抬了抬下巴,态度傲慢。

      褚言之神色平静,拱手道:“在下言四,见过冼公子。蒙公子相邀,不胜荣幸。”

      “坐。”冼岳凌随意一指下首座位。

      褚言之依言坐下,吕兴侍立身后。

      “言公子在青石镇那小小地方,能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连我‘百工坊’都不得不‘借鉴’一二,本事不小啊。”冼岳凌把玩着手中的玉杯,语带讥讽。

      “冼公子谬赞。小本经营,不过侥幸。”褚言之不卑不亢。

      “侥幸?”冼岳凌嗤笑一声,忽然话锋一转,“本公子今日请你来,是看得起你。你那‘锦文阁’有些意思,开在青石镇可惜了。不若这样,你将‘锦文阁’连同那些图样手艺,一并转给我‘百工坊’,价钱嘛,好商量。本公子保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如何?”

      果然是强取豪夺。

      褚言之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承蒙冼公子抬爱。只是‘锦文阁’乃在下心血所系,如同孩儿,实难割舍。”

      “哦?”冼岳凌脸色沉了下来,“言公子这是不给我面子?”

      旁边那中年文士捋须开口,声音尖细:“言公子,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家公子肯出价收购,已是给了天大的面子。须知这京陵城水深,有些东西,不是你该碰,也不是你能守得住的。何必为了一间小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是软硬兼施,威逼利诱了。

      褚言之抬眼,目光清正:“在下愚钝,只知诚信经营,凭本事吃饭。‘锦文阁’一砖一瓦,一图一样,皆是在下与伙计心血。冼公子若真欣赏,不妨公平竞争,或在商言商,谈些合作。强买强卖,恐非君子所为,也有损贵府清誉。”

      “清誉?”冼岳凌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大笑,“你一个商贾贱籍,也配跟我谈清誉?本公子看上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给你两条路,要么乖乖把店和图样交出来,拿钱走人;要么……”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就让你那‘锦文阁’,在青石镇彻底消失!”

      气氛骤然紧张。吕兴手心冒汗,却强撑着挺直腰板,挡在褚言之侧前方。

      褚言之袖中的手微微握紧,面上却依旧镇定:“冼公子言重了。‘锦文阁’虽小,却也奉公守法,与静心庵有香火之缘,承蒙华阳县丞方大人关照,近日还得蒙吏部林侍郎府上二小姐青眼。若凭空消失,恐怕……也会给冼公子带来些许不便吧?”

      她轻描淡写地点出静心庵、方县丞,尤其是林有金。

      静心庵代表佛门影响力,方县丞是地方官,而林有金背后是吏部侍郎,虽官职不及冼道中,却也是实权部门,且清流官场盘根错节,冼家权势再大,也未必愿意为这点小事,同时得罪这几方。

      果然,冼岳凌闻言,脸色变了变,显然没料到“言四”竟有这些人脉,尤其牵扯到林侍郎。

      他虽纨绔,却也不傻,知道有些官面上的平衡,祖父和父亲不会允许他轻易打破。

      那中年文士也蹙起眉头,在冼岳凌耳边低语了几句。

      冼岳凌脸色变幻,最终冷哼一声:“倒是小瞧你了。也罢,今日暂且不谈此事。来,喝酒!既然来了我冼某人的宴,总不能让你空着肚子回去!”

      他挥手让伙计上酒菜,显然想借酒再施压,或寻别的由头发难。

      精致的菜肴流水般端上,酒是上等的梨花白。冼岳凌亲自斟了一杯,递向褚言之:“言公子,请!”

      褚言之看着那杯酒,心中警惕。

      蒋安德的叮嘱犹在耳边。她伸手去接,指尖刚触到杯壁,忽然“哎哟”一声,手腕似是一软,酒杯脱手,酒液泼洒在桌上。

      “在下失礼!”褚言之连忙起身,面带歉然,“许是初次见得冼公子这般贵人,心中紧张,手上没力气。”

      冼岳凌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与怀疑,却不好发作,只得道:“无妨,换一杯便是。”

      伙计连忙换上新杯,重新斟满。

      褚言之这次接过,却只沾了沾唇,便放下,歉然道:“在下素不善饮,且午后还要去林府回拜林二小姐,实在不敢多饮,以免失仪,还望冼公子海涵。”

      又将林有金抬了出来。

      冼岳凌气得牙痒,却无可奈何,只得自己连饮几杯,脸色渐渐涨红。

      酒过三巡,菜未动几筷,气氛僵硬。

      冼岳凌自觉面上无光,又见威逼利诱不成,反被对方拿话堵住,心中邪火愈盛。他借着酒意,忽然指着窗外江景,对褚言之道:

      “言公子,你看这江景如何?本公子最喜在此观潮听涛。听闻言公子才思敏捷,不如就以这‘江涛’为题,当场赋诗一首如何?若作得好,今日之事,本公子不再提。若作不出,或作得不好……”他嘿嘿一笑,未尽之意,不言而喻。

      这是要当众羞辱,逼她出丑了。一个“商贾”,能识得几个字?岂会作诗?

      吕兴大急,自家东家虽识字会画,可作诗……他从未听过。

      褚言之心中也是一沉。

      她前世虽读过不少诗词,但临场急就,还要符合格律意境,绝非易事。且原主并未表现出诗文才华,她若突然作出佳句,反而惹人生疑。

      正为难间,雅间门被轻轻叩响,随即推开。一个鹅黄衣衫的明媚少女探进头来,正是林有金。她身后跟着两个丫鬟,笑吟吟道:

      “咦?这不是冼家哥哥吗?好巧,我在隔壁听曲儿,仿佛听到你的声音。这位是……呀,言四公子!你也在这儿?”她故作惊讶,目光在褚言之和冼岳凌之间转了转。

      褚言之心中一定,知道是蒋安德设法通知了林有金,她来得正是时候。连忙起身:“林小姐。”

      冼岳凌见是林有金,脸色有些不好看,勉强笑道:“林二妹妹,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林有金自顾自走进来,看了看桌上几乎未动的酒菜,以及气氛诡异的几人,挑眉道,

      “冼家哥哥,你这是在请言四公子吃饭?还是在审犯人呀?人家言四公子可是我请的贵客,正准备去我府上商议新衣样子呢。你可别把人灌醉了,耽误我的正事!”

      她语气娇蛮,却恰到好处地打破了僵局,并再次强调了褚言之与她的关系。

      冼岳凌讪讪道:“不过闲聊,请言公子赏景作诗罢了。”

      “作诗?”林有金眼睛一亮,“这个好玩!言四公子画样子厉害,作诗定然也不差!不过在这儿干作多没意思,我那边请了‘妙音坊’的琴师在弹《春江花月夜》,正应景!不如一起去我那边,边听曲儿边作诗,岂不风雅?”

      她不由分说,上前拉起褚言之的衣袖:“走走走,冼家哥哥,你也一起来!人多热闹!”

      褚言之顺势起身,对冼岳凌拱手:“冼公子,林小姐相邀,在下先行一步。今日承蒙款待,告辞。”

      说罢,带着吕兴,跟着林有金便走。

      冼岳凌气得脸色铁青,却又不敢公然驳林有金的面子,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

      出了望江楼,上了林府的马车,褚言之才真正松了口气,向林有金郑重一礼:“多谢林小姐解围。”

      林有金摆摆手,狡黠一笑:“是蒋呆子让人给我递的信。这个冼岳凌,最是讨厌,仗着家世横行霸道。你没事吧?”

      “幸得小姐及时赶到,无碍。”

      “那就好。”林有金打量着褚言之,忽然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眼中闪着好奇与探究,“不过……言四,你真的只是普通的行商吗?我怎么觉得,你懂的东西,比好些读书人都多?面对冼岳凌那种人,竟然也不怕?”

      褚言之心中微凛,面上苦笑:“不过是挣扎求生,多学了些傍身之技罢了。至于怕……怕是无用的。越是退让,有些人便越是得寸进尺。”

      林有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追问,只道:“你说得对。有些人,就不能给他好脸色。以后冼岳凌再找你麻烦,你就报我的名字!我爹爹虽官没他爷爷大,但我们林家也不是好惹的!”

      褚言之再次道谢。这位林二小姐,率真仗义,确是值得深交之人。

      经此一事,褚言之深知,与冼家的矛盾已表面化。

      冼岳凌今日未能得逞,必不甘心,恐会用更阴损的手段。她必须尽快加强“锦文阁”的防御,并寻求更稳固的靠山。

      返回青石镇后,她一方面加强店铺管理,严格筛选伙计,另一方面,通过蒋安德,尝试接触一些口碑好、有实力的商行,寻求深度合作或联盟,以分散风险。

      同时,她开始将部分利润和重要图样副本,以更隐蔽的方式转移、保存,甚至考虑在静心庵后山更隐秘处,另设一个小的制作工坊,以备不测。

      就在褚言之紧锣密鼓布置后手时,京陵城里,一场针对姚仲墨的阴谋,也在暗处悄然酝酿。

      冼怀远端坐在太宰府的书房中,听着心腹汇报姚仲墨在江南的应对。

      “反应迅速,处置果断,不仅稳住了‘云织坊’,似乎还趁机清洗了一批不稳的管事,安插了更多心腹……姚家这位少主,果然不好对付。”冼怀远把玩着一枚羊脂玉佩,语气听不出喜怒。

      “大公子,姚仲墨此人,精明强干,且行事不按常理,留在外面,终是隐患。不如……”心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冼怀远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姚家是皇商,姚建忠那老狐狸在圣上面前还有几分体面。姚仲墨若在江南不明不白死了,动静太大。况且,”

      他眼中闪过一丝冷芒,“让他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他了。我要让他看着姚家基业一点点崩塌,让他尝尽求告无门、众叛亲离的滋味。”

      他沉吟片刻,道:“姚仲墨不是看重那个青石镇的‘言四’吗?既然他暂时动不了,那就从他感兴趣的东西入手。让岳凌那边,再加把火。不必再玩那些小把戏,直接找个由头,把‘锦文阁’和那个‘言四’,彻底按死。记得,手脚干净些,最好能牵扯上点‘有趣’的罪名。”

      “是,属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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